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吴相对论】第201期:互联网“浅薄”症(上)

    为什么人们会对新闻产生成瘾性依赖?接收大量的碎片化信息会对我们的思维方式产生何种影响?IT系统的应用为什么没有提升公司运转的效率?互联网作为一种独特的媒介怎样改变和重塑了我们大脑?互联网的出现为什么会导致人们患上注意力匮乏症?为什么说当信息不缺乏的时候,注意力就会缺乏?浅浏览和深阅读有什么区别?一旦浅浏览形成习惯会对我们的心智模式乃至大脑结构产生什么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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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吴相对论》—201.互联网浅薄症(上) (2011-03-11 15:10:20)

    转载标签: 吴伯凡梭罗梁冬冬吴相对论尼古拉斯杂谈 分类: 冬吴相对论

    冬吴相对论第201讲本期主题:互联网浅薄症(上)

    播出时间:经济之声 2011-03-05 2:30-3:00

    主 讲 人:吴伯凡 主 持 人:梁 冬

    参与整理:鑫情 风轻云淡 秋月 红枫叶 修身齐家 慧从卢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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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冬: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大家好!欢迎来到今天的《冬吴相对论》。我是梁冬,对面的依然是《21世纪商业评论》主编吴伯凡,伯凡,你好!

    吴伯凡:大家好!

    梁冬:之前呢,我们有一期节目里边讲到这个微博和这个Facebook的时候呢,我问了吴伯凡一个问题:老吴啊,为什么你不开微博呢?因为很多人在问,当时老吴呢就笑笑,就推搪过去,那我觉得这个事情呢不是这么简单。老吴,其实从真正的深层处来讲,你为什么一直到现在还拒绝微博?还在抗拒着这样一个大的裹协之外?

    吴伯凡:其实抗拒说不上,主要是畏惧。因为我看身边有很多这样的人呀,他们完全被微博所绑架。

    梁冬:啊,微博控。

    吴伯凡:不是说被别人绑架,最重要的是被自己的内心的……

    梁冬:心魔。

    吴伯凡:那一个看不见的“我”给绑架了。形成了一种对新的更新的这种信息和反馈的成瘾性依赖,变成一种特殊的消费,像烟呢、酒啊,像这样的,刚开始是抱着那个玩一玩、赶时髦的那种心态,沾一沾,后来就沾上了。我是对这个东西有一种畏惧。

    梁冬:嗯,作为一个常瘾受害者,是吧?你肯定也知道,万一真的是被裹协进去,真的是很难戒掉。

    吴伯凡:对。

    片花:为什么人们会对新闻产生成瘾性依赖?接受大量的碎片化信息,会对我们的思维方式产生何种影响?IT系统的应用,为什么没有提升公司运转的效率?“互联网”作为一种特殊的媒介,怎样改变和重塑了我们的大脑?欢迎收听《冬吴相对论》,本期话题——互联网浅薄症之上期。

    吴伯凡:早在一百多年前,世界上刚刚有现代意义上的报纸出现的时候,有一个叫梭罗的人,很多人可能听说过他有一本书叫《瓦尔登湖》,他在这本书呢……

    梁冬:我以为是叫罗梭呢。

    吴伯凡:呵呵,这个梭罗呢,他说啊,新闻呢将成为人们的一种必不可少的消费品,人类渐渐地不再为吃的东西发愁,而对新闻产生这种强烈的饥饿感,不少人呢对吃不吃早饭倒是无所谓,很多人都不吃早饭。

    梁冬:对。

    吴伯凡:但是呢,如果早晨不上一上那个新闻网站,看一看新闻,总觉得这一天呀,很不踏实,就那样一种感觉。梭罗他形容这种状态就是说,有人吃了午饭,只睡了半个小时的午觉,醒来抬头便问,“有什么新闻?”好像全人类都在为他放哨似的,他拿起报纸,报纸呢就很合他心意地告诉他,在某条河上发现有一个人,他的眼睛被挖掉了,他却一点不在乎自己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深不可测的大黑洞里,而自己的眼睛早就也被挖掉了。

    梁冬:说得真深刻啊!为什么中国现在没有哲学家呢?这些哲学家他都去哪了呢?这些话说得多么的遥远呢?其实呢,我觉得在几个世纪之前,有很多的哲学家呢,他们对由于技术革命、由于资讯革命而带来的一种人类的根本性、结构性的变化甚至人性的变化,发生了一种洞察。那今天我们看过来,微博也好,Facebook也好,包括对于网上看的其他东西,包括对新闻的依赖也好,其实都逐渐地在印证了一个东西,那就是人类出现了强烈的越发因为这些新闻的刺激而带来的不安全感,例如说娜娜,是吧?现在看见网上一说有什么拐卖儿童的事情,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说,唉呀,万一我们家的小PP也被绑架了怎么办?然后呢,别的网站上就描述那些小孩子被怎么虐待呀什么的……

    吴伯凡:割舌头啊……

    梁冬:割舌头啊,硫酸泼脸呢,打断腿呀……诸如此类的时候呢,她会第一个时间想,这个事情发生在我身上会怎么样?她就完全不能控制地要去想这些问题,我相信很多在微博上最近的这些年轻的父母,都会被卷入到这样的一种情境当中去。当然它作为一个社会热点换起了很多热情去救助那些被拐儿童,这是一个积极正向的,但是反过来从另外一点来看,你有没有发现,现在的人们对别人的故事所改造自己的生活甚至自己的意象的那个影响是多么强大啊!

    吴伯凡:这就说人们由于这种大量的碎片化的,甚至说得有点不好听,就是垃圾化的这些信息啊,所裹协以后呀,你不由自主地对它产生一种依赖,这种依赖呢,使得你每天的大脑里头就像过马队一样的不停地过。今天过;明天过,最后呢你发现你的大脑里头寸草不生。一个“热点”啊很热很热,热了那么一个星期、两个星期之后呢就不热了。不热了你过后了再来想,自己毫无兴趣,但是你放心,过两天又有了。

    梁冬:又有新的热点。

    吴伯凡:诶,新的热点,就不停地用这些热点来占据你的大脑,让你自己真正想的问题,感受到的问题,其实是非常少的。

    梁冬:这点非常让我特别地觉得担心,前段时间呢,不是一个热点讲这个拐卖儿童的事情吗?我当时就特别担忧,就说如果这个事情本来没有发生的时候大家还觉得它是个事儿,但真的成为一个社会热点,大家天天在网上讨论,哇,周而复始,拿两三个礼拜所有人都在传帖,都在评价这个事情的时候,过了一个月再有人说谁谁……哪个儿童被拐卖,谁谁谁怎么样的时候,居然大家都默然了,整个社会就像中了一个疫苗一样,对这个事情产生免疫了。这个才是真正的恐怖!很多年之前,那个时候我还是一个在广东某个电视台的社会新闻记者,我很义愤填膺地去经受讲述了当时的珠江水的那个污染问题,因为我大学毕业生嘛,结果当时我们那个节目监制就说:诶,这些事情我们十年前就已经报道过了,现在我们都不想做了。所以他们已经被免疫了,后来我也免疫了,当然今天运气好,由于亚运会的原因呢广东的整个的珠江水岸做得不错了哈!但是呢我却发现说一件一件的社会热点、不公平的事情被点燃了之后,愤怒之后呢,其实社会是(被)种上了疫苗的。这才是真正的悲哀!

    吴伯凡:有时候曝光呀其实就是遮蔽,有好多曝光以后,很强烈的这种刺激呀,使得你过度关注,人对过度关注的东西,他过后都会有一种本能的回避这些东西。冷漠,它导致了一种冷漠,这个是另外一个话题了,我们要说的是现在这种海量的信息冲击啊,对于我们的思维方式、对于我们的表达方式……

    梁冬:对世界的态度。

    吴伯凡:对世界的感受产生一些什么样的影响。

    梁冬:你觉得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呢?

    吴伯凡: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嘛。最近呢,我看了一本书,这本书刚刚在中国出版,是哈佛商学院的原主编,叫尼古拉斯写的。尼古拉斯呀也有点小名气了,原来有写过一本书叫《IT不再重要》,你从这个题目里头能感觉到他对技术这些东西呀,他有一种不信任。他说的意思呢就是说有很多的机构、很多的公司、很多的组织都引入了这种IT系统,但是IT对于这个公司的实际的生产力的提高是很小的,有的甚至是看不出来,有的甚至是出现负面的影响,就是我们以前讲过的那种无所事事的忙碌啊,那种网络闲逛啊,导致的公司效率的低下。我们不曾经讲过有一个公司它撤掉了公司的一半的电脑,不是每人都有一台电脑的时候,大家有事儿才能用电脑,这个电脑不属于你自己的嘛,属于你自己的你会在这个网上不停地逛,一整天就在那儿看……

    梁冬:不是在淘宝,就在是Facebook上或是在自己的校内上面,是吧?

    吴伯凡:现在呢他写的这本书呢是更露骨啦,这个题目叫《浅薄》。

    梁冬:诶,这个尼古拉斯就是哈佛的前主编呢,他写的这个叫《浅薄》的书呢,一定是对当今的由于技术变更和资讯革命而带来的这个信息泛滥的一个对人性的一个关照。

    梁冬:嗯。

    吴伯凡:这种立场呢也不新鲜,每当有新的技术出来的时候,总有一些站在这种精英文化的立场上的人,对这种新技术产生一种抵触,以至于批判。

    梁冬:现在电视人都传媒的精英人士了。哈哈……前些年,干电视的人在电影人看来那简直就是没有办法混的。我曾经听到个小道消息,说当年章子怡和赵薇同是初三的时候啊,有高人给章子怡指点,你要想保持一个国际范儿,你以后要上顶级的时尚杂志的封面,请不要在电视台露脸。所以呢后来这两个人走的完全不同的路线,一个成为电影明星,一个成为电视明星,后来的广告价位的确差很远,是吧?从这个细节上显示呢,的确呢电影比电视要来得高级一点,好象精英一点,但是今天电视也变成了精英文化的一部分了——因为有了网络!哈哈……

    吴伯凡:对这种观点、这种立场,还有一个专门的名称叫卢德主义。就是早期啊英国工业革命初期的时候啊,一些工人啊,他们认为整个社会的问题啊,全是由机器造成的,他们串通好了,就去破坏机器,把那个机器给拆了、砸了,用这样一个方式。可能是这个领头的人叫卢德吧?后来就变成一个专门的词,叫“卢德主义”,就是抵制新的技术、新的文明形态的一种情绪。有不少人认为这个尼古拉斯的这种观点呢,也是这种卢德主义的这种立场,拒绝新的东西,站在一种古典文化、精英文化的立场上,来看新文明、新技术的这些缺陷。但我自己看这个书呢,真的不是这种感觉。

    梁冬:他在这本书里面讲到了什么?他的主要观点是什么?

    吴伯凡:他的核心的观点是:互联网作为一种特殊的媒介,它所传达的是一种特殊的信息。这个观点呢其实一点不新鲜,这就是麦克卢汉说的“媒介即信息”。就是说任何一个信息,不仅仅是借一个通路来传达出来就完了,任何一个通路它传达出来的信息是独有的。电影讲一个故事和小说讲一个故事,传达的是不同的信息,那么互联网作为一种新的媒介,它传播出来的不是原来的我们所接收的那些信息,而是一种特殊形态的一种新形态的信息,它改变了我们的感知世界的方式。它甚至是会影响我们的思维方式、我们的表达方式,一直影响到我们大脑的结构。他也引用了一些生理学的研究成果,来证明不同的信息接受方式,不停的反应方式,会逐渐的改变重塑……重新塑造人的大脑。

    梁冬:我给你举个简单的例子。现实生活中,是吧,老头老太太都退休了,老头在家里面天天喝茶,写毛笔字。他就变成了抬头望天那么个人。老太太天天在家玩微博,上QQ,她就变成另外一种人了。这种事情呢就发生在我们身边。有一天呢我就看着一堆长辈啊,女长辈呢都在聊QQ发生什么事情啊,微博啊,最近呢这个博客上怎么样啊,还用iPad玩什么的。男的呢就在那儿抬头望天。这就是什么呢?这就是媒介对已经成年的人的影响,完全改变了他们的生活模式,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

    吴伯凡:这个改变呢毕竟还是小的,因为他们的大半辈子,绝大半辈子都是生活在一个传统的信息环境当中。只不过是在夕阳红的时候接触到了这样一种信息,但是也对他们产生了非常大的改变。那么……

    梁冬:更何况如果是出生的时候。

    吴伯凡:对一出生,生活世界本身就是网络化的这样一批人来说,也就是说对于这些电子土著来说,他们的思维方式、他们的感知方式、他们的表达方式一定是很不一样的。有一回我看了一篇文章说啊:六十年代出生的人是看见了古代社会背影的一代人。在七十年代出生的人,古代社会一点点背影都看不到了,80后、90后就更不用说了。

    梁冬:对。

    吴伯凡:那么这尼古拉斯的观点是说:技术真正起作用的是受这种技术影响的第一代已经老去,甚至是死去了,在他们的后代已经成为社会主力的时候它才真正发生作用。我们现在确实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

    梁冬:对,你到街上,那天我们在餐厅里面吃饭,一堆小孩儿在玩那个iTouch和iPad,在玩各种游戏,完全无视整个餐厅,就完全和我们小的时候在一堆人、在一个餐厅上吃饭是不一样的。他们完全是坐在这里,但是整个的灵魂和整个的注意力跟你们这群人是完全是不同的。而我们的小时候在吃饭的时候,那就是父母就是用于教育的集中时间啊,耳提面命啊。吃饭的时候如果夹了不是面前的这盘菜,飞象过河,夹到菜的另外一端,夹到别人脸前去了,是要被打的。现在这种事情已经没有发生的了。现在都是吃自己盘子里面,父母都已经装好的。所以你刚刚举的这个例子呢,其实我觉得反映出来的就是技术变革会真正的会影响到一代人的整个的心智模式,大脑模式。而这个模式是什么呢?稍事休息马上继续回来《冬吴相对论》。

    片花:互联网的出现为什么会导致人们患上注意力匮乏症?为什么说当信息不缺乏的时候注意力就会缺乏?浅浏览和深阅读有什么区别?一旦浅浏览形成习惯会对我们的心志模式仍至大脑结构产生什么影响?欢迎继续收听《冬吴相对论》,本期话题——互联网浅薄症之上期。

    梁冬: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继续回来到《冬吴相对论》,对面的依然是《二十一世纪商业评论》主编吴伯凡。伯凡,刚才呢我们讲到一个话题啊,说呢由于这个技术的变革,生活方式的变革带来了很多我们接触信息的不同,从而呢影响到我们感受信息、和我们的表情、和我们价值观的不一样。那这个尼古拉斯--哈佛商业评论的前主编呢,他写了一本书叫《浅薄》,最近伯凡在看,那你在这本书里面你看了什么样的细节,让你感觉到很有趣的?

    吴伯凡:我觉得这里头有一个很重要的观点,讲的就是由于互联网的出现导致我们的注意力匮乏症。这个观点不是他提出来的,他是引用了一个叫赫伯特? 西蒙的经济学家在七十年代就提出来的这种注意力匮乏症。匮乏症的特点是什么呢,就是我不需要去找信息,是信息来找我,不停地找我。

    梁冬:躲无可躲。

    吴伯凡:过去呢就是寂寞,就那种梭罗说的那种在林子里头,在瓦尔登湖边的那个树林里居住的时候,那样一种离群索居,那种寂寞,它会把人的感受引向更深处的东西,让你去重新……

    梁冬:寂寞之中发现全新的自我。

    吴伯凡:对,它就是一层层的挖,像挖矿似的一层层的挖,发现你内在还有一些看不到的东西。它会让你的注意力越来越集中,时间久了你就会对着一片树叶看半天,对着一朵云彩看半天。你能够体会到在日常各种信息不匮乏的时候,你不会想到的一些事情。

    梁冬:这个事情我在对上一次有印象时候,在三十三年前,我在我们幼儿园的大班厕所里面,蹲着看对面的那块水泥上长得像马的一砣水泥,我足足蹲了半个小时。我把这个马的前世今生的故事都编完了。哈哈,我印象很深刻,我四岁,啊四岁。之后我好像就再也没有花很长时间盯着一件事情看很久的经历。

    吴伯凡:啊,你这故事我想起李敖说的一句很搞笑的话,我们读的唐诗三百首了,实际上全唐诗好几万首啊,有说是三万首,有说九万首的,那么多诗歌。他说之所以产生那么多的诗歌,而且那些几万首里头确实有不少精典的……

    梁冬:很给力的。

    吴伯凡:“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这种一千多年以后,还能够打动人的这些东西。

    梁冬:对呀,“一枝红杏出墙来”。

    吴伯凡:他说一个重要的原因啊,是那个时候交通不发达,通讯不发达,导致呢唐诗宋词里头大量的都是在写离别的诗。就说我跟你分离了,李白怀念杜甫,是吧?或者是在家的闺中少妇不知愁,那个丈夫到外面去了,闯世界一去三年不归,或者丈夫到外头去打仗了:“可怜无定河边骨,正是春闺梦里人”,这个人在外打仗已经变成无定河边的骨头了,但是呢是春闺梦里人,他的远在家乡的妻子在梦中还在梦见他。唐诗宋词里头很多的这种意境啊,全都是由于交通和通讯的不发达造成的。如果那个时候有手机,发个短信,那就用不着“当君白首怀(同)归日,是我青山独往时”也不会是什么“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梁冬:哇,童子功好好哦,还一个人年青的时候还真得背几首,是吧?要不然你都不知道到老的时候哪一个节目里面会用的上。哈哈……

    吴伯凡:“何当共剪西窗烛”他剪烛是什么?两个人坐在一起,点个蜡烛哈……

    梁冬:对,在一个没电的晚上读书,哈哈……

    吴伯凡:聊着聊着那个蜡烛的那个灯芯烧得剩下老要剪一下;剪一下,共剪西窗烛。那种状态,如果是有通讯的话,是不可能的。

    梁冬:现在还有视像电话呢,3G、4G非得拍一下旁边有谁啊。

    吴伯凡:嗯。这里头就说明一个什么东西呢?就是说通讯和信息传播渠道的过度发达以后,信息不缺乏的时候,注意力就会缺乏。

    梁冬:嗯,这句话很深刻,是吧?很深刻很深刻。

    吴伯凡:人们呢就是每天的接收方式呢,就是今天我要想些什么事儿,我要做些什么事儿,不需要你来计划的,打开电脑……

    梁冬:条件反射就行了。

    吴伯凡:啊,对,看那些标题嘛,你一条条的这么念。有一回我把一家新闻门户网站的那个新闻标题,就那么念一遍,诶,我就觉得,哦原来好像是很不相关的那些新闻标题变成了一首很怪味儿的朦胧诗。它没有什么关联,但是……

    梁冬:摆在一起就产生了蒙太奇效应。

    吴伯凡:摆在一起的时候,实际上又产生了一种意味,这个意味就是我们现在的这种生存状况。其实是谁谁谁……李嘉欣生孩子了,谁谁谁怀孕了,跟我们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它每天要用这样的一些信息来占据你,让你去关心,让你去为他操心。

    梁冬:姚晨离婚关你什么关系嘛,是吧?没有姚晨你都不知道有个凌潇肃的人。那天我正好在广州嘛,看见《南方都市报》居然用头版头条,很大一版贵报系里面的哈,去报导一个这样的一个人离婚。人家是合法离婚,公正公开公平地离婚,这么一个简单的事情,没有任何新闻细节,搞那么大。我说,哎呀南方报系怎么能这样。一翻开《广州日报》也是这样。世界就是这样。

    吴伯凡:我做过一个统计,每个新闻门户网站的头十条新闻重复率是百分之六十多,六十三点几。其实都是一样的。

    梁冬:对。当这些网站的编辑互相在跳槽之后,就可以百分之一百。他们发稿之前互相通知一下。

    吴伯凡:对对对,这个时候呢就是我们阅读的方式啊是不一样的。你有没有这种体会?有时候吃饭的时候,很无聊的时候啊,假如在一个餐厅里头有一张旧报纸,在那个餐桌上,你很无聊了,就会很认真的读,读的反来倒去的,有如在飞机上……

    梁冬:在飞机上也是这样的,所以飞机上那些品质很差的报纸,你会看到更多的东西。我有一次只有一张报纸,连中缝都看完了。征婚啊……哈哈,看到很多东西,大部分都是国企单身男,家里有矿有别墅,还有车,而且呢离异无子女,全都是那样的人哦,哪有那么多人呢。

    吴伯凡:当信息象高压水龙头喷过来的时候,你用不着认真的去读了嘛,这样呢它已经不叫阅读了。我们说有深阅读,有浅阅读,现在连浅阅读都算不上。浅阅读你还得读呀,从头到尾的读啊,不过脑子的读一遍啊,不需要,现在叫从深阅读到浅阅读到浅浏览。浅浏览这个方式,时间久了就变成你感受世界的方式。

    梁冬:就手机报的嘛,一个标题这段新闻讲完了。

    吴伯凡:对!你看一个人,你看一件事情,你跟人接触的时候,基本最后都逐渐逐渐形成一种定式,浅浏览,对一个人、对一个事情都是浅浏览了。这是个什么东西?就完了。我们以前讲到过,小孩看世界和我们看世界最大的不一样是,我们知道它是个什么东西就完了嘛,这是一块石头,这是一片树叶,这是一个水泥的斑点,是吧?水泥上面一个水形成的印,让你去在那儿看……看半个小时。浅浏览和深阅读的最大的不一样,就在这里头。时间长了以后呢,尼古拉斯说他改变的是我们内在的这种思维模式、心智模式,而且人的进化过程当中啊,你感受的方式不一样,那它内在的构造也就不一样了。

    梁冬:对。表层细胞就比较活跃,深层细胞就不那么活跃,打个比喻啊。但是我理解呢,的确是这个样子。比喻说如果你看到的每天新闻是透过手机报上的一个手机标题出来的,和你透过一个大一点的报纸慢慢看下来的,是不一样的。你习惯了这种浅阅读和浅浏览之后吧,你就没有办法看超过五百字以上的东西。后来我发现,比喻说某网站,它的新闻,在网上看它的新闻,有个很有意思的特点,这个特点是为什么绝大部分专业做报纸的那种集团,自己干网站干不过它的主要原因,是什么呢?它有两个特点:第一,它的新闻标题都很长,大部分的新闻标题你根本不需要点进去,看到它的这个标题,你就已经能够知道这个事情了。这个新闻本来可能在你们的南方报纸上是一个五个字的标题,是吧?谁谁谁,姚晨离婚了,但是如果放在那个网站上的话呢,它一定是姚晨今天……

    吴伯凡:的确真的有些标题就半里地长。

    梁冬:最少十七个字。

    吴伯凡:一下子就把这个整个事情讲完了。

    梁冬:对,你点都不需要点进去,这是一个特点;第二个特点,如果你点进去看了它的新闻正文的话呢,你会发现它会三五行呢就隔一段,什么意思呢,实际上我们大部分的人啊,已经没有办法在电脑上看超过八行并在一起的一段东西了,三行之后你如果中间不断呢,你心里接受不了了,你就觉得这个事情太长了。

    吴伯凡:嗯。这形成一个什么东西,说起来还有点耸人听闻。

    梁冬:是什么?

    吴伯凡:最后导致精神分裂。

    梁冬:为什么呢?

    吴伯凡:其实你长期不停的就是注意一个事情,蜻蜓点水的从这跳到那儿的这种感知方式,时间长了,固化以后,就形成了一种无法让自己的注意力定向,这实际上是精神病的一种早期特症。精神病人的一个特点是,它的思维和它的语言不会持续的沿着一个路径往前走,它一定是嘴里说出来的话是没有关联的。不信你跟别人说上几句这样的话的时候,别人肯定认为你精神出毛病了。

    梁冬:哦。但实际上你看我们一个人在网上浏览信息的时候,你看到左边那个人,突然看见右边有一个谁谁谁,你一下子就点过去了,你说这个东西跟这个有什么关系呢,没有关系,你点过去呢,我们以前称之为叫非文本化,叫超链接化这种阅读习惯。

    吴伯凡:碎片化。

    梁冬:但实际上……碎片化。但实际上呢,伴随着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在刚开始接触信息、接触言语、接触文字、接触资讯的时候,它就是这样碎片化的时候呢,他真的没有办法专注地做一件长期的事情。

    吴伯凡:嗯。这个问题我还专门请教了一个学医的朋友,他告诉我不能持续地关注一个对象,这是精神病人的一个很重要的特点。我们正常人他是能够持续的关注一个事情的。

    梁冬:那我觉得用微博用的多的人肯定是这个样子的了。你想想看你订阅了一百个人的东西,是吧?你成为一百个人的粉丝,那这一百个人呢每个人呢都发布着不同的东西,你可能用了一分钟的时间浏览了这么多不同的东西之后,在你的大脑当中,它变成了一件事儿,把所有混杂的东西混成一件事儿,最后只是形成一个综合印象,但是你无法长期持续的在某一个信息点上去深入。最后你就变成……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吧:浅薄。

    吴伯凡:嗯。这个浅薄呢,说起来有点文化霸权主义、精英霸权主义的味道,你评什么读了几本书,你就说别人浅薄,是吧?它确实不好听。但是尼古拉斯他说这种浅薄是一个中性词,就是比较浅的比较薄的一种状态。这种状态呢,不仅仅是说是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各种信息的形态,最重要的是它改变了我们的心性品质,这个观点让我想起了我在有一本书里头看到的一个场景。

    梁冬:这个场景到底是什么呢?我们明天同一时间再和大家分享。感谢大家收听今天的《冬吴相对论》,再见!

    下期预告:虚拟的网络信息刺激为什么会令现实生活产生乏味感?什么是电脑脸?为什么信息时代人们的反映越来越冷漠,表情越来越稀缺?为什么说沉思是创新、同情心、深厚情感和健全人格的基础?为什么说游手好闲的学习并不比学习游手好闲好?信息超载为什么会导致心灵污染?明天同一时间,欢迎继续收听《冬吴相对论》——互联网浅薄症之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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