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吴相对论】第240期:忘不掉的乡愁
什么是乡愁?人们为什么会怀念故乡?为什么包括人类在内的许多生物都有回归母体的本能?阳明心学中对母体有何种阐述?为什么在古诗中很多伤感和黄昏有关?人在孤独无助的时候为什么会格外思乡?为什么现在城市中的孩子对故乡的感觉会越来越淡漠? “穿越”为什么会成为现代年轻人常规的思维方式?儿时记忆中的底层代码对我们成年后的人生有何种影响?父母为什么应该在孩子的童年给他们植入某种积极的“源代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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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吴相对论 第240讲——本期主题:忘不掉的乡愁
播出时间:经济之声 2012-02-05 11:30-12:00
主 讲 人:吴伯凡 主 持 人:梁 冬
参与整理:Stay天空 青莲 子轩 慧从卢溪
梁冬: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大家好。欢迎收听《冬吴相对论》。我是梁冬。对面呢依然是《21世纪商业评论》商业主编吴伯凡。伯凡你好。
吴伯凡:大家好。
梁冬:较早之前呢我们谈到一个话题,就是叫做“现代拜物教”。虽然宗教呢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在很多地方城市里面似乎是变成了只在庙堂里面的事情了。但是呢在品牌、产品、公司、社会组织、网络组织、非组织组织,这些环节你里面你仍然可以看到某一代人的类宗教情怀。
吴伯凡:嗯。
梁冬:其实哦,从今天看过来的时候呢,我们发现人类作为一个现代人表面上已经脱离了原始社会。但在内心深处似乎有一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对某种母体的追溯。
吴伯凡:怀念。
梁冬:怀念。
吴伯凡:也就是乡愁。最近我们经济报道春节前要做一期那个特别的专题策划,就叫“乡关何处?”,原因是什么呢?一个是春节的时候都是返乡的季节嘛,全世界哪个国家都没有像中国在短短的半个月的时间内,有三四亿人口的这种流动。相当于一个欧洲的人口,在……
梁冬:穿越。
吴伯凡:穿越,就是走来走去,然后……
梁冬:在各个火车站,擦身而过。
吴伯凡:对,所以这个“春运”这个词,国外肯定是不理解的,是吧?大家就从不同的地方,大包小包的回到一个地方。
梁冬:湖南的回到四川,四川的回到湖南。
吴伯凡:所以呢,如果没有这个故乡家乡这个概念啊,那个GDP要减少好多啊。人类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你发现,那个吃穿的这些基本的需求满足以后,实际上花费很大的一块儿,实际上是跟情感消费有关的,为什么要回去?
梁冬:那,讲到这个事情呢,就是“母体、乡愁”的这个关键词了,我想起来,当年呢,有一部电影,叫做《疯狂的石头》。啊,就大概四五年前,五六年前,还挺火的,当时。里面呢,有一个配角,叫“谢小盟”,大家还记得吗?戴个眼镜的,去骗他爸钱的,装作脚被打断的。他在第一个镜头去骗女孩的时候,他就叫“城市母体与子宫”,你记得那个场景吗?
吴伯凡:我真忘了。
梁冬:你忘了噢,是一个城市小混混在扣女的时候,满口的“城市母体子宫”,跟别人卖弄这样的一个“学术思想”,这个东西呢其实是有出处的。你知道吗?就这个片子的制片人,他的有个好朋友,在现实生活中是一个著名的广告导演,也叫谢小盟。还是我的一个好朋友,本来呢,就要让这个叫谢小盟的导演来演这个电影当中的谢小盟。后来呢,真实的谢小盟发现这个场景当中要把头塞到马桶里面,他很讨厌,于是就不演了。于是这个电影的制片人呢,就在成都找了一个演员,长的跟谢小盟很像的,演的这个“谢小盟”,哈哈。后来呢,真实的谢小盟,我的好朋友在成都还见到了那个演“谢小盟”的人。然后他们两个人在晚上吃饭的时候突然给我打电话,我在北京。
吴伯凡:穿越,很……
梁冬:很穿越。他跟我说,他说:“哇,这个世界上居然有比我还像我的人。”这个真实版的谢小盟,在现实生活当中,就经常讲到“城市母体和子宫”。
吴伯凡:哦。
梁冬:所以重点就来了,就是,到底什么东西叫“城市母体和子宫”呢?它为什么会变成是一个文艺青年的口头禅呢?伯凡,给我们解释一下。
吴伯凡:我们都看过《黑客帝国》。
梁冬:又讲到《黑客帝国》了,好好好。
吴伯凡:这个《黑客帝国》,是我们自己的翻译嘛,它的原文就是《Matrix》就是母体。
梁冬:是不是也可以翻译为子宫啊?
吴伯凡:也可以,就是说,你生命原初的那个来源。这种对母体的这种怀念,回归,在很多生物里头都存在的。人就不用说了,比如说,大马哈鱼。张五常说啊这个大马哈鱼是唯一不用养的。是一种养在几千里之外的鱼,为什么呢?因为这个大马哈鱼它产卵以后,它就变成小鱼,然后就走了。从河口游向海洋,沿太平洋转一圈,就长大了。但它为什么要转一圈?因为它最后一定要回到它最初出生的地方。所以这所谓的养鱼人,他并没有养嘛。他就到了每年那个固定的时间,就堵在那个河口,来捕那个大马哈鱼。
梁冬:太恶劣了。
吴伯凡:就是千辛万苦它都要回到那个地方。到了那河口,如果这个河口再往上溯,上溯到上游,可能是沼泽地,那个沼泽地里头就不能顺畅的游的时候,这个大马哈鱼就跳,就是那种像体操运动员这样跳……
梁冬:托马斯全旋。
吴伯凡:跳到那个,从这个水坑跳到那个水坑,好多那个大马哈鱼在跳的过程当中,由于不能够跳那个水坑里头,就跳到那个没水的地方它就干死了。
梁冬:叫“棒打狍子;瓢舀鱼嘛。野鸡飞到嘴锅里”是吧?
吴伯凡:对,铁锅里。
梁冬:你拿个锅撑着,一个大马哈鱼“砰”的就掉进来了。
吴伯凡:对,所以捕那个大马哈鱼一定要在河口,它那样跳的过程当中,遍体鳞伤啊,就卖不出价来了。还有一些就干死了,就它在也跳不到水里头了。这样经过千辛万苦最后又回到它出生的地方。
梁冬:这是回到母体,它的乡愁。
吴伯凡:还有,像某些宗教里头“朝圣”,其实也有这种类似于像大马哈鱼的这种内心深处的冲动,很多人攒一辈子的钱,很穷很穷,但他攒了钱要去某个地方去朝圣。据说那是他们最初的那个源头。
梁冬:你说起这个事,我跟你分享一个真实的感受。我在中学的时候啊很偶然的一个机会,在广州图书馆的书架上,当时整个书架上只有两本广告学的书。一本叫《广告实务大全》,很厚的;另外一本呢是很薄的,是《一个广告人的自白》。当时呢我就选了那本,后来才知道这本书居然是广告学的圭臬支柱。是大卫·奥格威写的。虽然我一直没有加入奥美,但是某种程度上来说呢,我觉得呢,我的所有的关于行销,媒体,和广告的经验,来自于这本书的基础。很多年之后,当我从百度出来之后呢,我曾经帮助一个公司在纳斯达克上市,然后那个公司呢就让我选一个广告公司,当时我就选了奥美。后来我在纽约这个麦迪逊大道上,去到奥美的总部,在他们的办公室开会,我当时就有一种好像经过十五年,二十年的那种精神回归之后的那种感觉。
吴伯凡:大马哈鱼式的感觉。
梁冬:对对对,这很奇妙的。我没有办法跟别人讲,因为你讲的这个地方,突然想起来了。当然实际上,那个纽约奥美的那个办公室,远不如上海奥美和北京奥美那么高级。其实还显得有点简单,简陋。那个墙都脏脏的,很简单,那个灯光暗暗的。但是呢,那种感受呢,你会突然发现,噢,你对自己有了一个交待,就有的时候,时光一下穿越回十几二十多年前,我在广州图书馆书架上抽出来那一本薄薄的《一个广告人的自白》的那个册子,当时那一霎那间,那个进行了一个连接。你会发现说,啊,我一下子年轻了,我回到了那个状态。我觉得就回应你讲到的,寻根那样的感觉。
吴伯凡:寻根,所以有时候呢不一定能够回到那个根,但是你一直是那么一个梦想。如果你真的是有一个故乡,小时候,在你那个地方生活,有一段时间刻在你记忆里头,你的梦境,你闲下来的时候大量的念头,全都是故乡的那个草木,河流,那些东西。它占据你很大的一个意识空间。
梁冬:底层代码里面的。
吴伯凡:你有没有这种经验?
梁冬:比如说我是一个攀枝花出生的人,后来呢随着父母移民到了广州。但实际上呢在我的中学以前我的大部分时光是在一个很深的山沟里面的,攀枝花是个大山群抱,是吧?那么样一个地方。我们那个地方呢有一条河叫金沙江,就是长江的上游。那很深呐,很冷很冷,然后呢,整个的空气里面有一种工矿企业的味道,因为那时主体就是攀钢嘛。然后呢,你会有很多的那种铁树,木瓜,这一些的情景,到了很多年之后呢,有一次我去到新西兰,参观他们当地一个大峡谷,也是高山流水那种。我突然说,哎呀,这个场景好像我当年在攀枝花看见的雅砻江和金沙江交汇的那个山谷里面的情景。那个天的颜色,我一下子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三五岁的小孩,这种不是知识的,而是一种情感。
吴伯凡:所以,以前啊有一首歌《酒干倘卖无》。有一句歌词我一直没有太搞明白,“从来不用想起,也永远不会忘记”,就是你不用想起,但永远不会忘记的那个东西。
梁冬:对,这个话题太有意思了,稍事休息,马上继续回来,《冬吴相对论》。
片花:什么是乡愁?人们为什么会怀念故乡?为什么包括人类在内的许多生物都有回归母体的本能?什么是如归故里?为什么人们在故乡的时候会拥有独特的体验?《阳明心学》中对母体有何种阐述?为什么在古诗中很多伤感和黄昏有关?人在孤独无助的时候为什么会格外思乡?欢迎收听《冬吴相对论》。本期话题--忘不掉的乡愁。
梁冬: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大家好。欢迎继续回来到《冬吴相对论》。刚才我们聊到一个话题啊,就是讲到人类的共同的寻根情怀,对母体的追溯。这个事情呢从春运开始聊起的,是吧?为什么这些人一定要到这个时候回家呢?除了父母在那里之外,我觉得其实作为一个人来说,你总是想说在某一个一年的时间点,你回到那个地方,似乎回到那里你就很充电。因为那里有你的父母,有你的儿时的同伴,有你熟悉的一切,这些东西让你觉得说,你不是世界上孤独的,你的孤独感要透过回乡来疗伤。
吴伯凡:就郁达夫说的“如归故里”,我看到他的文章呢,有这么一句话。就是那个心情那种踏实,那种在内心深处的那种翻涌,这种情感,还有那既激动又很安宁的那种感觉,叫“如归故里”,这样一种感觉。我若干年前回过一次老家,在那个很破的那个屋子里头,我看书,我发现那个看书的那个效率,还有那个书对我的那种情绪的那种思想的触发。是完全在城市里头没有的!那种感觉,一下子好像是……
梁冬:像是中学的时候你看书的那种感觉,是吧?
吴伯凡:就像是什么?我当时就有一个感觉,就像我平时是一台没有联网的电脑,是一个桌面计算的电脑,在那个时候突然好像跟某种看不见的某个思想和意识之网接通了那种感觉。
梁冬:回到老家的网吧上网嘛。
吴伯凡:对对对,上一种看不见的网。我们前一阵啊又重新看那个《阳明心学》啊,我就突然有一种感觉,王阳明的心学,讲的其实也是跟母体有关的一种东西。什么叫母体?它是心本体。就是无善无恶,心之肌啊,这个体。有善有恶,意志动嘛,你开始动念头了,那就是叫意了,心和意的差别。所以最后要格物致知,到致良知。这个良知呢实际上是深藏在你自己的深处,但是你一直意识不到的。也就是从来不用想起,也永远不会忘记的那个东西。你回到那种状态的时候,你的智力、你的情绪、包括你的身体状况就有点像充电的、一下子打通的那种感觉。王阳明所要讲的那种所谓的精神、所谓的用陆象山的话说是:“无心即宇宙,宇宙即无心。”,就回归到那个本体那样一种状态。通过这种打坐,这是从佛教里头来的,这种打坐极安静的这种状态,它其实要做是什么?是让你逐渐的从你一个有限的,一个孤独的,被各种各样繁杂的那种小思绪、小念头所困扰的这样一个小我,逐渐逐渐回归到一种大我。这个大我其实就是一种类似于母体的东西。现代的很多的心理学、哲学,它讲的都是这个东西。
梁冬:对,所以呢为什么说,有“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
吴伯凡:啊,这是张载的那段名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个“天地立心”啊是什么意思啊?就是天地是有一颗心的。天地怎么会有心呢?实际上这颗心呢就是跟我们连在一起,我们自己的本心,发明本心,或者叫明明德。就是它本身是明的,但是由于某种东西遮蔽了,就是暗了,我们又明明德,刚才那个明德,明呢!那个东西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服务器。
梁冬:云端。
吴伯凡:就是一个云端,你跟那个云端接上了,天和地和人都是受这样一个服务器所支配的。你跟那个东西接上了,你的力量就很强大。一台桌面电脑能干的事情非常的少,但是一旦你作为一个云端,云计算的一个终端的时候,你的力量就会强大的多。就这样一个意思。
梁冬:就是,我们以前呢老觉得说你必须要连上,似乎你有一种感觉就说,有形或者无形,它是用线来连接的。其实我对这个现象反而不这么看了。所有的连接来自于振动,就是如果你们能共振,你们就能连接。
吴伯凡:对啊。
梁冬:好,比如说一个母亲和一个孩子,由于他们自己的生物周期和那个情感的那种振动频率是比较接近的时候呢,它会有一种母子同心的感觉。很多人都有。
吴伯凡:母子连心嘛。
梁冬:对对对。
吴伯凡:这个不是什么神秘主义。
梁冬:对,我老婆和我儿子,我和我妈之间,常常有这种感觉。有一天晚上我这个做梦,梦见一些很心悸的感觉,就好像很冷很冷的感觉。哎,结果第二天,我妈就告诉我说,她一下血压高了就很心悸。我赶紧把她从成都接到北京来了。就是说这种东西呢它的背后是什么?它的背后实际上是个同频共振的话题。什么叫为天地立心?就是说,我们自己的人心,或者我们自己的振动频率和天和地的那个共振的频率之间是否能达成共振。这点之间如果一旦形成了,那么它就形成了一种连接。
吴伯凡:嗯,当你一个小孩,他哭闹的时候,一抱他,为什么他不哭了?实际上是你抱的时候……尤其是母亲抱的时候,他一下子就回到子宫的状态嘛,是吧?以前我们讲过的。
梁冬:所以抱着左胸,它的效果比靠在右胸呢要高很多,因为心脏在这边。
吴伯凡:因为它是心脏,它在生命最初的那个阶段,那十个月,他听的就是这个东西。他的频率他的基本的背景音乐就是那个东西。
梁冬:如果你拍过那个X光片看小孩子,很有意思的。小孩子在妈妈的子宫里面,全部是笑着的。为什么呢?因为他完全没有任何的烦恼,他安全,他360度,720度地环抱。它抗震,它供氧充足,供血充足。
吴伯凡:自有、逍遥。
梁冬:对,在子宫里面是很温暖的。
吴伯凡:温暖,而且它是簇拥着他的。所以抱的时候,除了听心脏,一定要用两个手这样抱紧他,我们以前讲过嘛,为什么要有襁褓,是吧?小孩那个襁褓其实是一个人造的子宫,但是你想人过了婴儿期以后,既没有襁褓了,妈妈也不会抱你了。
梁冬:不是婴儿期。这个,老吴我跟你讲,我一个道教老师跟我说,人出生的时候啊,因为一下子温度降低了,如牛剥皮,就是说实际上小孩子在出生一刻时候开始,他就开始体现两个东西,第一,开始冷了;第二,他是饿的时候就想吃了。但是在妈妈肚子里面的时候他不存在这个问题的,他永远是饱的,永远是富足的。所以呢,那些欲望的不满足,那种冷,那种身体的不舒服,是出生以后,那一霎那间才带回来的。
吴伯凡:对。
梁冬:所以呢,人于是形成了最初最初的最底层的记忆,这个记忆就是要回到那样的一种温暖的、幸福的、被拥抱的,没有亏欠的,这种状况。那就是母体。
吴伯凡:也就是说从他乡回到故乡。就是他这个原初的这种地方,我们有时候对故乡的那种怀念,其实这种乡愁,是什么?是眼下的这种孤独和无助,你越孤独和越无助的时候,你就越是思乡。所以,那个《黄鹤楼》那首诗里头,写了,“日暮乡关”,古诗里头我发现很多的忧愁都是跟黄昏有关的,“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还有,这个李清照的,“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为什么是黄昏,你知道吗?
梁冬:为什么?
吴伯凡:黄昏一个是光明没有了,黑夜来临,寒冷、孤独、无助,所有这些东西,所以我小时候我听我妈讲,有一句俗话,我们老家的俗话,我听过了记住了,但是不知道什么意思。叫“太阳打烊,儿要找娘。”就是一般小孩在黄昏的时候特别爱哭,所有这些东西,它都是缺……
梁冬:归巢嘛。
吴伯凡:对,就是讲……
梁冬:你在北京长安街上开车,每天下午下班的时候,那个乌鸦一群一群的要回到故宫里面嘛,它们集结的,你知道吗?在天安门旁边不是有几棵大树,上面有很多乌鸦吗?它们干嘛啊?后来我问一个候鸟专家,他说啊,其实从很多很多年前,这些乌鸦就没地方去,于是呢,它们就到故宫里面去待着,故宫里面又很安全呐,各个房梁。但是呢,它要集结分批进去,它不能一下都进去,有各种乌鸦头,乌鸦尾,什么的,一级,二级,分堂舵主什么的,它分批进去,所以呢,很多乌鸦呢就在故宫门口的那一排树上等着,分批回到那里。白天就出来之后呢,要去顺义,要去大兴上班,去找食。在城市里面没有食,你知道哇。所以,很奇怪。早上全飞出去了,到那个就是黄昏的时候就回应你的,黄昏回到故宫“母体”,家乡。它们很多小乌鸦出生的时候,估计是在故宫里面出生的,好了,稍事休息,马上继续回来,《冬吴相对论》。
片花:为什么现在城市中的孩子对故乡的感觉会越来越淡漠?“穿越”为什么会成为现代年轻人常规的思维方式?儿时记忆中的底层代码对我们成年后的人生有何种影响?父母为什么应该在孩子的童年给他们植入某种积极的“源代码”?欢迎继续收听《冬吴相对论》,本期话题--忘不掉的乡愁。
梁冬: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大家好!欢迎来到《冬吴相对论》,对面依然是《21世纪商业评论》主编吴伯凡,伯凡你好!
吴伯凡:大家好。
梁冬:刚才讲到一个话题,就是回归母体,从春运开始讲起,讲到故宫门口的乌鸦,是吧?其实呢,这是一种普遍而普遍的乡愁,但是我现在觉得有个问题,现在的小朋友是没有乡愁的了,这个很可怕。
吴伯凡:没有乡愁的一代,你想想吧,以我的小孩为例,从他出生到现在,已经住过了六个房子,从朝阳区,噢,不朝阳太大了,朝阳这头,劲松一带,然后到望京花家地一带,又是到顺义,现在又是到西城……反正转了那么多,我问他记不记小时候在那个南边的……他已经很懂事了,我想他还记得,他很模糊了,他不像我们小时候,一直在一个地方,那种记忆。
梁冬:就是你童年,比如说一岁到五岁这段时间,相对稳定的一个地方呢,它会提供一个你整个人生的幸福代码。现在小孩子很可怜,三五岁开始读幼儿园,就不那么快乐了。但是在以前,比如说像我们以前,在工矿子弟啊,就算有个幼儿园,那也是没有任何教育的。放在那里,父母上班,让你吃个饭,然后就回家了。大概有五岁到六岁之前,你就是在田间,地头,就在火车道旁边,就在工矿企业,反正就是任何一个山包、土堆,就在那玩,也没有要求,也没有作业,什么都没有。
吴伯凡:所以一棵树,甚至是某个地方的一株草,今年长,明年长,是吧?
梁冬:你会看得见。
吴伯凡:它都跟你像伙伴一样的关系。所以鲁迅的那个散文里头,很有名的两句话,“我家的后园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还有一棵也是枣树。”这样写出来,很传神啊,小时候有时候我就盯着一棵树啊,真正看半天的,坐在那个地方。它已经完全嵌到你的那种记忆当中。
梁冬:所以我很害怕什么呢?我很害怕我儿子的那个童年是iPad上面的“疯狂的小鸟”,或者“切西瓜”,因为这个东西会伴随着他的童年。
吴伯凡:他的记忆就像电子产品一样不断地在升级换代。他变的混乱了,他就没有固定的一个记忆的一个锚点,就是抛锚的那个锚点没有了。它就不停的在变幻、变幻这种各种各样的场景下,它就没有源头了,就那样一种状态。现在的小孩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他们在空间上经常迁徙的嘛,他不像我们在农村过去那种状态里头,一直就是封闭在那种状态里头,你像现在春节在哪儿过,又一会北京,一会广州,一会三亚,一会又亚布力滑雪去了。父母也带着去了。对他来说不断的切换那种场景的时候,就没有一个说,独特的说这个地方就是他的根基的东西,其他的是次要的地方。没有,对他来说,他是散点透视……
梁冬:他没有anchor,没有锚。
吴伯凡:没有锚,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呢,他的记忆变得碎片和散点透视,在时间上也是这样。
梁冬:穿越得厉害。
吴伯凡:你现在小孩穿越变成一种越来越时尚的、越来越流行的一种时间观念,像我们这种老男人看穿越剧总是觉得别扭,怎么那么随意的,就觉得不可信,反正就是投入不进去。但是现在的小孩穿越是他们常规的思维方式,一会到唐朝,一会到五代,一会到清朝,步步惊心。他觉得,在那个里头感受的东西,跟现实是一样的。这样呢,就是说它在时间上和空间上都没有一个锚点。都没有一个源头,所以呢,这个时候就会产生某种紊乱。
梁冬:对,因为呢,我们知道人的大脑,它的幸福感呢,是和某一些记忆相关联的。比如说,如果小的时候,每一次你都经过努力,你很开心的时候你吃了一个苹果,和每一次呢都是父母逼着你打着你要吃这个苹果,当你长大的时候,你闻到苹果的味道,你会唤起两种完全不同的情感。前者呢你是充满幸福、感恩,后者呢你充满焦虑、挣扎。我们以前讲过一个人的幸福感来自于哪里?来自于他最开始的时候,他的那些快乐的感觉和某一些的视觉、听觉、记忆、触觉,进行某种的关联性。当你老的时候,你听到、闻到、看到这些东西,你的那种幸福感就会油然而生。这是幸福的能力。做父母最重要给孩子的。所以,我现在做一个实验,每一次我儿子高兴的时候我就会唱一首歌给他听,唱到后来呢就是说他只要不高兴,我一唱这首歌,他也会,诶,习惯性地高兴一下。我觉得这东西其实是父母给孩子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礼物。
吴伯凡:这就是所谓的幸福的底层代码。现在呢,有个对新一代的人的一个巨大的威胁就是,他的幸福缺少底层代码了,它是各种各样的歌,各种各样的气味。又是麦当劳,又是肯德基,又是披萨饼,又是什么什么各种各样的……
梁冬:花园宝宝(动漫,100集)。
吴伯凡:嗯,对,他就变得一个是同质化,就是每一个人都没有什么故乡不故乡啦。都差不多。第二呢,就是说,由于这种散点透视,它始终是没有一种回归的点,从视觉上、从味觉上、从嗅觉上、从触觉上一下子直击他记忆底层的某种东西不存在了。
梁冬:我给大家举个例子,你看那个《乔布斯传》。乔布斯说他小的时候跟着他的养父去做汽车嘛,他养父是一个做汽车的一个修理工嘛,就是那种对机械、对精密、对那种漂亮的东西,对那种顺畅流动的这种感觉,这种记忆,最终决定了有了苹果这样一个东西,是吧?是因为那个东西,父亲在他童年的时候带领他的这一所有的快乐成就了所有最后他的伟大的事业。所以呢,今天我现在看过来,我们中国的很多小孩子是缺乏这一切的。但是,你说在澳大利亚、在美国或者在加拿大还是有很多小孩子,他们可能从小的时候就生活在一个葡萄酒庄,或者一个农庄里面,或者他们家里面是有那么一个小区,有那么一个房子,他们一直住在那里的。这种的固定性,会让这一个民族再过三十年之后,那个时候的人们,他们是有稳定感的。
吴伯凡:没有狂躁症的。
梁冬:他不会狂躁,他不会焦虑。
吴伯凡:对,就是在他的心田里头种了一些原生态的那些东西。如果缺少了这种东西的话,你就会变成没有固定的景观,就是那种任意切换的,像个……
梁冬:盲头苍蝇一样。
吴伯凡:对,像电脑屏幕,像各代的产品,每半年来一次的那种淘汰和换新,这种状态呢可能一个新的刺激来临的时候,你会有一点点兴奋,但是这种兴奋是需要更新的东西来替代的,而真正的深层的幸福感,是来自于回到最初的那些记忆当中的这种源代码。
梁冬:所以我们对美好的东西要向往,向往过去,往过去寻找才会是真正的向往。我们现在的所有的立场,都是往未来,这恰好是人类不幸福的根源。所以今天全中国人民都要回乡,返乡的时候,我认为这还是中国人最重要的幸福的底层代码。如果有一天大家都不返乡了,我觉得这是更大的一个悲剧。所以呢就是我觉得,今天的很多的父母,如果大家能听到这期节目的话,我们有个呼吁,你应该在你的小孩子,他的童年,在0岁到6岁这个阶段,做一些重复的,固定的事情,这些事情不管是味道也好,声音也好,故事也好,场景也好,就是眼耳鼻舌身意,色声香味触法就是看见的、听见的、六根的啊,跟他的某一些的快乐,进行紧密的连接,只有这样子,你才能够给孩子带来一个一辈子万般带不走,唯有业随身。快乐的业,这个东西,它的幸福,以后每一次当他出现孤独、寂寞、沮丧的时候,这做父母的就把这东西还原给,就还原给他。
吴伯凡:他有一个源代码,一旦回到那个原点,他的所有东西能量就来了。希腊神话当中有一个大力士嘛,叫安泰,他是海神波塞冬和地神盖亚生的孩子,他力气非常大,但是他打着打着他力气就开始耗尽,耗尽怎么办呢?他就一下子躺在地上,一会儿,马上就是力大如神,他最后被打败的原因,就是因为另外一个知道他的缺点,就把他引诱到空中打,打打,一直打到最后,耗尽了。
梁冬:不让他回归大地。
吴伯凡:诶,对,不让他回归他的原初的那个母体,他妈妈盖亚是地神嘛,大地之神嘛,不让他回来,所以他就耗尽了。
梁冬:所以娶一个老婆多么重要,因为你的老婆将会成为你最重要的儿子的母亲。嫁错一个男人毁一辈子,娶错一个老婆毁三辈子。好了,感谢大家收听今天的《冬吴相对论》。下一次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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