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吴相对论】第113期:不幸福的GDP

    片花一:为什么说中国的年轻人往往会陷入到住房拜物教的状态中?被房子套牢的一代年轻人生活状态会有何种改变?为什么说按揭带来的不仅是物质上的压力,更是精神上的压力?房子会带来真正的幸福感吗?为什么说虚荣感和幸福感很难分清?欢迎收听冬吴相对论,本期话题--《不幸福的GDP》

    片花二:高速增长的GDP为什么没有提高我们的生活水准?什么是GDP统计的欺骗性?为什么不愿意帮助别人的人不幸福?幸福如何分级?最高级别的幸福是什么?什么是财富?如何衡量财富?欢迎继续收听冬吴相对论,本期话题--《不幸福的GD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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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吴相对论第113讲——本期主题:不幸福的GDP

    播出时间:经济之声 2009-12-19 18:30-19:00

    主 讲 人:吴伯凡 主 持 人:梁 冬

    参与整理:★尐木頭★ 天机锁 慧从卢溪

    梁冬: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大家好,欢迎收听今天的《冬吴相对论》。我是梁冬,对面呢依然是《21世纪商业评论》主编吴伯凡,伯凡你好。

    吴伯凡:大家好。

    梁冬:伯凡,这两天呢,我们两个一起去参加了北京电视台一个叫做《悦读汇》的节目的录制哈,你还有印象哈。在现场呢就有一个年轻的小朋友问到我们一个问题:就是说我们如果要去买一套房子的话,面对这样的房价,我们该怎么办?这是一个大学三年级的传媒大学的学生问我的问题。在当时我其实一下子就意识到了,我们当年毕业也买不起房子,他们也买不起房子,为什么我当时就没有像他们那么有水平问得出这个问题来?呵呵。

    吴伯凡:我们上大学时候还真没有考虑什么房子的问题。

    梁冬:关键就在于啊,其实我们大学毕业的时候也买不起房子,虽然那个时候房价以现在看起来太便宜了,是吧?我们97年毕业,大概那个时候在广州一套房子也就是在1000多,2000块钱左右。我还记得在95年的时候,广州的那个环四路,那时候就就相当于北京的金融街的这样一个地方了。那个华侨新村,就是别墅区,房子才2000块钱1平米。那我在96年,97年快毕业之前呢,其实我真的问不出这样一个问题,那个时候我也去参加了这样的电视节目的录影,我就没有问出来说:我如果买不起房子怎么办?诶,我觉得这是一个很有趣的现象,所以我当时就卡壳在那里了。

    片花:本应该对未来充满想象和激情的大学生群体为什么会过早地关注买房的问题?被房子束缚了理想的生活为什么缺乏想象?经济繁荣的终级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说唯GDP论太专注手段而忘记了目的?什么是GNH?为什么说幸福是一种公共福利?欢迎收听《冬吴相对论》,本期话题--不幸福的GDP。

    吴伯凡:前不久啊,闾丘露薇啊,在他的博客里就写,他观察奥巴马到上海演讲的时候下面那些大学生的神态。他发现十几年前克林顿到中国来的时候也是在上海演讲,那个时候的学生啊,土是土点,但身上散发出青春的那种朝气。就是那种梦想,那种朝气,那种年轻人的活力。他看到这一次的时候,在奥巴马演讲的时候,下面大学生的那种神态,那种气场啊,就很弱,很驯服,甚至有一点点萎靡的那种状态。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梁冬:呃,我是这样看这个事情的。小的时候呢,我们在四川,那个时候呢,整个中国改革开放的地方在广州,但是呢,重庆那个地方呢,那些青年人穿衣服之时尚,他们那个爆炸头,穿的那个蝙蝠衫,脚蹬那种……

    吴伯凡:健美裤。

    梁冬:健美裤,还把那个健美裤拉到皮鞋外面,有没有?那个时候呢,就是他因为那种对远方的仰望啊,他身上有一种活力,现在虽然你觉得他很土,那个时候满大街的年轻人,有些人在学诗歌,有些人在学霹雳舞。啊,但是呢,他们会相信自己有一天,这一切都可以他们去创造。再土,再山寨,他可以去模仿,可以去学习啊。重庆的小孩子在模仿广州的小孩子,广州的小孩子在模仿国外的小孩子。那么今天我们可以看到这种情况就是说,其实我们的年轻人在物质上,在获得的资讯上是比我们那个时候要多了,但是他们身上的这样的一种对未来的那种勇气和自信,和那种憧憬,却没有了。

    吴伯凡: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梁冬:这个问题我大概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但是我说不出来。你认为是为什么呢?

    吴伯凡:那个时候我们读大学的时候啊,我们对未来啊,由于看得不是太清楚,所以充满着无穷的想象。觉得世界跟我之间,那种有无穷的可能性发生。

    梁冬: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我看见我们单位里面的一些长得很漂亮的这些女青年哈,当时心里想的就是:虽然你们现在很漂亮,但是等我长大以后,你们已经老了。就是这个现在很庸俗哈,这个话题很庸俗,但是它是一个很真实的小男生的一个想法。但是呢那个时候,它说明什么呢?说明了毛主席说的那句话: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是终将是你们的。对于年轻人,他有那样的一种寄语,那现在……

    吴伯凡: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是那样一种状态。我们那时候呢在大学,甚至读研究生的时候,都是处于一种想象和激情当中。现在是不会了,因为什么?就像你刚才说的这个大学生,三年级的时候,他就要开始想我能不能买上一套房子?买上一套房子呢,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他买上了,一种是没买上。买上了呢,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他是可以想象的。买不上他也可以想象的。买不上呢,就是永远是那种颠沛游离的那种感觉,买上了呢,住在自己的那个小房子里头也是颠沛游离的感觉。比如说你一个月你挣大几千块钱的收入,这已经不算低工资了吧,前不久公布的说是大学生的平均的预期的工资,只有2500块钱。2500块钱就基本上就是吃饭,坐车。我在报纸上看到一篇文章,写北京的一对年轻的夫妇,月收入是18000块钱。

    梁冬:那相当高了,算是标准的白领了。

    吴伯凡:啊,但是呢他们两个买了一套房子,他是这样说的:把钱交给开发商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想到,接下来会过什么样的日子,我们每个月要供4000元的房贷,因为我们工作加班是常态,所以基本不会在家做饭,偶尔再跟朋友聚聚,每个月的饭钱就要3000元,交通费两个人200元已经很省了,再扣除每个月要还亲戚的钱,也就是剩下500块钱,可用于购物和娱乐了。这是北京一对月入18000元的年轻人,现实版的这种生存状况。这个时候呢就是当你对你的未来已经非常清晰了,这时候你就没有什么想象力了。你每天就要算,我挣多少钱。白领白领嘛,就是最后就领完工资就算白领了嘛,什么都交完了嘛,最终只剩下500块钱。

    梁冬:太可怕了。

    吴伯凡:嗯,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还没有开始这样的生活他已经知道是这样的生活的话。

    梁冬:他怎么会有梦想呢?

    吴伯凡:嗯,对。

    梁冬:明明白白你的心,全部放在那里了,是吧?但是前两天呢,我在那个“货币战争”的那个网上啊,也看了一篇文章,这篇文章很有意思。说的是一对年轻的日本夫妻,那个男孩子呢,是中国人,女孩子是日本人,他们在日本工作,也在日本生活。在京都旁边的地方呢,买了一套房子。是全装修,20年无条件保修,精装修,折合人民币呢是23000块钱,是可以看见一个很大的公园的一个房子,而且它是使用面积来算的。后来这个男孩子呢,从日本公司把他调到上海去工作,这个日本男孩子就非常地恐惧。因为呢,平均工资上来说,日本的平均工资同龄的,差不多的呢,是中国的8倍。但是房价呢,现在上海呢,比日本还要高,所以他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不知道回来之后是否还在中国需要买一套房子。那么他就把他的整个的账就算了一遍,算完了之后呢,他就觉得说难道这样的情况会变成一种常态吗?那我觉得如果这样的一个情景在发生的时候,它实际上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为我们的这个年轻人们带来了一种可怕的一种对未来的想象。

    吴伯凡:嗯,原来王朔的小说里头曾经说过,如果我都知道我以后会过什么样的日子,我真的是没太大的兴趣再过下去。就这样一种状态。我们前不久参加这个不丹国师到中国来演讲,他强调这个国民幸福指数,GNH。

    梁冬:嗯,在这里跟大家稍微报告一下啊,有一个来龙去脉。话说较早之前的时候呢,我们曾经去过一趟不丹,然后碰到了这个在全世界以国民幸福指数而闻名的这个国家的它的国王的国师--卡马。那后来呢,种种因缘巧合之下呢,我呢,就配合这个21报系啊,就把卡马从不丹国请到了北京。那当时那天我和伯凡我们也去参加了这个和不丹国师的一个见面的一个会议。他呢,就在会场上就举到一个例子,他说GDP和GNH的差别,就是说国民生产总值和国民幸福指数之间的差别在于哪里呢?比如说一套房子,它2万,3万,4万,5万,它都在支撑着GDP的数量。但是当一个房价涨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它对于国民的幸福来说,是什么样的呢?很有可能它不是一个正面的。那从他的角度上来说,他认为所谓的幸福,表面上看是每个人自我的感受,但是作为群体来说,它应该是一种公共福利。啊,这个话题很重要,就是说幸福是一个公共福利,那么就应该有人,有责任为大众的更多的人的普遍的幸福感去负责。

    吴伯凡:公共福利呢,就相当于空气,阳光,水,还有那些公共绿地,等等。这些东西呢,它不可以计入你的财富当中,但是它直接关乎你的生活的品质。在一个国家,一个区域里头,你的使命除了创造这个GDP以外,你最终的目的,还是要创造更高的幸福指数。这就是国民幸福指数和国民生产总值的最大的不一样。

    梁冬:嗯,事实上来说,现在全球啊,也正在慢慢地从观念上来说有更多的这种提倡,就是对于幸福感的这样一种提倡。好像法国哈,最近在CNN呢,在做一个系列的形象广告。他们的主题就是《你幸福吗?》。关于幸福的解释和关于幸福的考量。那在那一天呢,其实我们花了很多的时间呢,在会场上大家探讨你幸福吗?或者说幸福在哪里这样的话题。我们还拍了一个短片,当时给现场所有人看到,那天在现场坐着的人呢,绝大部分都是改革开放的既得利益者。都是十年前,二十年前连自行车,永久牌,凤凰牌,都是他们梦想的人。这一天呢,可以西装革履地,浓妆艳抹地,来到现场,探讨关于幸福的话题。但是那个短片里面呢,采访了各个中国社会阶层的人,大家都在回答一个问题,关于幸福,不幸福的问题的时候,我观察到,现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因为他们似乎很多人已经忘记了这个问题,突然被问到的时候,每个人都在问自己:诶,到底什么东西对我来说是幸福的?我的幸福在哪里?幸福之于我意味着什么?所以我们今天的话题呢,其实也跟这个有关。

    吴伯凡:为什么从这个房子谈到那个GNH,因为……

    梁冬:GNH的全称是什么?

    吴伯凡:就是国民幸福总值,GDP是国内生产总值。原来在80年代的时候啊,一般叫GNP,就国民生产总值,由于我们中国有很多的外资企业,它的产值也是要计入我们国家的总产值的,所以叫国内生产总值。叫GDP,所以不叫GNP,所以GNP和GNH就差一个字。就是……

    梁冬:就是一个是P,一个是H。

    吴伯凡:啊一个是生产,一个是幸福。产值和幸福值,它这两个概念实际上是两个不同的价值取向。你刚才说那些人,20年前,我们坐在会场这些人,20年前要是买一辆凤凰自行车,那可能会高兴两年。现在买一辆奔驰车可能也就高兴两三个月。表面上幸福的的确确只是一种感受而已,但是,你说白了,你的人生,你挣了很多很多的钱,你GDP很高很高,我们有时候太专注这个手段了,而忘记了那个目的是什么。啊,目的--经济的繁荣应该导致的是社会的总体的福利和幸福感的增加,而不是为了提高产值而提高产值。GDP它有一个很怪的东西。

    梁冬:是什么东西呢?

    吴伯凡:查尔斯·汉迪举这么一个例子。比如说全世界很多国家妇女是不工作的,她在家里头做各种各样的家务事,带孩子啊,整理房间啊,做饭啊,甚至是你如果是有很好的房子,有后园的话,你还可以种花呀,种菜呀,等等,这样一些活动。这些活动呢,它是不计入GDP的,因为你既是生产者又是消费者,你不拿到市场上去交易的话,它无法形成GDP。这样就有人提出一个滑稽的建议,就是……

    梁冬:你老婆到我们家干活,我老婆到你们家干活。

    吴伯凡:对,你老婆到我家干活,我付给她工资,你用我付给的工资又雇我老婆在你们家干活,这一下子GDP就增加了。

    梁冬:两倍,呵呵,两个份额。

    吴伯凡:两倍,或者是你这一下子凭空就产生了很高很高的GDP。

    梁冬:哈哈哈……这个得出的结论是什么呢?就是你老婆当作为一个劳动者到我们家打工的时候呢,她会很认真,她也不会埋怨了,呵呵。我老婆到你家的时候呢,她也不会骂我了,因为她在创造价值,她在赚钱,是吧?这个事情讲起来你就觉得是非常荒谬的。

    吴伯凡:但是它实际的福利是没有增加的。

    梁冬:对,稍微休息一下,马上广告回来继续,《冬吴相对论》。

    片花:高速增长的GDP为什么没有提高我们的生活水准?什么是GDP统计的欺骗性?为什么不愿意帮助别人的人不幸福?幸福如何分级?最高级别的幸福是什么?什么是财富?如何衡量财富?欢迎继续收听《冬吴相对论》,本期话题--不幸福的GDP。

    梁冬: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继续回来到《冬吴相对论》。刚才伯凡呢引述了英国的管理学家查尔斯·汉迪的所描述的那样一个情景,呵,就是说你老婆到我家里打工和我老婆到你家里打工之后呢,诶,这个国民生产总值就会提高了。关键是啊,重点在哪里呢?她们真的有可能劳动态度会好诶,呵呵呵……在家里面她会怨声载道,她会骂你,因为她会觉得她的价值没有被体现。这就是为什么很多的家庭妇女宁愿自己去外面打工,然后把钱拿去请保姆回来干活,她也不愿意在家里面干。因为为什么?因为她在家里面干的时候她老公认为她就是花钱的人。她现在出去打完工之后,那个挣回来的钱会付给保姆差不多的钱,其实很可能。但是她觉得说,我也有生产收入,那保姆是我们一起雇佣的,对不对?所以我想讲的是什么呢,就是说很多人已经掉入了这样的一种迷思里面去了。

    吴伯凡:嗯,就是为GDP而GDP啊,表面上GDP一下子增加了好多,但是实际的福利是并没有提高的。

    梁冬:甚至更减少了。

    吴伯凡:减少了,比如说带孩子,那孩子应该是母亲带他是最好的嘛,结果让别人来带,他总是有很多东西想不到的。如果不是自己的孩子,他不会尽心尽力地去带的。还有料理整个家务的时候,那只有说主妇她更清楚该做哪些事情,不该做哪些事情嘛。

    梁冬:所以卡马,那个不丹的国师啊,他说他们调查,在不丹也有这样一个情景,就是妇女,尤其是家庭妇女,是最不幸福的人。因为她们既是最辛苦,但同时又是最没有被受到关注的,连在不丹也有这样的情形。

    吴伯凡:对她们这些人呢,在经济学上有一个说法叫未付薪酬的劳动者。她由于未付薪酬,所以呢按照GDP主义的观点来看,她是没有创造价值的。

    梁冬:啊,她是没有价值的。

    吴伯凡:对,没有价值的。

    梁冬:对,就是应该是干掉的,呵呵,又不创造GDP嘛。

    吴伯凡:呵呵呵,但是呢,我们反过来看,GDP增加了,比如说你的房子,你在几年前买的,现在一下子增值了--两倍,是吧?但是你的福利并没有增加丝毫,甚至可能减少哦,因为物业费可能就要交更多了。

    梁冬:有一天如果收物业税的话,那就很恐怖了。除此之外,还包括一系列隐形的成本,包括比如说你为此而买的保险呢,要打扫它啊,或者因为整个因为物价上涨之后,你要打扫这个房间请的保姆的工资也会增加呀,诸如此类。所以这个很有意思,最后就是说,整个国家的GDP在增长,而人民觉得自己的生活水准并没有提高。

    吴伯凡:对对对,提出GNH这个概念呢,就是为了纠正唯GDP这样一个倾向,就是纠正这种因为太专注手段而忘了目的,我们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创造幸福。

    梁冬:对,我个人认为呢,这之所以我们会这么执着于这个GDP哈,当然它因为GDP的增长它某种程度上有关联性,它会带来就业,带来社会的稳定,这是我们是举双手双脚赞同的。但是呢,那天有一个人讲了一句话讲得特别好,在会场上,他说啊,实际上这还出现了一个异化的问题。因为GDP是一个比较容易量化的东西,我们通常啊,在西方的管理学认为这个事呢,能量化它就是可以管理的。所以大家都去做这个事情,还很容易被计算出来,是吧?所以呢,越是容易量化呢,那么它就把它由一个手段最后就变成了一个追求这个数字的结果,最后就导致了一种异化。

    吴伯凡:几年前我听一个朋友,是湖南的吧,他好多年没回去了,回到他们老家以后,城市变了好多嘛,到哪儿去,他不认路了。他就在大街上问人往哪,怎么走,那个人不理他,再问一句:“两块”,他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来一想才知道,你要问我路,你要给我两块钱。真的是这样,他后来才发现,在那个地方已经形成了问路要给钱的风气。

    梁冬:说到此处呢,不丹的这个国民幸福指数里面它有一个指标很有意思,它说衡量一个国民幸福指数有九大计数,其中有一个是人们在没有利益的情况下,愿否帮助别人。那因为没有经济利益,所以它不能被计入GDP,但是如果人们在没有GDP的贡献的情况下,还又愿意做这个事情呢,它是整个这个社会幸福的其中一个很重要的这个佐证。

    吴伯凡:对,你回到老家的时候,老家的人问你要钱,告诉你路,你的幸福感会大大降低的。也许GDP可能是增加了。

    梁冬:对,因为给了这两块钱了,是吧?

    吴伯凡:对对,一统计起来一天一个城市问路费也是一笔收入。问题是你愿不愿意生活在这么一个问别人路都要给钱的这样一个环境里头。这就是……

    梁冬:我们幸福的一个拷问了。那我们今天的话题本来是从房价开始讲起的,不小心呢就延展到了关于幸福的话题。

    吴伯凡:为什么要从房价讲起呢,因为啊,我们国家的房地产在GDP当中是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的,从总体来说占6.6%。

    梁冬:我估计都不止。

    吴伯凡:啊,那是总体的,就是在你把农村啊所有的都算上,据说要拉动60多个行业,什么什么装修啊,水泥啊,钢材啊,什么什么这一些。的的确确呢,房地产呢,它是一个带有引领性的甚至是支柱性的一个行业,一旦房地产停滞的话,那么很多行业也要跟着衰退,是这样一个问题。但是6.6%只是全国的平均数,在北京这样的城市里头啊,最近十年,除了有一年是占48%,低于50%以外,其它的年份就北京市的房地产对GDP的贡献率,都是超过50%的。

    梁冬:天呢,就是所有的人如果不干活,只是炒房子的话,他成功的几率比干别的要大得多。

    吴伯凡:你可以算嘛,你干了多少年,后来发现……

    梁冬:还不如20年前什么都不干,货款。

    吴伯凡:你买一套房子,那你都不用干活了。当然了,除非你把这个房子卖掉,你到农村里头去住了,就是说现在你住的这一套200平米的房子值2个亿,但是对你的生活质量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提高的嘛。它涨10个亿,你还得住这么一个房子。所以GDP呢,这种统计里头它有一个很有欺骗性的东西,人的福利,跟这个产值之间,并没有一个正关联。那个卡马在演讲当中还提了,有一个曲线,就是人随着你的年龄的增加,一般人的这个财富啊,他那个曲线肯定是往上升的嘛,一直到三、四十岁的时候是到顶峰,然后再往下滑嘛,是这么一个山包形的这么一个曲线。可是人的那个幸福感呢,它恰恰是一个倒过来的,像一个山谷似的。

    梁冬:年轻的时候比较高。

    吴伯凡:对,童年的时候比较高,再逐渐地往下滑,滑滑滑滑,滑到三、四十岁的时候。

    梁冬:比较低了。

    吴伯凡:到谷底了,可能以后会好一点,是吧?

    梁冬:对,如果你身体还可以的话,你没有被各种的很危险的生活方式所影响,身体还可以的话,那么到了五,六十岁的时候就知天命了。知天命就知道说诶这辈子也就别扑腾了,你就发现幸福感就起来一点点。

    吴伯凡:对对对,所以这两个曲线它没有重叠性,甚至是相反的。

    梁冬:负相关,呵呵,呵呵。

    吴伯凡:负相关,恰好是负相关。这里头给我们提出一个很严峻的问题,这个社会的生产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幸福在你的生活当中到底占了一个什么样的位置?还有,你用工作挣来的钱,这个目的到底是什么?当然了,这不是一个哲学问题。一个好的社会,它必须要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一个人的幸福指数,他不是纯粹是按照他个人感受。

    梁冬:个人感受。

    吴伯凡:个人感受。噢,我清心寡欲,我去做窝棚,像那个古希腊的那个哲学家,第欧根尼,住在一个木桶里头,也够了。你用这样一种状态就不断地压缩自己的欲望,得到某种虚幻的幸福,那个只有极少数的人才会认可这样一种观念。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他必须要保证基本的幸福指数。在我看来呢,幸福啊,它是有几个级别的,最低程度的幸福它就是一种安全,不被打扰,不被奴役,不被囚禁的那样一种状态。如果你现在是连饭都吃不饱,你就根本谈不上幸福可言。啊,你晚上去睡那个水泥管,那肯定是没有幸福可言的。但是呢,这种幸福啊叫消极幸福,就是免于这些跟生存有关的痛苦和不便,这你就会有一种幸福感,但这种幸福感呢是消极的幸福。更高层次的幸福是一种积极的幸福。现在呢,我们谈的幸福是两个层面上的,一个呢是得到基本保障以后的幸福,没有这个呢,另外一个层次幸福就无从谈起。

    梁冬:对,我觉得说呢,是这个样子的,今天我们某种程度上也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如果不是因为国家过去的这三十年来的经济的巨大的发展的话,我们可能连讨论这个幸福的权力和时间和心情都没有,那时候我们可能还要花很多时间去争取自己一些简单的,最基本的生活条件,哈。所以呢,我觉得说呢,其实它是一个整个国家进步的一个表现。我们整个国家进步了,很多人都满足了,温饱了,那现在提出了新的挑战了,其实是对这样的一种新的挑战做出一种新的回应。

    吴伯凡:嗯,我们的意思呢,就不论是一个个人,还是一个企业,还是更大范围的一个民族,他都不应该因为某些东西来对你形成一种巨大的束缚,这样呢你就无幸福感可言。幸福啊,一个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小孩儿啊,他的表情是小孩儿的表情,年轻人的表情是年轻人的表情,中年人的表情是中年人的表情。而不是统一,差不多都是一个表情,我觉得那就是不幸福的。还有呢,就是你刚才说的卡马说的,人在没有直接利益相关的情况下,帮助别人,对他人表示友善,是一种衡量幸福的非常直观的一个指标。为什么这样说呢,一个不太愿意帮助人的人……

    梁冬:或者一个没有太多这种情况下帮助人的社会,那都是很可怕的。

    吴伯凡:第一他自己肯定是不幸福的。一般的幸福的人,他就是热心肠的人。

    梁冬:对,以前我们说过这个问题,是吧?

    吴伯凡:对,对,如果你的心肠很冷的话,证明你肯定是不幸福的。第二呢,你的这种不幸福会感染别人,啊,你会给别人带来不幸福。如果这个是负面能量特别得多的话,它甚至是导致一些破坏性的力量。

    梁冬:不过前两天,我后来又约卡马吃饭的时候,私下见面的时候,关于幸福这个话题我们又进行了一个深一步的讨论,深一步的讨论。我问他关于幸福的不同的层次,他说最低层次是你把自己弄幸福了,然后呢把你的幸福传递给别人。啊,第二个幸福呢,就是虽然你自己不幸福,但是你努力地让别人幸福,然后呢,让别人回向给你,当然这是一个境界比较高,思维能力比较高的一种状况。他说,但是最高级的幸福,是你制造一种的机制,能够让别人帮助别人幸福。我当时被震撼了,这句话,你知道吗?因为实际上他其实有一个更深刻的一个意味,就是说如果一个人他有能力去建造某种机制,让到更多的人去帮助更多的人,因为毕竟我们每一个人能够帮助别人的能力是有限的,那么他这种阶段或他这种层级是更高的。

    吴伯凡:实际上这跟财富的定义有关系。所谓财富就是造福他人的资源和权力,是这样定义的。当你连自己都养活不起的时候,你造福他人?你造福自己都没有可能的时候……

    梁冬:没有能力啊。

    吴伯凡:啊,没有能力,就证明你的财富是很低的嘛。当你有一定的财富以后,你可以至少是你造福你周围的人,你的家人,你的朋友。如果你还有更多的财富的话,那你就要造福你所在的社区,这个国家,甚至整个地球。这所以国外一些富翁,他为什么到了退休的时候他都会把这个钱要捐出去呢?是因为衡量一个人的财富,不在于他拥有什么,而在于他造福的半径是多大,这才是衡量财富的一个标志。

    梁冬:是的,所以呢,今天我们这半个小时呢很简短地和大家一起来分享了一个对现实生活幸福的一个观察,也希望呢各位朋友都能在自己的周遭或者自己的内心里面找到关于属于你的幸福。好了,同样的节目时间,明天我们再见。

    下期预告:为什么中国的年轻人往往会陷入到住房拜物教的状态中?被房子套牢的一代年轻人生活状态会有何种改变?为什么说按揭带来的不仅是物质上的压力,更是精神上的压力?中国为什么会出现房地产过热的现象?没有实体经济繁荣支撑的高房价有何危害?明天同一时间,欢迎继续收听《冬吴相对论》--沉重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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