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吴相对论】第69期:社会资本的价值

    片花一:浙江中小企业为什么没有遭遇融资难?民间融资的伦理基础是什么?什么是中国最早的融资方式?为什么说信用体系具有自动担保和自动惩罚功能?什么是社会资本?为什么个人和企业的发展会受制于社会资本?欢迎收听冬吴相对论,本期话题--《社会资本的价值》

    片花二:为什么在互联网时代社会资本会更加重要?为什么美国的钻石生意会被犹太人垄断?没有创新的经济如何繁荣?信任的本质是什么?为什么说诚信不仅是道德问题也是经济问题?欢迎继续收听冬吴相对论,本期话题--《社会资本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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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吴相对论第069讲——本期主题:社会资本的价值

    播出时间:2009-07-04 18:30-19:00

    主讲:吴伯凡 主持:梁冬

    参与整理:天机锁 火地之子 慧从卢溪

    梁冬: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大家好,欢迎收听今天的《冬吴相对论》,我是梁冬。对面呢依然是《二十一世纪商业评论》主编吴伯凡,伯凡你好!

    吴伯凡:大家好。

    梁冬:伯凡虽然日理万机,但是呢,仍然有时间做乡村田间调查。为什么这样说呢?最近呢,伯凡还抽空去了一趟浙江啊,和很多的当地的企业聊过。结果发现有很多让他觉得很诧异的,甚至起码是他没有看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请伯凡今天跟我们分享一下。

    吴伯凡:一个是浙江的一些中小企业,不是我们想象当中有很多倒闭的,其实很多现在它是歇业,停业它不是倒闭。还有一个……

    梁冬:随时准备东山再起。

    吴伯凡:对,它们就是冬眠。它并不是企业死去了,不是这样。还一个现象呢,就是融资的问题。平时我们就说中小企业融资难,现在是不是在寒冬时期,那融资就更难了。是吧?所谓经济低迷,我们以前讲过经济低迷就是流动性降低嘛,所以一个很自然的判断就是说经济不景气的时候,那个融资就很困难。

    梁冬:你看到浙江的那些中小企业,他们融资困难吗?

    吴伯凡:至少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困难。因为在我们正规的融资渠道,比如说股权融资、银行借贷,即使这两个东西呢,都对它们不利的时候,它们还有一种备份的,而且平时它们就比较依赖的一种融资方式。

    梁冬:什么融资方式呢?

    吴伯凡:我们可以把它叫民间金融。民间融资最极端的那种形式就是地下钱庄,那就是属于……

    梁冬:不是太合法了。

    吴伯凡:诶,对,但是呢它有一种啊,你很难说它是合法还是不合法。

    梁冬:会不会是这样一种情况呢?比如说在某一个比较相对小的一个范围之内,大家知根知底,甚至彼此还是亲戚关系。大家一起凑份,搞了一个基金会。这个小基金呢,你需要钱的时候你就从这里边拿。拿去先用着,然后回头你再算一点点小利息就回来,谁需要再用。这样的话呢,它其实避免了一个很有趣的成本;或者说我们平常讲的,这个借贷的抵押成本,还有一个所谓的信任这样的一个成本。

    片花:浙江中小企业为什么没有遭遇融资难?民间融资的伦理基础是什么?什么是中国最早的融资方式?为什么说信用体系具有自动担保和自动惩罚功能?什么是社会资本?为什么个人和企业的发展会受制于社会资本?欢迎收听《冬吴相对论》,本期话题——社会资本的价值。

    吴伯凡:因为融资最大的障碍就是抵押,中小企业之所以融资难,是因为它没有相应的抵押物给银行,银行就不会给你钱。而银行呢,常常都是这种晴天送伞,雨天来给你收伞的。你经营状况好的时候,它哭着喊着要把钱借给你。它一看你不行了,它就会把钱给拿回去;或者干脆是嫌贫爱富嘛,就是这样一个状况。如果你完全依赖这样一种银行融资的话,这些中小企业那真的是告贷无门啊。

    梁冬:对,你说到这个事情的时候,让我想起了……我忘记是谁讲过的一个,关于中国曾经有过的一种民间借贷形式。话说啊,我们都知道在农村啊,婚丧嫁娶都是要抽份子的。而且这个抽份子,你这次给了多少钱,不光你要记得住,就收钱的那一家人,也是记得清清楚楚的。下一次你们家娶媳妇的时候呢,我得按照同样的数量原数返回。大家形成了一种在村子里边的相互的这样一种关系。

    吴伯凡:这个是陈志武——耶鲁大学的教授陈志武,讲的对儒家的这种金融学分析。他认为,在中国的那种婚丧嫁娶当中的那种随礼方式,就是最早的融资形式。因为你办一件大事的时候,靠你这一家的力量肯定是不行的嘛。你就遇到了支付危机嘛,那么其他的人生活在这个地方的人。前提是他差不多世世代代在这儿生活,知根知底。人口的流动性是很少的,在那个地方。所以是用一种天然的担保,而且你儿子结婚我送你多少钱,这个钱不是一个礼物。不像我们现在说买一个礼物,即使是礼物的话,也还有一个礼尚往来的问题。这个呢,如果直接是用现金给你的话,你要记账的。最终就完成了一次自然状态下的,用自然主义的融资——融资行为。但是这钱不是给你的,而是借给你的。

    梁冬:实际上是借给你的。

    吴伯凡:但是下次……如果你要是人家儿子结婚的时候你不去,那你就别玩儿了。所以所谓信用体系,它实际上是一种自动担保体系和自动惩罚体系。如果你的行为违背了这种信用的准则的话,那你就会被清除出去。

    梁冬:你讲到这个事情的时候呢,我想起了以前,我曾经问过一个长辈的一个很弱智的问题。我说据你们说在七八十年代的时候,单位里边也没有什么包二奶的,也没有婚外情的,也没有夫妻打架的,也没有这个偷鸡摸狗的。为什么现在到了深圳或者那些新兴城市,这种情况相对比较多一点点呢?他的一个观点是这样看的:他说以前一个人,你们两口子敢在家里吵架,明天全单位的人都知道,所以两口子吵架,都要在被窝里面悄悄吵。因为那个时候单位是住的地方,饭堂、上班的地方都在一个大院里边。住在你们家隔壁的王阿姨,可能也在你们办公室的隔壁科,或者甚至就在你的一个办公室里面,所以它形成了一个很有趣的社区关系。

    吴伯凡:这就是熟人社会和陌生人社会的区别。在熟人社会里面,你不是作为一个单个的个体在生活。你的所有的社会关系网络的承担者。如果你在你的任何一点变动啊,你的行为、你的语言等等,你都要受制于整个网络体系的。

    梁冬:对,所以很多人呢,他到新的城市里去了。从全国各地去到深圳,尤其深圳刚刚创业的时候,所有人都一下子好像获得了自由。所以有一些人做了一些错事的情况下。他除了法律的制约之外。他没有这种来自于熟人的监督所产生的那种制约。

    吴伯凡:就是伦理的制约。我们说伦,什么叫伦呢?五伦嘛,君臣、父子、夫妇,它都是一种社会关系网络。这个里头呢,它实际上是对你暗中有很大的一个制约作用;或者是在你需要借钱的时候,或者是你任何一个行为——不仅仅是融资行为了,你都是要受到这个东西的制约的。他好处很显然,他能够担保你。你比如说,你出了一点什么事,全村的人都会为你来担保——不仅是缺钱的时候。但是,坏处是什么呢?

    梁冬:甚至是有一个人他父母双亡,突然,是吧?这个小孩子全村的人,就会拿出些钱或者有什么办法把他养活,绝不会让他饿死。对不对?

    吴伯凡:对,社会学上把这种东西叫社会资本。它的定义是,人们在社会结构当中所处的位置给他带来的资源。我们说这个人贫穷还是富有,最初级的意义上,就可以把他的资产算一下。多少现金啊,房子值多少钱,这是最基本的,实际上呢,一个人同样多的金融资本。我们把他叫金融资本。

    梁冬:同样多的存款,同样一套房两个家庭。

    吴伯凡:这两个人的富裕程度,还是不一样的。因为这个人,也许比那个人聪明。他能够想到各种各样的挣钱的来路,是吧?五年以后,诶,这俩人很不一样了,这就叫人力资本。这本来是在研究企业当中发现的,就是有的企业同金融资本上没有什么差别。

    梁冬:股本结构差不多了吧?

    吴伯凡:诶,对,对,从资产负债表一看差不多,但是呢,这两个企业几年以后又不一样。是因为什么啊?是因为人力资本不一样。所以呢,过去企业里头叫人事部门,后来呢改成了叫人力资源。是吧?这个人力资源部,所以过去是把人事当成成本的——人工成本。后来发现它不是成本,它是资源。成本就是硬性的支出吗,资源是什么?资源就在于你开发的能力,同样的资源你开发的能力好,你就能让它发挥更大的作用。这就叫人力资本。人力资本呢,在企业当中的重要性是随着所谓的知识经济兴起以后,它显得格外的明显。后来又发现,金融资本差不多、人力资本也差不多的同样两个企业,命运还是不一样。后来才发现,哦,原来这之外还有个无形的资本,这个资本就叫社会资本。比如说大家都知道可口可乐的老板有一句名言,它说全世界的工厂一夜之间都烧掉了,但是第二天照样会有人来给我们供货,银行照样会来给我们贷款,客户还照样来订单。

    梁冬:买……

    吴伯凡:这是什么东西呢?就是能烧的都烧掉之后,剩下的那个烧不掉的东西,他们说那叫品牌。实际上你仔细分析的话,这里头也包含社会资本的这样一个成分。比如说你看乔家大院,乔致庸最后穷光蛋,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他还能东山再起。靠的是什么?靠的是他以前他的那个圈子,他的那个口碑好,他的信用好。诶,大家是愿意把钱借给他,所以他就能东山再起。如果换了一个人,这个人口碑很不好,也就是说他的社会资本是为负的,那么他在一分钱没有的时候,他就不可能再东山再起。这就是说一个企业的富裕程度,和一个人的富裕程度都要从这三个层面来衡量——金融资本、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

    梁冬:用那个冯仑在《野蛮生长》里面讲的一个例子,就是说你有多少钱,要看你银行有多少钱以外,还看如果你需要用钱的时候,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愿意借多少钱给你。这个也是一个成本,也是一个资本。

    吴伯凡:资本。

    梁冬:对,对,对。

    吴伯凡:这个资本的差别实际上很大的,每一个人、每一个企业差别是很大的。

    梁冬:说回来,就是为什么讲到这里的呢?是因为我们发现说在浙江地区的很多企业,它们能够维持继续发展呢,是来源于他们建构起了一种基于宗族关系、朋友信任,而带来的社会资本网络。而很多的广东企业或者台资企业,到广东投资或者港资企业到广东投资的时候呢,它会没有这一部分的牵连。所以一出现问题的时候呢,就只能跑掉了。那我们想说明什么呢?说明今天的社会,又重新的让我们开始认识到社会网络价值的资源。同样的情形发生在互联网上,有一天呢,我参加一个互联网大会啊。有一个互联网评论的人呢,他说事实上在网络上你有多重要,跟你是谁没那么强烈的关系,重要的是你有多少的网络链接支持你。比如说一个博客,博客的价值不在于你的内容,而在于你旁边的好友链接。有多少人愿意把你列成他的好友。你能列多少人成为你的好友,而且互相能够分享的这种人际网络关系。这个是……

    吴伯凡:对,这就是社会资本。

    梁冬:这是很有趣的一个社会现象。稍事休息一下之后呢,继续回来。

    片花:为什么在互联网时代社会资本会更加重要?为什么美国的钻石生意会被犹太人垄断?没有创新的经济如何繁荣?信任的本质是什么?为什么说诚信不仅是道德问题也是经济问题?欢迎收听《冬吴相对论》,本期话题——社会资本的价值。

    梁冬: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继续回来到《冬吴相对论》。对面依然是《二十一世纪商业评论》主编吴伯凡。伯凡你好!

    吴伯凡:大家好。

    梁冬:刚才我们讲到一个话题,是首先讲到浙江的商人,或者很多的商户借由他们彼此之间的宗族关系、朋友关系、亲戚关系,以及共同的信任关系,完成了一个在主流的,或者显性的融资的方式以下的一种潜在融资方式。就是彼此之间……

    吴伯凡:潜融资方式。

    梁冬:潜融资方式。彼此之间借着一种过往的这个信任,和这种因为彼此之间的亲戚关系,而形成的一种相互的制约和相互的支持这种关系。从这种话题里面,讲到了社会其实也正在强调它的所谓的社会资本。从金融资本到人力资本,到社会资本那样一个不容的阶梯。又讲到什么呢?又讲到今天的互联网,互联网上你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多少人支持你。刚才我们讲的博客,博客的价值不在于你的内容是多少,关键是你旁边的好友链接,其实类似的情形还发生在搜索引擎里面。我们都知道Google和百度。我们发现呢,其实一个网页它到底有多重要,重点不在于它上面有多少字,而在于说有多少别的网站愿意把这个网站作为它的链接。它其实在投票。

    吴伯凡:不管是Google也好,还是百度也好。它都采取的这样一种算法,在Google之前好多的搜索引擎,它是按照一个词在一个网页里头出现的频率,然后它来排那个相关度。频率出现的多了,就排在前头。但是Google它的算法是,就看你的网页被链接的多少。它是按这个重要度来排的。后来一下子就把所有的其它的那种算法的搜索引擎就给淘汰了。

    梁冬:对,以前那个方式很容易产生作弊。比如说我搜刘德华,是吧?如果有一个网站整篇从头到尾刘德华……那很可能出来的话会排在第一位的。但是呢,现在不行了,其他的网站不愿意把它们的链接链到你这个网站上,那么你就没有被别人投票,于是你就不重要。这个实际上代表了一种社会关系,或者说社会资本,在互联网时代更加被发扬光大的一个情形。

    吴伯凡:所以呢,有时候呢,极端的形式就是一种互联网时代的一种非货币财富,就这个意思。就是你拥有很高财富,但是他不是货币形式的财富。在互联网上比比皆是这样的例子。我说到这里,我想起一个讲到社会资本的时候常常要举的一个例子。这个例子是什么呢?就是犹太人。我们大家都知道犹太人呢实际上是人数很少。在1946年以前。这个国家都不存在,因为亡国了几千年了,一直是分散在世界各地。但是第一个这个民族没有消失;第二呢,它每到一个地方总能够形成一种强大的经济,甚至是政治文化势力。有一篇文章是《谁在掌管美国》,那说的是克林顿时期的。据说啊克林顿时期的内阁里头有五个是犹太人。格林斯潘也是犹太人。在经济领域里头有索罗斯,在企业、在商界最著名的是因特尔的CEO格罗夫,还有文化领域是斯皮尔伯格。

    梁冬:好像弗洛伊德也是犹太人,是不是?

    吴伯凡:爱因斯坦,弗洛伊德和马克思都是犹太人。那本书是说掌管美国的四十个犹太人。犹太人在美国的科学界、经济,尤其是金融,在文化界、政界,比如说克林顿那个国务卿奥尔布赖特,她就是个犹太人。说的有点远了,为什么犹太人能形成那么大的势力?可能智商确实是比别的民族高,但是背后实际上它有一个强大的虚拟的社会网络。犹太人它亡国了几千年,这个民族没有亡,而且一直保持着这种凝聚力,而且每到一个地方都能形成势力。

    梁冬:什么原因呢?

    吴伯凡:一个是由于它的宗教,它的宗教在整个虚拟组织里头起到了一种无形的凝聚的作用,所有的犹太人因为这种信仰而天然的形成了一种组织,形成了一个社区,而且这个社区是深度共识的那种社区。

    梁冬:就是灵魂链接。

    吴伯凡:所以呢它……在纽约啊,有很多犹太人啊,在做那个钻石生意,也有很多其它民族的人也在做,做着做着就不行了,为什么呢?因为钻石生意是一个很特殊的生意,每一颗小小的钻石可能是价值几百万、几千万。它的交易的过程当中也比较复杂。比如说我有几十颗钻石我要卖给你,因为这个价值太大了,我要认真地检验,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够检验出来,我要拿回去仔细地检验。但检验完了以后,如果你要是不诚信的话,那明明是很好的钻石你说不行,你换了几颗劣质的钻石,然后你说不要了,实际上他已经赚到钱了。有些聪明的人他可能会想这种手段……事实上在纽约很多的非犹太人做钻石生意的时候常常这么干。

    梁冬:所以令到这个交易中间的这个信任成本。

    吴伯凡:这个成本非常高。交易什么……最后不干了,天天都在打官司了,上下游之间天天打官司了。所以这个交易成本无比高的时候,这个价值链就没法形成。但是犹太人呢,第一个他们有宗教的信仰,制约人的行为的是三道关,第一道是宗教观,是吧?就信仰观。如果信仰防不住了,还有道德那一关,道德都防不过去,最后是法律那一关。如果你什么东西都要求法律去解决的时候,那真的是很麻烦的事情,而且那个交易成本就会非常地高。由于犹太人内部的这种彼此这种信用体系,那么使得他的交易成本就变得非常地低。我们刚才说了,所谓信用体系,它是一种自动的担保机制和自动的惩罚机制。假如说你也是学的那个聪明人那么干,玩儿掉包计,那就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在这个圈子里头你就没法混了,你不是一个犹太人了,你得到了可能是几颗钻石,但是你就被排除在这个……

    梁冬:社会关系网络就被排除出来了。

    吴伯凡:就是崩盘嘛,你的社会关系就崩盘了。崩盘以后你就很难混了,所以这个犹太人,由于他的这种社会资本,这种社会信用网络非常健全,所以呢其它的民族在那地方做这种钻石生意根本就做不过他们。

    梁冬:所以呢,所谓的信,它不仅仅是一个道德问题,它也是一个经济问题,对吧?它是一个经济学问题。只是呢,因为它形成了一个在这样社会交往网络当中,它透过彼此之间基于宗教的、宗族的原因,令到彼此的信任加强了,令到沟通成本和交易成本降低,反而令到他们所有人呢因此受惠。如果没有这样的一个信用体系的话,那么就会有很大的问题了。现在反过来看,有很多人都批评说,说当今中国商业界的其中一个问题,就是信任危机的问题。

    吴伯凡:某公司原来搞了个手机呀,国产……一个家电企业,推出一个很好的营销手段,就是在手机上镶上钻石,然后卖到县一级的那种城市里头。大家一看,诶哟,璀璨夺目啊!别说手机啊,光买这块儿钻石就够了……够本了!所以卖的非常的好。后来呢,一个是手机的质量非常的差;第二呢,被那个质监部门一检测,那颗钻石你知道值多少钱?两块钱。一下子这个品牌就完了。

    梁冬:所以嘛,我觉得今天我们谈论的话题,开始的时候是讲的,是浙江的商人之间的相互融资的问题。讲着讲着,就发现说其实要维持整个商业体系的正常运转都需要诚信,这样的一种精神品质。

    吴伯凡:诚信不仅仅是一种道德标准,它是一种商业的游戏规则。如果没有这种游戏规则,这个企业你玩儿不大。整体的一个区域,一个国家的经济也是很难做到真正的繁荣。说到这里,我想起有一本书啊,是一个美国人写的。研究中国的四百年前,就是明末的时候,那个所谓的资本主义在江南的那种萌芽,我们是这么称呼的。他研究这个现象的时候,他那本书叫没有技术创新的经济繁荣。他就是研究为什么那个地方——江浙那个地方,在四百年前一下子经济非常繁荣。根据他的分析,他就得一个结论,就是即使是没有技术创新,但是由于资本能够聚集起来,它就可以办很大的事情。那么资本聚集的前提,就是信用体系,由于这种古老的宗族,自动的做了担保以后,大家觉得有生意可做的时候,就可以把钱聚集到一起,资本它的规律,就是聚集产生能量。比如说十万块钱分散在十万个人手里头,一个人一块钱,一点能量都没有,但是所有的钱要聚集起来,十万块钱就可以做点事了。他说,就是由于这种社会网络的发达,那种信用体系的成熟,使得四百年前的江浙这个地方,能够聚集这个资本,所以即使没有技术创新,它也造成了那个时候的经济繁荣。

    梁冬:所以从这个角度上来看哈,就是以前我们所怀疑的,甚至说在五四时期有一些文学作品所抨击的这种宗族关系,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呢,它扮演了很重要的一个角色。这个角色就是,帮助大家在不需要更多的其他的所谓的抵押物的情况之下,完成社会性的担保,同时呢,它也约束了个人的行为。你的所有的犯的错误都不再是你个人的错误。你所面临的成本,也是你脱离整个系统之后带来的恐惧和成本。其实以前我们也聊过这个话题,就是说,城市化,它其实呢是打破了以往的这种基于乡村的宗族关系。

    吴伯凡:熟人社会变成了陌生人社会。

    梁冬:对,就是城市的……

    吴伯凡:邻居的消失嘛。

    梁冬:对,但是随着……比如说现在我们可以看到,互联网的发展。你必须你在互联网上有个角色了。Ok,然后呢,现在有很多人加入了各种的组织,比如说大切队啊,或者是那种汽车的各种的俱乐部啊,还有很多人加入了各种的行业协会啊。实际上整个中国在经历一次重新单位化,重新……

    吴伯凡:部落化。

    梁冬:重新部落化的过程。

    吴伯凡:这里头啊,我们就重新回顾一下,到底什么叫金融。金融说得通俗一点,就是资金的通融。就当你的资金遇到问题的时候,你支付遇到危机的时候,你有别的什么来源,能够通融通融——在资金上的通融,这就叫金融。一个游戏有时候就由于某种不信任而卡在那儿了,所以呢这个游戏就没法启动。其实两方三方,它都是有可能能形成一个协议,然后运转起来的,但是有一个东西卡在那儿,没法通融就没法运转。这个生意就做不起来。啊,有一个笑话并不是真事儿,但是呢,很能说明资本运作的道理。啊,叫洛克菲勒的女婿,就是一个猎头公司的人看中了一个小伙子,觉得这个小伙子是可造之才。他想把他弄到城里去,跟他一起做生意。但是呢,他爸爸就这么一个儿子,希望他就在这个农场继承他的祖业。那怎么办呢?他就说假如我把他带到城里去,让他做洛克菲勒的女婿。你干不干?老头一听,不错,他就答应了。但是实际上,这是……

    梁冬:他实现……真的是洛克菲勒的女婿的时候,他才能真的出来嘛。

    吴伯凡:对,对,他就是卡在那儿嘛。所以他又去找洛克菲勒去,说我给你介绍一个人,他可以做你的乘龙快婿。洛克菲勒说他凭什么做我的女婿啊?他说他现在很年轻,已经做上了高盛的副总裁。啊,洛克菲勒一听啊,这个年轻人不错,可以。但是他得看到东西,他才能够答应嘛,所以他又去找高盛去,说我给你介绍一个人来做你的副总裁,那高盛说他凭什么,也是那番话,说假如他是洛克菲勒的女婿你干不干?可以啊,洛克菲勒的女婿做我的副总裁,那肯定是没问题的,这样呢只要是有一方答应了,又高盛说那就让他来吧。这样他就是高盛的副总裁了,然后他带着这个高盛的副总裁去见洛克菲勒,他也就做了洛克菲勒的女婿,然后呢他爸爸就肯定让他到城里来了。这个游戏就通了,这就是通融的意思。我们企业在经营的过程当中,不是资金上的,就是人才上的,往往有这种卡住的时候,而金融体系就是在一个信用体系下让一个卡壳的游戏重新运转起来,所以呢,这里头信用体系是非常关键的。有一个社会学家叫努曼——德国的社会学家,他对信任的定义呢,就是在可能受到伤害的情况下,对对方保持正面期待,这是他对信任的定义。

    梁冬:很牛啊。

    吴伯凡:啊,然后呢他还有一个前提条件,是信任——它来源于重逢;在没有重逢的地方是没有信任的;所谓重逢是说我能见到你。

    梁冬:今天见到你,明天还能见到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吴伯凡:对,对,这是消极意义上的。在积极意义上你属于一个圈子,说的不好听就是拴在一个绳上的蚂蚱,你是有社会关系网络的。它有时候成为你的拖累,有时候成为你的资本,成为你的担保体系,当然有时候也成为你的惩罚体系。只有这样的一个单个的人,他承载着一种社会关系网络的人,他才是有社会资本的,他才可能遇到支付危机的时候是能够得到通融的。

    梁冬:嗯,所以今天我们的话题呢,从浙江的企业彼此之间相互通融,借由社会关系——社会宗族关系而带来的担保,形成的这种融资方式,谈到了整个中国可能正在出现的重新部落化的过程。当我们理解这句话之后,我们就能理解诚信原来不仅仅是一个品德问题,它更多的是一个经济问题。再次对于我们说的年轻人或者个人来说,也提出了一个很有趣的警示:那就是没事儿千万不要干坏事儿,因为代价实在太高。好了,感谢大家收听今天的《冬吴相对论》,明天我们同一时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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