【冬吴相对论】第66期:失控的通用

    片花一:百年老店通用,为什么会走向没落之路?腾中重工收购悍马,是自杀性海外并购综合症的又一次爆发吗?日本买下美国的雄心,为什么会挫败?彼得德鲁克洞悉了通用的哪些弊端?欢迎收听冬吴相对论,本期话题--《失控的通用》

    片花二:为什么说汽车业是万业之业?通用的领先地位,掩盖了它自身的何种弱点?通用的组织结构和企业文化,是为已经结束的时代而设立的吗?汽车金融业务,对通用的没落,又起到了怎样的作用?中国企业究竟该如何抄底?欢迎继续收听冬吴相对论,本期话题--《失控的通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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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吴相对论第66讲——本期主题:失控的通用

    播出时间:2010-06-21 18:30-19:00

    主讲:吴伯凡 主持:梁冬

    参与整理:猪光宝器 慧从卢溪

    片花: 商海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数风流人物,还看……(梁冬音)我是梁冬!(吴伯凡音)大家好,我是吴伯凡。照妖镜,照不出的财经真相;翻斗云,到不了的财富天地。一切尽在……(梁冬音)两个男人,孕育五年,梁冬、吴伯凡,帮您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冬吴相对论》。好戏,马上开场。

    梁冬: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大家好,欢迎来到《冬吴相对论》。对面呢,依然是《二十一世纪商业评论》主编吴伯凡。伯凡,你好!

    吴伯凡:大家好!

    梁冬:诶,在较早之前呢,我们谈到一个问题。就说呢,咱们这个雄起的四川朋友去买了“悍马”这个品牌,或者说正计划买啊。

    吴伯凡:嗯。

    梁冬:对于这个事情呢,我们较早之前的观点呢,当然是本着一个本能,就觉得“这事儿靠谱吗?”但是,冷静地想一想,伯凡,就人家能够挣到钱,能够有去买“悍马”的钱,说明他的智商是比较高的。

    吴伯凡:嗯。回过头来想,我们用一个朴素的观念来想一想……

    梁冬:对呀!

    吴伯凡:他们比我们傻吗?

    梁冬:当然不会了。要不然,为什么我们现在才,作为电台,才几十块钱一期节目,是吧?人家,呵呵!

    吴伯凡:呵呵!

    梁冬:但是人家能挣到钱,能够买“悍马”,是吧?肯定是有原因的。

    吴伯凡:对。

    梁冬:你怎么分析这事儿?

    吴伯凡:应该这么想,我们觉得荒谬的事情,往往是因为我们不知道真实的原因。

    梁冬:对呀。

    吴伯凡:人家没必要告诉你。

    梁冬:我举个例子。传说啊--江湖传闻,说,某中国前首富--前段时间不是说在海上赌钱吗?一输输了几十个亿嘛。大家觉得说,恶劣的封建习俗在他身上延续嘛。其实又有另外一个观点,说他当时之所以要赌这个钱,其实是想把这个钱转出去,转到海外去。就说,人家能做首富,他一定不会傻嘛,对不对?一定也有他的这个聪明的一部分--啊,他的智商高的一部分,对不对?所以,我们停下来想想:“诶,为什么他要买悍马?他有什么好处,对他们?”

    片花: 百年老店通用,为什么会走向没落之路?腾中重工收购悍马,是自杀性海外并购综合症的又一次爆发吗?日本买下美国的雄心,为什么会挫败?彼得德鲁克洞悉了通用的哪些弊端?欢迎收听《冬吴相对论》。本期话题--失控的通用。

    吴伯凡:就你看来,假如你是他,你买这个“悍马”,你又有什么直接的好处?当年啊,有人说某某公司买某某公司,外界有说好的,有说坏的。但是呢,实际上,对他本人来说,他一下子从一个掌握几十亿人民币的一个公司,变成了一百多亿美元的一个公司的CEO,对吧?

    梁冬:对。

    吴伯凡:他的年薪由过去的几百万人民币……

    梁冬:变成几千万美元。

    吴伯凡:对,对,对。这也是直接的原因之一。还有,包括我们刚才说的那些虚荣啊,还有,我们不知道的那些……

    梁冬:比如说,对资本……

    吴伯凡:资本运作的那些道道……

    梁冬:对呀。比如说,从个人的角度上来说,你以前是在中国玩,你知道中国怎么玩。现在,玩到世界上去了,你知道世界的这个公司怎么玩了。这对于人的境界的提升,是不一样的。就算失败了,那也是玩过世界公司的人。对吧?

    吴伯凡:嗯,对。

    梁冬:所以,这个东西呀,有的时候呀,我觉得,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人都是很个人化的。有本书叫《自私的基因》,(书中说的)基因的深处,是一定有它的自私性的。对吧?

    吴伯凡:嗯。

    梁冬:所以,这里边肯定是有他的原因在。

    吴伯凡:所以,关于腾中收购悍马,有人认为,是中国企业自杀性海外并购综合症的又一次爆发。

    梁冬:据我所知,这个钱呢,很多时候呢,还不是从他自己公司出的。他好像融资了一部分钱,他贷款了一部分钱。有些资本公司,就是有些大的投行啊,在支持他们完成这个事情。是吧,投行的人,当然智商也很高的了,是吧?每年拿几百万美元年薪的人,他不会那么傻。帮你做这个事情,一定是大家都有好处。

    吴伯凡:啊,这里头有很多揣度了,有可能是品牌炒作。比如说,今天我们就知道了,有一个四川的这么一家公司了……

    梁冬:改天说,我不买了……这很好呀,是吧?

    吴伯凡:啊。很多公司搞什么全球招聘经理人,最后,是他公司原定的那个副总,是吧?这里头,实际上,他达到了他预先设定的,而我们没法意料的那些好处。也有这种可能。

    梁冬:对。总而言之,存在就是合理。他自然那样去做,一定有他很高明的一部分。

    吴伯凡:但是呢,我们也应该回过头来想,这一匹悍马,很彪悍的,很烈的这匹马,你能不能够驯服它?好的马一定是烈性的,一定是很彪悍的。如果你把它驯好了,那确实是一匹很好的马。如果你驯不好这匹马,那么,对你来说呢,对别人来说,也可能都是灾难性的。

    梁冬:对。

    吴伯凡:这就涉及到,比如说,公司治理,然后,他的生产管理的能力,品牌管理的能力等等,这都是未知数。哦,我们在解波士顿矩阵的时候,说把那个产品分为四种类型,是吧?

    梁冬:嗯。

    吴伯凡:在四个象限里头,有“星星型”产品,是吧?它正在升起的一个……

    梁冬:Star。

    吴伯凡:星星,Star。星星业务。它的特点呢,是要大量的投资……

    梁冬:成长很快。

    吴伯凡:成长很快。但是它能不能够变成现金流,它是一个未知数。还有一种呢,是“问号型”业务。这个问号型业务呢,是必需要有大量的投资。但是呢,这个前景并不明朗,它的产出并不明朗。这个时候呢,它对星星还不太一样。星星,它的成长性很快,它起码是这个业务本身,这个市场份额在上升。那个问号型业务呢……

    梁冬:连这个都没有?

    吴伯凡:连这个都没有。但是,它有一点,它要吸收大量的投资。还有一种呢,是叫“瘦狗型”业务。不需要很多的投资,它的产出也很少。一个公司啊,不管是自己启动一个业务,还是收购一个业务,它都要问一问,这个产品,这个业务,到底是星星业务,还是问号业务,还是瘦狗业务?能不能最终转化成“金流”业务--现金流业务?这一点呢,就是在很多并购的时候呀,它不是想得太明白。第二呢,就说,这种治理结构,还有法律环境等等,这些东西呢,你要仔细地考量。你能今天做这么大,你是天时、地利、人和,在中国,在这种水土,在这种环境下,你能做成这个样子,那么,你的资源和能力,能不能够移植到国外,到另外的业务上头去?这也是要打问号的。

    梁冬:对,你说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啊,我又想起另外一个东西了。老吴,就是说:“读史可以知兴替”啊。我们想想,当年日本人去买美国东西的时候情景。

    吴伯凡:嗯。

    梁冬:当年,日本发展经济很快,在八十年代的时候呢,曾经一度啊,非常地疯狂。于是呢,当时美国人和日本人签了一个所谓的“广场协议”,逼迫这个日本日元升值。升值了之后呢,令到,第一,日本货品出口受阻。另外一方面,由于他这个,很多日本公司,他这个日元升值以后啊,他突然觉得,美国的所有东西都很便宜,是吧?

    吴伯凡:嗯。

    梁冬:据说,当时,如果你在日本,你看到,在东京银座的那一条街上的所有的物业的价值,甚至有可能是美国的一个州的地面价值。

    吴伯凡:嗯。

    梁冬:所以,当时的很多日本的财阀就觉得很有钱,觉得自己很有钱。

    吴伯凡:“买下美国”嘛,他们当时的口号。

    梁冬:于是说,反正日本也没有多大的地方,干脆就去美国买。他们当时还不是买一些亏钱的公司哟,他买大楼,洛克菲洛大楼,当时都买过。啊,买了些很赚钱的公司,你那个有些电业公司。还买了很多的地块,甚至还买了很多资源,包括农场什么的。

    吴伯凡:嗯。

    梁冬: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最后的结果是日本经济突然崩溃。然后呢,一落千丈,日本很多的财阀倒闭,商业银行倒闭。然后,当时,全部买的又卖回去了。用花儿乐队叫“吃了的,给我吐出来”。

    吴伯凡:嗯,出来混,是要还的。

    梁冬:就是全部都吐出来还给人家了。我觉得,这是一个历史,就是历历在目,十几二十年前发生的事情。今天,好像这个情形,让我们有一点觉得很陌生的熟悉感。稍微花一点点时间去研究这个事情,我们就觉得,难道历史一遍、一遍吗?

    吴伯凡:现在,国外经济不景气。尤其是美国遭到金融危机的这种重创,使得我们就油然而生一种抄底的欲望。这种抄底的欲望里头,是不是包含了某种我们自己意识不到的这种莽撞呀,那种“趁喜而多事”啊,这是我们必需要谨慎地考量的问题。

    梁冬:啊,而且呢,很有趣的一个事情就是,大家都在说,美元,有可能会贬值。啊,看它的外债么多高,是吧?它整个的债务占了它的GDP的比例。我前两天看了一个数据说,到了二零一几年之后,甚至超过百分之四十。然后呢,很多人都说,美元会贬值。所以呢,相对而言,大家觉得人民币就在升值了。所以,现在有很多的钱也流进亚洲。在最近的香港、日本市场上,出现了大批的热钱啊。另外呢,在中国的高端房地产市场上,在上海和北京,你会发现说,很多高端的楼盘,四五万块钱(一平米)的,都卖得很好。这些肯定不是一般的中国人老百姓去买,包括也有一部分外来的资金。这个情景,是基于一个假设前提,就是人民币会一直涨下去,美元会跌。这个是一个连北大的学生都可以提出来的一个问题,那个盖纳特到北大去演讲的时候,所有的北大学生,都在哄堂大笑,说他这个美元不安全,美国国债不安全,是吧?用他们的那种哄堂大笑来表示了这样一种判断。但实际上,历史是这样吗?再看看当年,当年日本人也以为,日元也会升值,最后会把美国买下来,结果会发生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事情。同样类似的情景,发生在当年的东南亚金融危机之前。当时的很多的马来西亚人,啊,新加坡人、印度尼西亚人也去美国干这种事情。因为我们投资了一个旅行公司嘛,有的时候,我们会跟国外做旅行的朋友聊天。他们给我讲了一个情形是说,他们在美国,比如在美国和欧洲,都有很多的这种业务,二十年来都在做旅游。他说,今天看到中国大陆去的团,就跟前些年台湾团、印尼团、香港团、日本团……

    吴伯凡:挺相似的……

    梁冬:连那个样子都很像,也有那种气概,连气派都很像。然后呢,到哪里都是,“哇,这么便宜呀?”“哇,好好哦!”掏出钱包全是给Cash,全部是给现金的。然后,他们给我讲说,“诶,很有趣哟……”他说,“现在全世界的人都在期待中国人去哟。”都期待中国人去旅游哦。这些景象,和我们今天看到这些商业事件之前,它发生了什么?我觉得,不是说悍马这一家公司的问题。据我所知,中国有很多的公司,都在用各种方法,要走出国外,去收购,从资产到资源,到股票,到债务,是吧?都去买。这些前提,是和一些我们想当然的发展有关。所以,老吴,这个话题呢,我觉得讲到这里就点到即止就好了。因为有很多话题呢,没有办法深入探讨下去。但是呢,反过来看,我们再去讲悍马他的母公司通用。通用,是一个很有趣的公司。你是研究彼得德鲁克的,是吧?

    吴伯凡:对。

    梁冬:你知道,彼得德鲁克之所以成名,是因为他深入地研究了一家叫通用的公司。

    吴伯凡:对。当年是斯隆,通用的CEO请他去做了一个研究。作为半是它的员工,半是一个研究人员去考察通用的所有的组织结构啊,包括它的战略啊,它的产品结构等等。然后呢,他就写了一本书,叫《公司的概念》。使得有人说,德鲁克的这个《公司的概念》是现代管理学的第一本著作。把管理学……

    梁冬:奠基之作。

    吴伯凡:啊,奠基之作。是德鲁克把管理学作为一门学科建立起来了。而他建立的那个素材,他的基石就是……

    梁冬:来自于他对通用的研究?

    吴伯凡:对,通用的管理实践。在商业史上,有一些公司,起起落落,有的甚至都消失了。但是呢,有几家公司是必需要研究的。一家是杜邦。这个杜邦,两百多年的历史了。它对管理学,对整个现代企业经营的这种理论的产生,它是一个典型的案例。大家听说过的杜邦模型,就是从杜邦的管理实践中来的。同样,通用也是一家作为一个研究商业管理的人,也必需要去研究它的历史的。

    梁冬:是的。老吴,对不起,稍微打断一下,广告去一下之后呢,和大家一起来分享一下,对于通用这家公司的脉络的研究。其实,有可能,今天,通用的申请破产保护,和这几十年来通用的发展都有关系。任何事情,不会突然之间崩塌。

    吴伯凡:嗯。

    梁冬:它一定有原因的。好,稍事休息一下之后,继续和大家来分析通用。

    片花: 为什么说汽车业是万业之业?通用的领先地位,掩盖了它自身的何种弱点?通用的组织结构和企业文化,是为已经结束的时代而设立的吗?汽车金融业务,对通用的没落,又起到了怎样的作用?中国企业究竟该如何抄底?欢迎继续收听《冬吴相对论》。本期话题--失控的通用。

    梁冬: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大家好,欢迎继续来到《冬吴相对论》。我是梁冬。对面依然是《二十一世纪商业评论》主编吴伯凡。在较早之前呢,我们讲到了悍马这个车的品牌,被我们雄起的四川朋友去买了。买了之后呢,我们就点到即止。除此之外,叫顺藤摸瓜,讲一讲通用这家公司。我们都知道呢,通用这家公司是一家历经一百多年的公司了。

    吴伯凡:1908年。

    梁冬:啊,1908年。

    吴伯凡:今年正好是101岁。

    梁冬:所以说的一个公司是百岁寿星,是吧?它过了百岁,也差不多该寿终正寝了。它有一百零一岁。那这家公司呢,在较早之前呢,申请了破产保护啊。为什么其它的汽车公司没有破产?福特没有破产。

    吴伯凡:底特律,实际上在零六年的时候,就有“拯救底特律”的呼声嘛。底特律,作为美国的一个经济的基地,它是制造业,汽车业是万业之业呀。德鲁克说,叫工业中的工业。因为它集成了很多很多的……

    梁冬:橡胶业呀,钢铁业呀,铸造业呀,公路业呀等等。

    吴伯凡:如果汽车业一旦倒下了的话,就意味着很多其它的产业,也要跟着衰落。

    梁冬:对。

    吴伯凡:衡量一个国家的工业水平,就是要看它的汽车制造水平和它的规模。所以,那个在零六年的时候,就出现了要拯救底特律这样的呼声。但是呢,底特律里头,也并不是每家企业都是那么糟糕的。日子过得相对比较好的是福特,另外的一家叫克莱斯勒,还有一家叫通用。通用是老大,汽车业的老大。而且,又当了几十年的老大了。

    梁冬:当年有个年轻的小伙子,叫彼得德鲁克。他呢,进入了通用这家公司做研究,一半的职业……刚才老吴讲过,是吧?在1923年到1946年期间呢,通用有一任的CEO啊,叫斯隆。他呢,也是通用汽车的第一任CEO。当时呢,他就请了一个年轻的学者,叫彼得德鲁克,去研究这家公司。后来呢,据说呢,彼得德鲁克撰写了一个很有名的一本书,刚才老吴跟大家讲过了,这本书的名字叫《公司的概念》。这本《公司的概念》呢,对通用进行了很深入地分析。同时呢,被后来的人认为呢,这本书,是整个管理学的奠基之作,甚至是关于管理学的第一本著作。所以,后来德鲁克在对自己的界定里面,他很自豪地说,“某种程度上,我创造了管理学这门学科。”

    吴伯凡:对。他的依据的材料……因为管理学,它是一个经验科学,它是必需要建立在案例的基础上的。这个案例的来源,就是通用。他这本书里头,不仅是提出了一些结论,最重要的是,提供了一个框架,这就是后来管理学的一些框架。

    梁冬:对。当时,德鲁克,年轻的学者德鲁克写了一本书叫《公司的概念》之后呢,让当时请他的这一个通用的CEO--斯隆啊,非常地恼火。因为呢,德鲁克虽然拿人钱财呀,但是没有替人消灾--他没有吹捧。不像现在中国很多那种商业的书,其实都是花钱来帮别人做粉饰太平的。当时,德鲁克在研究了通用之后呢,据说啊,他写的这本《公司的概念》呢,对通用的很多问题呢,提出了批评。

    吴伯凡:对。

    梁冬:尤其呢,比如说,劳资关系,总部员工的使用和作用呢,都提出了质疑。据说,当时的斯隆对此非常地恼火。但是也没有办法,因为这本书也出来了。所以,后来,据说斯隆离开通用之后呢,还专门写过一本书叫《我在通用的岁月》,好像是吧?

    吴伯凡:对。这里头呢,他讲了他在通用的一些经历,他对企业经营的一些观念。这本书呢,应该说,也是一本管理学的名著。彼尔·盖茨在被问到说“你最常读的管理学的书是哪一本?”的时候,他说的就是这个斯隆的《我在通用的岁月》。

    梁冬:对。

    吴伯凡:而且呢,麻省理工学院的管理学院,就是以斯隆的名字命名的,叫斯隆管理学院。

    梁冬:噢!

    吴伯凡:还有一本杂志叫《斯隆管理评论》。实际上,斯隆呢,他本人也有一些非常成熟的关于企业经营的观点。但是呢,这里头,确确实实,隐隐约约,他都是包含着对德鲁克的某些观点的一种否定。今天我们回过头来看,德鲁克当年说的有很多问题,确确实实是有一点一语成谶。比如说,德鲁克说,内部的种种关系和联系,内部的种种问题和挑战,以及种种错综的情况和意见,不停地由各个方向向CEO袭来。除非他能付出特殊的努力,使自己与外界保持直接的联系,否则,他必将日益局促于组织的内部。这就是说的通用的情况。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时候,通用汽车的一个董事,他叫佩罗特。他对德鲁克描述的这种现象呢,他说得更生动。他说,如果呢,别的公司的员工呢,看见了有一条蛇,他就会马上……见蛇不打三分罪--就把那蛇给打死了。可是呢,在通用不是这样做的。他需要呢,首先设立一个关于蛇的委员会,然后呢,请来一群对蛇有研究的顾问。然后呢,第三件事情呢,就是围绕着关于蛇的话题,整个公司上上下下要讨论一年。这就是通用的弊端,它在组织结构上的一些弊端。

    梁冬:他用这段话,其实形容了一个大公司的官僚主义。因为所有人都不愿意为此负责,所以呢,都希望透过一种看似科学,看似明主的一种架构和组织来解决问题,实际上,只是“解决者”问题。

    吴伯凡:对。

    梁冬:永远不会解决问题。

    吴伯凡:我们曾经有一次节目里头谈到过“迷宫中的老鼠”。就是有一群老鼠在迷宫里头窜来窜去,很忙碌,老板看起来,这些人,哎呀,看起来一遍热气腾腾,啊,热火朝天,大家都很忙。但是呢,他不解决问题的,老鼠,根本没有必要找出这个迷宫的出口。因为你过雇来就是在这儿忙的,就是在那儿窜来窜去的。什么叫官僚主义?就是只注重程序,而不注重结果。这就像那种迷宫里头的老鼠一样,大家每个人都有事可做,但是最后,一件事情都做不出来。实际上,通用今天的状况,在德鲁克当年考察通用的时候,已经现出了一些端倪。在六十年代呢,已经是比较明显了。这些年来,由于通用本身的实力,它在产业上的这些地位,掩盖了它的那些弱点。就像一个人,我们说“有病千日发”,有的人,他本身的体质还是不错的,或者说,他有各种条件,使得他好像一直很健康,实际上他已经是处于亚健康状态了。但是呢,当各方面的因素都累积到一块儿的时候,你的整个体质开始全面地变坏的时候,啊,就千疮百孔。实际上呢,那些祸根早就已经种下了。所以呢,说到通用的时候,我想起了,有一个管理学家,叫詹姆斯·马丁,他在二十世纪末期的时候 写过一本书叫《大转折》。在这个《大转折》的书里头,他说,我们现在很多公司的组织结构和文化,实际上是为一个已经结束的时代而设立的。但是很多公司它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通用实际上它的组织结构、它的文化,就似是一个已经结束的时代而设立的典型的组织结构。

    梁冬:其实,关于通用汽车最后要变成是要拍卖;破产;申请破产保护哈,这样的一个结构呢,还有另外一派观点,认为这和整个通用公司的几项财务上的安排有关。我们都知道说,其实,从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以后啊,很多的汽车公司,都已经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生产汽车的公司了。因为呢,一个汽车公司,它实际上涉及大量的资金的问题。所以呢,据说在斯隆年代呢,就是说,当第一任CEO的时候呢,他发现一个情形,就是说,它需要很多资金来周转。同时呢,一个车厂,你已经把流水线设定好了,已经有工人了,其实你就需要不停地生产。否则的话,一停下来,就是成本。所以呢,为了令到它的车不断地卖出去呢,斯隆他们当时做了一件事情,就是引入了一些金融工具。用很低的贷款的方式,鼓励客户呢,去买他的车。鼓励租赁公司,他甚至把那些车卖到那些租赁公司,让他们每四个月呢,都买一次新的车。而合同到期之后呢,回购这一些,然后呢,用二手车呢,再把它用极低的价格再去把它处理掉。从而维持一种繁荣。这种繁荣就是令到底特律的工业流水线上一直在生产。尽管有些时候产能已经过剩了,但它仍然在生产。这就是说,在过去一段时间里面,很多人说,在美国买一个车,你可以不需要花什么钱,你可以用很轻松的方式,贷款买一个车。如果你有一天不喜欢了,你就可以不要了。因为你可能,首期贷款也很低,每个月花的钱也很少。然后,透过这种方式呢,令到这个产能可能一直延续下去。

    吴伯凡:这就是所谓的产、融结合。实际上,在二十世纪后期的时候,很多美国公司啊,都走这条道路。最典型的,实际上不是通用汽车,而是通用电气。他们的金融业务,实际上已经比制造业本身的业务要大了。他们从金融业务里头赚到的钱要比制造业务里头赚的钱要多,要容易,要来得快。这样呢,说得不好听,就是有点不务正业了。我记得有一年的时候,通用,好像是零五年,还是零六年的时候,它的所有部门都在亏损的时候,它的金融部门是不亏损的,甚至是赚钱的。因为,你要买车,你肯定要贷款,这个,它是另外一套逻辑。这使得一个是金融业务本身能够带来收益。第二,金融业务,能够掩盖制造业务的一些弊端。

    梁冬:效率低下?

    吴伯凡:啊,比如说,你这个车,实际上是产能过剩的,实际上是卖不出去的。比如这个车呢,在市场上是没有竞争力的。但是,如果你通过你的金融业务,让消费者很容易地买这辆车。其它车呢,它的质量呀,它的那个性能呀,它的那种时尚性啊等等,都可能要比通用汽车的要好。但是呢,它由于没有这种金融工具的帮助的话,他购买这辆车,可能就遇到很多障碍。这样呢,我就干脆去买通用的车。这实际上是掩盖了产品制造本身的一些问题。所以,通用借助于这种惯性,借助于新生的金融业务,使得它的那个暗中滋长的那些疾病呀,实际上是拖延了它的发作期。而到今天呢,就是通用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来申请破产保护,是因为,就像好多人已经得了病,他就在冬天容易死去。就是实际上是他的体质呀,在这个时候有个爆发,但并不是冬天把他冻死了,而是他本身的疾病已经是由来已久了。

    梁冬:所以,总结一下呢,通用的破产保护呢,有两个可能的主要原因。第一个,是由于它的官僚体系,以及它的劳资关系。它有非常强大的工会,而这个工会令到通用的成本非常高昂。除此以外,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它过去的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面,它可以把它的汽车拿来作为一个抵押物,卖给它的消费者,从而融到更多的钱。它拿这个钱作为金融投资赚到了更多的钱呢。而这种利润,掩盖了它的产品创新和它的产品服务上的这个能力的不足。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通用,已经慢慢慢慢地转型成了一家财务公司。所以,财务公司在金融海啸里面破产,就变成更加顺理成章了。

    吴伯凡:嗯。

    梁冬:所以呢,我们今天讨论这个话题呀,其实呢,不仅仅是在讨论通用。老吴,我觉得更多的是,要为我们中国的企业带来借鉴。很多中国企业,其实也正在犯类似的错误。

    吴伯凡:对。我们老说去抄底呀,在它的资产上去抄底。实际上,我们应该从管理的理念,从一些经验教训上去抄底。通用,给我们留下了一些什么样的东西?

    梁冬:是的。

    吴伯凡:我们今天来说,噢,有人就会说,啊,你看得这么明白,难道人家通用自己不明白?实际上呢,通用就是这样。他每一个人,身在其中,都知道通用的毛病在哪里。但是,身在这种体系当中,身不由已。甚至是,有的人动过念头,而且是很强的念头,想对通用进行变革。一代又一代的CEO,都想给通用动手术,让通用能够祛除那些病根,重新焕发出生机。但是,由于它根本的东西他改不了。在这种系统当中,我们曾经说到过的那种解套,整个的组织结构、文化习俗,这些东西,它是变不了的。所以,在这种局部的改变,就像我们曾经讲到过,一个人掉到这个旋窝里头的时候,他拼命地在游泳,拼命地想游到岸边去,但是他游不过去。因为在旋窝里头,你是游不动的,你应该认识到,在旋窝里头,水流的规律是什么样子的。

    梁冬:实际上,老吴,你刚才讲这个话题就是什么呢?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情况,正在朝这个方向发展。但是为什么变革却最后没有结果呢?原因就在于,任何的组织和生命,都有它自己的系统的惯性。不用说远了,你就说说自己。我们都知道抽烟不好,但是,有多少人真正成功地戒掉烟呢?因为我们的所有的惯性,我们对此已经产生了强烈的依赖。

    吴伯凡:嗯。

    梁冬:好了,感谢大家收听今天的《冬吴相对论》。我们下周再见。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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