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吴相对论】第176期:一沙一世界

    冬吴相对论第176期《一沙一世界》mp3下载在线收听:什么是全息论?为什么说任何一个局部都包含了整体的全部?如何从细节看一个公司的成败?为什么说直觉和灵感就是大量的信息在瞬间的合成?计算机为什么可以战胜国家象棋大师却不能战胜围棋大师?什么是境界?东西方文化中对对错的理解有何不同?为什么说正确的流程和正确的决策不同?风投怎样从细节中审查被投资者?一家公司怎样才能做到基业长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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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吴相对论第176讲——本期主题:一沙一世界

    播出时间:经济之声 2010-10-17 18:30-19:00

    主 讲 人:吴伯凡 主 持 人:梁 冬

    参与整理:半弯月 司空摘星 lym210 徒步去旅行 初懂-静之 小鱼儿 艾草 慧从卢溪

    梁冬: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大家好!欢迎收听今天的《冬吴相对论》。我是梁冬,对面呢,依然是《21世纪商业评论》主编吴伯凡。伯凡你好!

    吴伯凡:大家好!

    梁冬:话说呢这两天呢,我碰见了徐文兵老师,以前我跟他还在这个电台录这个《国学堂》。徐文兵老师我们俩吃着烤肉的时候呢讲几个事儿,徐老师说啊他最近发现了一个惊为天人的年轻的书法家,抄这个《金刚经》抄的非常好。然后呢就讲到怎么写书法作品的时候呢,那个小女孩告诉徐老师,说,一个永远的“永”,永字呢,就“永字八法”呀,一个字里面有书法里面的各个笔法都有了,是吧?永字的这一点,一般的人写呢就是这么一点点下去了。但是对于一个受过严格训练的人来说呢,他可以在一点里面有十七个动作要完成,而且呢,是有次第的。这样的话呢,当这个点放大一千倍的时候,你仍然觉得这个点是饱满的,而如果你没有按照这个东西走的时候呢,你就不饱满。同样的道理,一个歌手,一个专业的音乐家和一个专业的这个舞蹈演员,你看到这一秒钟做完的一个动作,但其实它里面他已经变换了几十个动作了,这样的话呢,你知道它美好,但是呢你却不知道它为什么美好。

    吴伯凡:就像我们在电脑里头看一幅画,你分解的话,它有无数个像素,这样组成的。不停地放大,不停地放大,好的画色彩呀很饱和的,它即使放大以后,它是有序的,那种乱的东西呀……

    梁冬:涂鸦式的。

    吴伯凡:一旦放大以后它就是一种混乱。什么台上什么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实际上是把他一个小的动作发出的一个声音,简单的说啊,一个瞬间呈现的一种东西,实际上它包含着许许多多的可以细分的那些变量,这些变量的有序性,它的变量的那种完美性,组成了这个瞬间里好像看到的是很小的一点东西。

    片花:什么是全息论?为什么说任何一个局部都包含了整体的全部?在小说《血字的研究》中福尔摩斯如何判断出华生刚刚从阿富汗归来?为什么说直觉和灵感就是大量的信息在瞬间的合成?如何从细节看一个公司的成败?欢迎收听《冬吴相对论》。本期话题--一沙一世界。

    梁冬:我觉得这就是为什么有些人是艺术家的原因。我们有时候看个作品,你觉得这么一笔算什么呢?是因为你不知道它里面有很多变量,你只是看到了这么一笔而已,这个差别就太大了。所以呢,还是有艺术和非艺术的差别,是吧?不是说现在你这个饭盒,你放一亿年之后它就真是一个文化艺术作品了。就像我们现在看古代的时候商朝啊,殷商时期的一些青铜器什么的,你现在看过来你仍然觉得非常精美,无论是铸造工艺,无论是它的造型,仍然是非常漂亮的,这才是真正认为好的文物,而不是仅仅是时间堆积而已。

    吴伯凡:出神入化,这个“化”字,说化境,那是最高的嘛!所谓化,它一方面是指要素之间的这种融合协同的那种完美性,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就是它的变量非常的多,非常的细,合到这来的时候呢好像是一个很简单的东西,但是这一小小的点里头,它凝聚了大量的我们自己完全无法估量的那种复杂性。

    梁冬:那种复杂性,我觉得你之前讲过的福尔摩斯的例子非常深刻的说明了这一点。

    吴伯凡:柯南·道尔的第一部作品叫《血字的研究》,这里头有一个很重要的细节看过的都会记得那个细节。第一次他见到华生的时候,就是后来他的助手。福尔摩斯见到华生的时候马上说:“哦,你刚从阿富汗回来的。”华生呢是马上吃了一惊,但后来他是想说也许是别人告诉过他。后来他们熟了以后他就问说为什么我们一见面你就知道我是从阿富汗回来的?福尔摩斯说一个念头从脑子里头飞也似的过去,它就形成了一个推理,这个推理是一种直觉式的推理,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形成的。如果现在我要告诉你我还得很细很细地很笨地把这个东西再重复一遍,还得我自己仔细地来分析。整个过程是这样的,他第一眼看得到他,发现他的皮肤呀非常黑,再一看呢他的手腕那个地方是很白的。

    梁冬:说明什么呢?

    吴伯凡:说明他不是一个黑皮肤的人。他一定是……

    梁冬:一定是被晒黑的。

    吴伯凡:近期在某个阳光直射特别强烈的地方,热带的地方生活过,如果时间长了他也会褪色嘛。第二个别人介绍的时候说他懂一些医学的知识,看他走路说话的那个范儿,又有一点那个军人风度,两个东西合在一起他有可能是个军医。第三发现他左臂上有一点僵硬,凭他的敏感知道他的左臂刚刚受过伤,治疗好了但是没有完全恢复,这所有信息聚拢到一起,瞬间一下子……因为当时英国正在进行的战争只有在阿富汗,他立即说你是在阿富汗回来的。这就是一种直觉的瞬间,我们说直觉和灵感就是大量的信息在瞬间的迅速的合成,就像爆炸一样。爆炸在物理学上解释就是瞬间燃烧嘛,直觉它也是这样的,灵感也是这样的。有时候我们看到一个很短暂的一个东西里头之所以觉得它美,实际上我们是隐隐感觉到背后大量的那些变量在一瞬间合成了。所以有时候有的人说话不多,他一句话就让你惊为天人。有的人一落笔,你就知道他不是涂鸦的,他是个书法家。惊鸿一瞥的那一瞬间展现出来的东西,它实际上是一个我们说的那个真相乍现的瞬间,刚才说的写书法这个人,她之所以被惊为天人,正是因为她的那一点点东西,她透露了大量的信息。

    梁冬:十七个变量,十七个步骤。

    吴伯凡:十七个步骤是这一点,因为“永”这个字,在书法里头大家都知道,永啊,家啊,灰啊,就是灰尘的灰,飞(飛)啊这几个,会写这几个字的人,写的好看的人,才真正算是过了关的嘛。因为那个平衡是很难把握的,比如“家”,它是很容易让人感觉到不稳定的。

    梁冬:对。家也是很容易不稳定,所以要维持一个家也不一定容易,是吧?所以“家”在这字也是这样的。

    吴伯凡:“永”也是这样,要不然就会是一个歪的字,它不是一个四四方方的一个方块儿字,你写个照耀的照,那是很容易稳定的,那个东西呢,它又要远离稳定当中,又保持一种稳定。这样一种远离平衡态的平衡态,这是一种很难达到的状态。

    梁冬:对,前两天我认识一个骨骼专家,他能做到什么程度,你随手写一个字,他都知道你左边膝盖会痛还是右边膝盖会痛,我问他为什么?你怎么能知道呢?他说很简单啊,一个骨骼歪的人他写的字也有某种的对应关系的。所以宇宙全相投影,那个字的歪的形状跟他的身体的歪的形状总是有某种的呼应关系。一个身体的肩膀往右歪的人,他的左腿是相对长一点的。所以他的左边每一脚踩下去的压力也比较大。

    吴伯凡:我相信是这样的,但是还有从一个字里头更多的显现的是一个人的心相,所以在国外的那种笔相学非常发达的。如果是招募那种间谍,特工首先要看你的笔相。你就写字,他有笔相学家来对你的性格进行完整的分析,这里头就涉及到一个概念,就是全息论,全息论据说是中医理论当中国际上能够承认的一种理论。全息论是西方刚刚兴起不久的一种科学,诶,发现中医也提出了这种理论,所谓全息就是任何一点,包括你耳朵,这个耳朵其实是整个身体的一个形状。

    梁冬:他是这么说的,任何一个局部都包含了整体的全部。

    吴伯凡:即使是最简单的东西里头也有这种全息的倾向,比如说一个糍粑,例如我把它截成两段的话,它就变成两个糍粑,任何一个局部的东西它实际上是包含了它整体的东西的。

    梁冬:对,比如说基因工程也是这样嘛,一个基因里面也包含了整个生命的所有信息。

    吴伯凡:对啊,犯罪现场,就一根头发就能找到那个罪犯,刚才说的书法也是这样,这一点里头不用分析整个字,只要分析这一点就知道她的功力在哪儿,这一点里头包含着整个密码,遗传密码。

    梁冬:对,所以我有些朋友特别看重公司里面那个电话留言系统,你打过去,没有人接,顺便有一个女孩子接了说现在是我们的语音留言系统,我们上班时间几点到几点,就这些细节里面,比如说我是做市场啊,我可以从一个公司里面知道这个公司的市场会不会做得好。很简单,这个电话留言是接触客户我打电话上来的一个第一个关口,如果连这个声音都做不好听,这个公司的品牌和市场一定做的有问题,他一定很粗糙。

    吴伯凡:这一点,我们经常接触公司是能看出来的,公司有时候开会的时候送一些小礼品,同样是五块钱,十块钱的东西,价值都差不多的,但是不同的公司送的是完全不一样的。

    梁冬:上一次我们一堆人去德国考察几家公司嘛,有被联想收购的IBM,还有保时捷这几家公司。一天同时参观完几个公司之后,大家呢就一堆同学在大巴上讨论,说这几个公司有什么什么不一样,有人说,你看同是发了两套圆珠笔,两个公司都有圆珠笔,还有挂在胸口的那个牌,联想收购IBM公司呢做的也不错,比起中国的很多企业已经很好了,但是一跟保时捷公司一比这东西就差的很远,那一个同学说,一看这个中国公司和德国公司还是有区别的,但是,后来大家发现两个牌的后面都有很小的字 Made in China,全是中国生产的!这两支铅笔都是中国生产的,但是选择什么还是代表了一个品位。

    吴伯凡:我们现在到国外去买东西的时候,一看刚开始是不敢买嘛,都是 Made in China,但是,我就很奇怪,我现在穿这个衬衫,我是七美元买的。但是我看到……

    梁冬:这么贵呦?哈哈……

    吴伯凡:我就觉得在中国我是买不到这样的衬衫的。

    梁冬:是吗?是什么原因呢?

    吴伯凡:从道理上讲,它就是贴了一个牌,都是中国生产的。实际上它一个公司它选择这么个生产商的时候,它把很多的公司的基因是注入到这里头来的。

    梁冬:对,这就是以前我们讲的一个问题,假设我们两个人同时就一个事情,就有同一个百度或者Google去查东西,要知道某个事情,最后得出来的东西可能完全不一样,我们看的事情完全不一样!它并不是说我用跟你用工具有什么不一样,对吧?那差别是什么?差别是提出需求的这个人,你的价值观其实对这个结果就已经设定了的,就是说你的主体对于客体来说是有影响的,你是谁就会得到什么,尽管外部世界是一致的,我们俩使用的是同一个工具。

    吴伯凡:就是我们上大学的时候,那礼堂里头有一架钢琴,很破的,但是到我们学校来演出的鲍蕙荞,她也用那架钢琴,我们平时学校里头搞文艺汇演也是用那架钢琴,你听出来那肯定是两架钢琴嘛,完全不一样的。我有一个写书法的朋友,听见别人在说,某某某用的那个毛笔很讲究,用的什么狼毫啊,用的什么……工具非常讲究,他说他用什么狼毫用什么都无所谓,我用扁豆蘸墨汁写的还是比他漂亮。

    梁冬:哈哈哈哈……

    吴伯凡:这里头其实如果用全息论那个角度来看的话,那就很清楚了,说到这里我就想到了那个围棋和象棋……

    梁冬:到底这个吴伯凡想到了什么呢?广告之后,马上继续回来《冬吴相对论》。

    片花:为什么计算机可以战胜国家象棋大师却不能战胜围棋大师?什么是境界?东西方文化中对对错的理解有何不同?为什么说正确的流程和正确的决策不同?风投怎样从细节中审查被投资者?一家公司怎样才能做到基业长青?欢迎继续收听《冬吴相对论》--一沙一世界。

    梁冬: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两脉,大家好,欢迎继续回来到《冬吴相对论》。我是梁冬,对面依然是《21世纪商业评论》主编吴伯凡,伯凡你好!

    吴伯凡:大家好!

    梁冬:话说刚才吴伯凡急中生智啊,又想到了一两个事,想到象棋和围棋,到底我们讲到了全息和象棋围棋有什么关联呢?

    吴伯凡:在1998年的时候,世界象棋大师卡斯珀洛夫大名鼎鼎嘛。像神一样的这么个人,可以保持不败记录的这么一个人,被IBM请去,干什么呢?跟IBM新生产的一种计算机,计算能力远超于这种微机的就我们这种PC的这种计算机去下国际象棋,一共是下了四天,最后败下阵来。

    梁冬:那得耗多少脑油啊。

    吴伯凡:但是至今为止还没有听说人跟电脑下围棋,被电脑给打败的,直接的原因就是说没有这样的软件,设计不出来这样的软件,这里头差别其实是很意味深长的。

    梁冬:什么差别呢?

    吴伯凡:象棋的棋盘,它实际上是很固定的,一个文本结构,就是说它的所有的东西都是很严格的,那个车……

    梁冬:只能这样走。

    吴伯凡:只能直着走,象只能斜着走,有的只能走一步,有的一下子能够冲到老远老远去,每一个角色你是兵、你是象、你是国王、你是王后等等,它都是有不同的能力、角色,这些东西完全都是可以计量的。

    梁冬:是有本份的。

    吴伯凡:嗯,对。它是一个文本,它是一个界线,我们讲到这个跨界的时候,也提到过围棋和象棋的差别嘛,围棋就不一样,首先这个棋盘,据说象征一年365天,白的和黑的,代表白天和黑夜。

    梁冬:对。

    吴伯凡:就在那个上头你爱怎么放就怎么放。每一个棋子角色是平等的,没有任何身份的差别。还有呢就是说你的路径,你这个棋子它是那样摆嘛,它不是走,它形成一些不同的阵势,最后能形成一个合围之势,那你就把这里头的棋子提掉。但是这样一种规则,这个规则里头跟象棋就非常不一样了。

    梁冬:这个里面实际上它让我想起了一个东西,西方哲学和东方哲学之间的差别,西方哲学呢更的是多强调游戏规则和逻辑,所以你看西方那些哲学家啊,他们写的都是一本一本的,都是大部分都是推理,你要得出一句简单的话呢,它这一本书和几本书才得出那么一句话,大部分人是看不下去的。像我们这种没有受过严格逻辑训练的人,你看一个西方哲学的书啊,那疯掉了。但是呢你看东方哲学的东西呢,它很少这样,惊鸿一瞥天外来笔,“啪嚓”就是一句话,没头没尾,但是这句话就很厉害,是吧?道可道,非常道……

    吴伯凡:就像福尔摩斯那种一句话出来,那如果再分析的话那就很长了,一篇文章了。

    梁冬:对,我想讲的就是呢,可能啊,西方哲学更多是来自于基于数学和哲学的推理,逻辑的推理而出来的。而东方的呢,是来自气和意向和境界的差异。东西方文化的差异包括哲学;包括艺术,西方艺术在较早的一段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面,更多的是重再现,东方的呢是重表现,再现的就越像越好。所以你看那个绘画那个素描,那个光影的对比,所以在那样一个基础上,他们发明了照相术。而东方呢重视的是表现,表现是什么?就是客体和画的这个人的心境之间的一个互动之后产生的一个综合体,它既不在客体那儿,也不在主体这儿,它在中间的某个地方,它是境界的差别。

    吴伯凡:说了境界呢很虚啊,但为了便于理解,我们也不妨用西方的语言来解释这种什么叫境界?什么叫对错?就西方文化中的对和错和中国文化当中的对和错……

    梁冬:是不一样的吧?

    吴伯凡:吉姆·柯林斯曾经讲到过说:一个正确的流程和一个正确的决策之间是很不一样的,很多正确的决策在过后看来是如此之正确,啊,恰到好处。如果早一点;晚一点;力度小一点,力度大一点都有问题。他说啊这种正确,就跟艺术家的正确是一样的。比如说这个莎士比亚写一个《哈姆雷特》,没有什么正确的《哈姆雷特》和不正确的《哈姆雷特》,就是这个《哈姆雷特》他就是正确的。除此之外,还没有多种选择的,你写个《哈姆雷特》我写一个《哈姆雷特》,你写个《红楼梦》,我写个《红楼梦》,不可能的。这个画成一个什么样子,尤其是我们中国的绘画艺术、书法艺术,这一点要这么点,这一横、这一竖要怎么运?

    梁冬:增一分则多减一分则少。

    吴伯凡:那是你过后在那儿分析出来的,但是他就是一瞬间,甚至是有一种迷狂状态。

    梁冬:物我两忘。

    吴伯凡:那个草书嘛,甚至是狂草,那种都是喝醉酒了……

    梁冬:就High的结果。

    吴伯凡:对。到那个时候呢,它不可能说来进行规划,进行布局,我这个字该怎么写,那他就不叫书法家了,舞蹈家也是这样。舞剑舞得好的它不存在着一个去研究运动生理学,去研究这个人体的平衡,不是这样的,它一出手就是正确。它恰到好处,但是怎么到那个好处,他自己是讲不出来的。福尔摩斯还可以还原他这个推理的过程,那还是一个相对理性的东西,因为他是侦探,是吧?艺术家呢他是没办法来讲清楚的,为什么要这么写?为什么要这么画?“僧推月下门”还是“僧敲月下门”。

    梁冬:是一枝红杏出墙来,还是一枝红梅出墙来,是不一样的。哈哈……

    吴伯凡:恰到好处,这就是围棋跟象棋最大的不一样,从逻辑上是推不出这个子是该这么放的。我跟一个下围棋下的很好的朋友交流啊,他说这个围棋比较高的境界是跟绣花是一样的。

    梁冬:怎么说?

    吴伯凡:绣花就是这么一块绢,在这上头绣出什么样的花来,这个朵要大一点,小一点;颜色要艳一点,要淡一点;这个枝子要长一点,要短一点……这个里头是没有任何一个规则,我觉得这个好,他就这样绣了,围棋高手到最后他是在棋盘上在绣花,在画画。这一点电脑是完全无能为力。

    梁冬:起码现在的电脑是完全无能为力。

    吴伯凡:如果是下象棋的话,因为每一个规则都是可以把它数码化的,一旦进入这个领域里头的话,人跟电脑之间进行竞赛,竞赛的是什么?竞赛的是计算。那你就在劫难逃了,如果是说,我觉得这样合适,就像说我觉得该用“僧敲月下门”,不该用“僧推月下门”,那这个电脑是完全没有逻辑来遵循的,这个时候呢,它就无能为力了。所以写不出来一个好的围棋软件的。就像我们可以去做“绘画软件”,是供你画画的,它不能够自己画出一幅画出来一样。你可以很好的Photoshop,但是不可能创造出一种奇思妙想的作品出来。最后我相信不管计算机有多发达,它只要这个算法是按照0和1这种方式来思维的话,围棋的这种超文本,甚至是比超文本还要复杂的这种艺术思维的这种方式,那电脑是无能为力的。所以怎么来落一个子的时候,我们用我们前面说的那个“全息”的理论来讲,那就是这一颗子里头,它包含着全局。

    梁冬:嗯,深刻,深刻。我觉得其实下围棋的人还是比较高级的啊,这话是因为我不懂,所以才那么说,是吧?但是呢,想想你也觉得是很有趣,你的每一个简单的动作,哪怕每一次都只是放子儿的动作里面,背后得蕴含着多少你对过去﹑现在和未来的设想。

    吴伯凡:它是一种艺术,是一种记忆,它是在过去所有的经验、能力包括当下这一刻的这种体验,汇聚到这一点上的时候,一个子下来,它就不一样了,所以有的两个高手之间的对弈,有时候一个人落了一个子的时候,对方就算了,就认输了。那个不懂的人,有时候跟那个高手下的时候。那个说,算啦,已经结束啦,诶,还看不出来,我们继续下,继续下肯定……最后你几步就知道你已经输定啦。这一个动作是一个瞬间的动作,是一个很局部的一个动作,但是它里头包含了整个全局的这样一个画面,就像……

    梁冬:包括未来。

    吴伯凡:包括未来。像细胞一样,细胞是每一个人的细胞……实际上包含你所有的、一生的……

    梁冬:信息。

    吴伯凡:信息。一个细胞里头实际上是这个人长成什么样,包括甚至他会得什么疾病,等等。

    梁冬:我最近啊,已经屡试屡中,大概百分之一百的应验率,就是说一个女孩子会不会得子宫肌瘤啊!就要看她人中上有没有颗痣,几乎百分之一百,人中附近有痣的,全都有。我后来就问过中医,他们说因为呢,这是女子这个任脉啊,所经过的这个任督二脉,这个交汇的地方,你要是你要是下焦的这个能量不足的话呢,她的这个气血就会堆积在人中的这个位置。它就会形成这颗痣。这就说远了,但是我就觉得说,其实呢这个“全息”的道理呢,真的是无所不在啊!有意思,很有意思。这个东西呢最后呢会flow到哪里呢?我们之前讲的,就是说我们觉得一个公司,会不会成为未来有格局的公司?会不会发达?在它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这个出手啦。前两天有一个人,听我们讲黄光裕和国美这个事情啊,然后他说,其实,很可能一个人在最开始做一个企业的时候,他的发心,他的那个念头,就已经决定了这个企业最后的境界、成败。我们最近也接触很多做风投的人啊,我就问他们,在企业早期的呢怎么投资这个公司,完全无法计算这个商业模式,那就走一段时间之后,整个环境变了,商业模式也完全变了。那你们为什么投这个公司呢?而不去投那个公司?好多投资人会告诉我说,他们往往就是看到底你是一个什么样动机的人?你们在做什么样的一个事情?然后呢,他透过你回邮件的细节,说话的细节,约的谈话的细节……在这个地方,甚至那一天的感受,他来判断到底是不是应该投这个事情,他是非常艺术化的。

    吴伯凡:《基业长青》那本书呢,我们汉语把它译成《基业长青》是很准确的这个名称,比它原文我觉得更准确。

    梁冬:基是什么?地底下那部分!

    吴伯凡:你甚至可以把它理解成基因什么的,它实际上讲的是一个公司之所以能够持久地经营,是跟它最初的建立这个公司的时候它的那些基本的……

    梁冬:最开始的东西。

    吴伯凡:最开始的,它的价值观,它的行为方式。这个领导者给它注入的这个基本的公司基因。

    梁冬:套用一些老的传统的经验啊,王善人的角度,就是任何一个人,跟一个公司一样,都有三条命,天命、地名、人命,天命是什么呢?你在什么时间来到人间,地命是你在哪个地方发展你的事业,人命就是最开始的合伙人和早期的创业元老。他们的价值观对这个事情的影响,你试想一下,乔布斯要是在二十年前,在中国做一家苹果这样的公司,还会是这样的一家公司吗?不见得好坏,没有大小,我们没有这个判断,只知道肯定是另外一家公司,包括地点也是一样,基本上Google和百度是同一个时代出来的一家公司,但是你看长着长着,两家公司完全不同的气质,也没有好坏差别,只是说它就是不一样了。所以呢,时间、地点、人物。最简单的,哪怕是我们小时候学会的一些东西,其实足够啦。我后来发现说啊!老吴啊,你知道吗?我有些时候觉得很惭愧,我到今天为止,做的所有事情,还是来至初中以前学的那么点儿东西。哈哈哈……真的。

    吴伯凡:那就是你的基业。

    梁冬:你无非是明白时间、地点、人物。

    吴伯凡:就是那一个种子,你再参天大树,也是那一颗小种子,一个庞然大物,像恐龙那样的,最初也是一个细胞,是吧?我们在判断一个公司的时候,比如说像国美这样的公司,苏宁这样的公司,它会朝什么样的一个方向发展,其实你从一些小小的细节里头,你去苏宁买电器,或者国美买电器,你马上就能感觉的出来。

    梁冬:你从服务人员的脸上,他的发型,他眼睛里面的那个笑容,说话的声态都能感受的出来,最近啊,我听到的一个最好的关于女人的判断,我觉得讲的特别好,我一个朋友说,一个女人的高跟鞋的高度,和她对这个世界的欲望完全成正比。我最近也透过这个细节去看,哇……太精妙了,太精妙了,你知道吗?

    吴伯凡:一个公司和一个人的一些命运,和他的性格特点,往往是从这些特别小的,但是呢,也可能是全息性的反应它整体的一种东西,这就是以前我看到一本书说有一个教徒,他要去拜访一个他崇拜的圣徒,那么老远的去看他什么呢?他写的书你已经看到了,他的教诲啊我们大家都听到了,那你去看他什么呢?他说,我主要是想看他的鞋带是怎么系的。

    梁冬:还是那句话,很经典的那句老话:一,就是一切。好了,感谢大家收听今天的《冬吴相对论》。下期同一时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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