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吴相对论】第281期:贵族和流氓(上)
片花一:什么是贵族精神?为什么说贵族和财富无关?西方的贵族制度是如何形成的?为什么说传统的西方贵族精神包含着契约精神和使命感?贵族和流氓有何种不同?贵族为什么会更看重荣誉和责任?欢迎收听冬吴相对论,本期话题--《贵族和流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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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吴相对论第281讲——本期主题:贵族与流氓(上)
播出时间:经济之声 2012-07-21 11:30-12:00
主讲 人:吴伯凡 主 持 人:梁 冬
参与整理:平平淡淡 佩之 张小满 明安 青莲 慧从卢溪
梁冬: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大家好,欢迎收听《冬吴相对论》。我是梁冬。对面依然是《21世纪商业评论》主编吴伯凡。伯凡,你好!
吴伯凡:大家好!
梁冬:话说呢这两天我看见了一个小小的微博,很有趣。说某地啊,好像是广州还是哪里,反正我估计这事儿南方出现的几率比较大,出现了一个培训班,也可能是上海附近,这个培训班就是如何嫁给千万富翁?一万多块钱,一个班。
吴伯凡:哦,你这说错了,好像既不是广东,又不是上海。
梁冬:上海,而是北京哦。
吴伯凡:好像是成都。
梁冬:哦,真的,呵呵。因为在北京实在没有办法说了,一个人在三环以内有一套三房一厅,就被号称为千万富翁,你还花一万多块钱去学习,你还不如去做个售楼小姐呢你都能找到这种人。
吴伯凡:《如何嫁入豪门》培训班。
梁冬:它里面有很多的指示啊,第一个指示呢就是豪门的人呢一般呢比较喜欢教师啊、公务员这些行业;不喜欢空姐和记者等等,这些行业,演艺人员好像也不是很喜欢。但是跟现实情况不一样,你会发现经常有演艺人员可以嫁入豪门的;另外一个呢就是说跟富豪出去吃饭的时候呢,要点中等价格的菜;第三呢,要学会害羞。说到这个事情呢,我就随手一翻呐,看到有一个叫《微历史》的书,路卫兵老师编著的,他里面呢讲到,说“辜鸿铭诚劝西方人,说想研究真正的中国文化呢,不妨去逛逛八大胡同,因为那里的歌女身上可以看到中国女性的端庄、羞怯和优美。”这是发生在民国时候的事情。对此,林语堂说:“辜鸿铭并没有大错,因为那些歌女就像日本的艺妓一样,还会脸红;而近代的女大学生已然不会。”就是事实,当时人家就这么说的,咱们不对这句话说的对错给予评价。你只是说看到那时候啊,人们似乎对于还会有羞愧之心保持某种的尊重,哪怕你是个歌女,你会脸红。现在人们去追求所谓的富豪,还花钱,但是她也不觉得这是一个脸红的事情,我觉得这是很有趣的一个现象。那它背后是什么呢?
吴伯凡:嗯,最近在网上有一篇文章流传得很广。
梁冬:甚广。
吴伯凡:啊,叫……
梁冬:叫刘广,哈哈哈,那个杭州人叫刘广,你继续吧!
吴伯凡:叫《贵族精神的没落,流氓意识的崛起》之类的啊,我看很多人都在对这篇文章进行评论。这篇文章它就给我造成了一个幻觉啊,一天之内,我坐飞机的时候,在两个杂志上,一个杂志是对这个文章的评论;另一个杂志上是对这个文章的山寨,基本上就是把这个文章的观点压缩了一下变成了自己的意思啊,紧接着同一天我就去广州,就看到这个《南方都市报》对这篇文章的评论。这一下子放大了我对这篇文章的影响力的一个认知,一天之内连续在好像是比较偶然的场合看到了这篇文章的反馈。后来我就把这篇文章拿过来看了一下,这篇文章很长,就讲到这个关于什么叫贵族精神?以及在西方的那种贵族传统是怎么形成的?以及在中国为什么没有形成这种贵族精神。这里头的这个观点有很多很偏颇的嘛,但是他说出了几点让我们还是很值得思考的东西。比如说他区别开来了这个关于“贵”,这个贵族之“贵”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中国这些年来,尤其是少数先富起来的人,他们就是由富而贵,有这个需求,甚至就是很明显的希望自己不仅仅是一个有钱人,是一个富人,而且呢要成为一个……
梁冬:受人尊重的人。
吴伯凡:诶,贵族,就是有意识的塑造自己的这种贵族的这种形象!
梁冬:气!
吴伯凡:结果呢在中国啊,我们由于对“贵”这个理解有点不知所云,对“贵”,最后就变成什么呢,“贵”就还是变成了在这个物质意义上的“贵”!
梁冬:真的很贵,价格上很高。prices over,不是,high,我散装英语太可怕了,呵呵。
吴伯凡:就昂贵之“贵”啊,expensive。
梁冬:对对对。你用这词很准确,哈哈哈……
吴伯凡:比如说这个人他之所以贵,就是因为……
梁冬:身上穿的东西贵。
吴伯凡:开的车贵,吃的东西贵,身上背的包贵,穿的衣服贵等等。基本上是没有跳出这样一个局面的,在某次大型的会议上我们看到好多人啊,都穿着各式各样的……
梁冬:阿尼玛的西装,呵呵。背着各种驴包(LV包)。
吴伯凡:前两天我就参加一个活动,那个人要做个电子商务网站,是卖海鲜的,电子商务要卖海鲜,这个创意好像也很多独特啊。他穿的是那种海魂衫,下面是那种像牛仔裤不牛仔裤、猎装不猎装的那么一条裤子,然后穿一个长筒的胶鞋,表示他是捞海鲜的嘛,但是呢中间系了一根皮带,本人的奢侈品知识并不渊博,但是一看还知道那个东西叫什么“爱马仕”啊,这是我们中国目前的这样一个状况,很有意思的,这个打扮很有意思。所以呢在我们中国这个贵族就越来越被经常地谈起,先富人群啊是从小就要自己的孩子上什么……
梁冬:贵族学校。
吴伯凡:贵族学校,对。
梁冬:很怪我觉得。
吴伯凡:然后你说这种山寨的贵族学校,还山寨都谈不上,山寨它是模仿一个东西,是吧?
梁冬:对,国产法兰西学校,国产西班牙学校。
吴伯凡:但是这个贵族学校我不知道它模仿的是什么学校?它除了那个价格贵,除了它把日常生活当中的那种奢侈倾向转移到教育上头,它也是一种消费嘛,教育对越有钱的以后它就是去消费教育。教育是个投资的东西,它不应该是成为一个消费。孩子上贵族学校,对孩子其实没什么关系嘛,它跟父母有关系,就是说买一个包和上一个贵族学校有关系。
梁冬:其实也不完全是,我看的很多人之所以读那个学校呢,有两个原因,据我所知,咱们广义上不是那种特别恶俗的贵族学校,还是有些私立学校,一个原因呢是因为有些人超生,就不知道怎么塞到所谓的公立学校去了。
吴伯凡:没有路径啊。
梁冬:没有路径。第二个呢就是有些人一开始就准备超生的,所以生了第一个也不准备把儿子放到公立的,你想想看,大儿子在公立学校天天做作业做的疯掉,二儿子呢放到私立学校,天天玩游戏玩到疯掉,那大儿子肯定会变态的,你知道吗?所以呢想着肯定以后会超生的呢,干脆大儿子也直接送到私立学校去了。所以呢,这种情形也比较多,但是不管如何呢,老吴刚才提到的一个话题呢其实是很有趣的,就是我们国人现在动辄在讲贵族这个事情,把贵族这个事情变得很恶俗,但是其实贵族是不是一个很恶俗的东西呢?之前你说到的贵族精神的缺失这篇文章,它提到了一个关于贵族的重新的思考,到底什么是真正的贵族?如果你理解了严格意义上的贵族精神的时候,或许你会觉得,其实贵族精神真的是有必要值得学习的,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中国古代虽然不讲贵族,也有君子嘛,对吧?
吴伯凡:对。贵族呢在西方历史上她是有特定的渊源的,就是封建社会,西方才是真正的那种封建社会。
梁冬:什么叫封建呢,就是大国王把这个地方封给这个小的……
吴伯凡:封土建国啊。
梁冬:对,就是权力寻租嘛,说这个地方你有你的权力,但是你要交钱给我,交份儿钱。其实中国在秦始皇以后啊,地方政府根本就不是和中央政府……
吴伯凡:它是大一统的,地方政府它没有这样博弈的一种关系嘛。
梁冬:对啊,但是西方那种,它真的是权力分封的那个架构,藩主和权力受封国之间,它们彼此间就是个契约关系。
吴伯凡:完全就是个契约关系,所以他们这些受封的人啊,封土建国,封了一块土地以后呢,最早呢他其实相当于一个军事单位,所以一般贵族他是有城堡的。城堡的形成呢它是一个军事设施嘛,首先是,它是把居住加军事防御连在一起就一个城堡,所以贵族往往是跟城堡连在一起的。
梁冬:也是包括跟武士联系在一起的,是吧?
吴伯凡:对对,它是为打仗而用的。
梁冬:那么讲到这个事情呢,就是今天老吴提到了一个话题,就是关于贵族精神的渊源。我觉得这个话题展开之后呢,你会发现其实东西方文明有它相通之处,稍事休息,马上继续回来《冬吴相对论》。
片花:什么是贵族精神?为什么说贵族和财富无关?西方的贵族制度是如何形成的?为什么说传统的西方贵族精神包含着契约精神和使命感?贵族和流氓有何种不同?贵族为什么会更看重荣誉和责任?欢迎收听《冬吴相对论》。本期话题--贵族和流氓之上期。
梁冬: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大家好,欢迎收听《冬吴相对论》。我是梁冬,对面依然是《二十一世纪商业评论》主编吴伯凡,伯凡,你好。
吴伯凡:大家好。
梁冬:话说呢,之前呢我们讲到一个话题啊,说现在很多国人呢,都喜欢贵族精神,贵族呢在一般的大家的口中就变得是非常恶俗的一个词儿,好像贵族就代表着庸俗、傻有钱等等等等,土大款、煤老板……
吴伯凡:暴发户。
梁冬:暴发户,诸如此类,当然,能源从业者也不能简单的被称为煤老板,是吧?这有歧义。
吴伯凡:就现在有个说法,不叫你说的那个词儿啊,叫资源型企业家,一般他们自我介绍的时候……
梁冬:叫资源型企业家。我觉得众生平等,是吧?但是呢,在某些人嘴中呢,贵族这个词它被形容成这个样子。其实,贵族在西方是有它的历史渊源的。我们今天呢跟大家追本溯源一下。看看贵族是怎么产生的?它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
吴伯凡:我们说了,它是跟这个分封有关系的啊。还有一种是倒过来的。就是我自己建了一块城堡,我就占有了这个周围的一大片土地,它就赋有保护这块土的这种责任。如果谁要来侵占它土地,他就可以出征,去打去,穿着那种铠甲。非常沉重的,好几十斤的那种铠甲,然后拿着一把剑,我们经常能看到的。所以贵族一个有城堡,而且它必须要有个徽章似的,这个徽章往往是盾牌似的。
梁冬:后来我们现在看到很多品牌都是这个样子。
吴伯凡:这个徽章为什么是盾牌似的?它是个军事单位嘛。相当于一个品牌嘛。
梁冬:张家军、李家军、梁家军嘛,是吧?
吴伯凡:对对。包括一些车现在还在用这种盾牌似的了。所以一般贵族就是跟盾牌连在一起的,跟打仗连在一起的。或者说他们跟更高一级的,比如说这个地方的ground,英格兰,国王形成一种松散的权力的契约关系。平时我会给你一些东西啊,就是你也会最终给我提供一种服务,它基本上是一种商业的契约的一种关系。这些贵族呢对于这个土地它是世袭的,它是可以传承下来的。为了让这块地方一直能够传承下去,一代一代的它必须要学会基本的一些价值观、技能,包括它自身的那种荣誉感、使命感,还有一些规矩,一些游戏规则,就是叫契约精神等等。它要传承下去,它就必须要学会这些东西。没有这些东西的话,它就不行。比如说,你这个人不会打仗;或者说你不讲信义;或者说你个人的这种感召力,这种凝聚力不够。这个地方可能就崩溃了,最后就可能被别人给占领了。所以它在很大程度上总是背后带有某种尚武的那种精神;还有契约的那种精神。这两者,就是它跟土匪是不一样的,土匪可能尚武,匪是没有契约这个概念的嘛。比较讲究的匪可能有一点啊,撕票不撕票什么的啊,它还讲一点规则。
梁冬:盗亦有道,是吧?
吴伯凡:但是他们那个在法律的规范下,在契约的规范下来……
梁冬:捍卫他的权利和责任……
吴伯凡:权利和执行他的义务,是这样一种状态。贵族下面统治的人,那就叫平民嘛。他跟平民之间也是一种契约关系。比如你来租我的地啊,你来帮我打仗啊,我跟你形成这样一种契约关系。他跟平民不一样,有一个很重要的标志,除了他能够骑着马打仗,他有那种头盔还有那种铠甲,拿着那个剑,是吧?
梁冬:一根棍儿,哈哈。
吴伯凡:很重要的一个因素就是,他必须要在精神气质上跟别人不一样。
梁冬:有一个挑战风车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吴伯凡:哦,堂吉诃德。
梁冬:对,其实我认为某种程度上,堂吉诃德就是一个没落的贵族的最后的那一种精神的体现。
吴伯凡:堂吉诃德,那是一个喜剧啦。那个骑士时代已经结束了嘛。由于火药的出现啊。火药出现以后,冷兵器的威力就有限了嘛。城堡作为重要的军事设施已经失去意义了。这个时候就是马克思说,火药的出现把骑士的梦炸得粉碎。堂吉诃德他是一个骑士,在这个时代已经结束的时候,他还想扮演一个骑士啊,其实已经没有意义了嘛。但是呢,在西方贵族的这种传统他保留下来了。即使他后来不打仗了,但有他的规矩。
梁冬:他的传统是什么?就是责任、契约精神、权利义务、品位高雅……
吴伯凡:使命感。
梁冬:使命感。
吴伯凡:他是拥有更高的权利,但是这个权利是基于这种契约关系的。这是跟土匪、跟流氓很不一样的。流氓和土匪他是不讲规则的嘛。说到这里我们可以讨论一下,贵族和流氓差别是什么?因为那篇文章其实是把贵族和流氓做一个相对比的概念来说的嘛。
梁冬:那换句话来说,如果一个人,他在做任何事情的时候,你可以看到他是有底线的。你可以看到他很明显的逻辑,他自己坚守的游戏规则是什么的时候呢……
吴伯凡:他是正式的军事、政治和经济组织。他跟平民之间,跟其他人,跟国王之间最终是按契约关系来行使他的权力和义务的,这是贵族的特点。历史上,在西方也有流氓嘛,也有土匪嘛,也有罗宾汉这样的嘛,是吗?罗宾汉是属于义侠了。这个故事之所以流传那么多年,是因为比较稀缺嘛。绿林好汉,哪个民族他都有的嘛。流氓、土匪跟贵族也有相通的地方的。
梁冬:什么呢?
吴伯凡:相通的地方就是他们往往拥有某种能力、某种权利,拥有某种强势的这种力量。通过这种强势的这种力量,他获得某种生存的空间。但是,流氓和土匪呢,完全是不讲契约的嘛。比如说土匪来抢你的东西,和贵族来收你的租子,那个完全是两个概念嘛,是吧?你知道吗?氓这个字并不是一个很难听的字在中国古代。
梁冬:是吗?
吴伯凡:氓就是民的意思。诗经里头有一首诗就是氓嘛,是吧?就是……
梁冬:说到这个事情,我想起唐汉先生在《国学堂》接受采访的时候,说到一个观点。他根据郭沫若的看法,他说呢,民这个字呢,基本上就象形文字讲,是指被戳瞎了一只眼睛的人。就以前的奴隶呢,你在街上走着看。要不他有纹身,要不然就被戳瞎了一只眼睛。人呢?之所以之成为人,他就是顶天立地的君子。所以人和民他是两个阶层。的确在中国古代呢,民呢约等于氓。他指的是那些平民、奴隶,或者是说起码不是贵族的那种。人呢,指的是君子和贵族。
吴伯凡:最高等级的人呢,就是仁义的“仁”,也是个名词,他就是指大人。
梁冬:高级贵族。精神上的高级贵族。还不是一般的贵族,高级贵族。
吴伯凡:对,对。这个氓呢,就是普通人啊。流氓的意思是什么呢?
梁冬:就是没有被锁定在土地上的,到处乱窜的。
吴伯凡:对。到处乱窜,其实这就是流民。
梁冬: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都算是流民。在北京算是叫北漂,是吧?给你一个暂住证呢,你就算是合法的。不给你暂住证呢,你就是流氓。稍事休息,马上继续回来《冬吴相对论》。
片花:什么是贵族精神?为什么说贵族和财富无关?西方的贵族制度是如何形成的?为什么说传统的西方贵族精神包含着契约精神和使命感?贵族和流氓有何种不同?贵族为什么会更看重荣誉和责任?欢迎继续收听《冬吴相对论》。本期话题--贵族和流氓之上期。
梁冬: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大家好,欢迎继续回来《冬吴相对论》。刚才和老吴讲到一个事情。就是说贵族和流氓之间有很大的区别,贵族、流氓呢他们的相通之处呢都是拥有某种超过普通人的能量。所以呢,也为自己的生存得到了空间。但是贵族呢是一个有游戏规则的人。他比较遵守契约规则。在这个层面上呢他呈现出了某种的令人尊重的地方。而流氓呢,因为他不守规矩呀,所以呢,他尽管能够打败你,但是你在内心里面也仍然觉得不会尊重他。
吴伯凡:他是一种流动性的强权,不稳定的。他的权力的运行也是不稳定的嘛。今天在这里打劫,明天活着没活着都是问题。而且他一般不会传承,是吧?不会说,一个流氓、一个土匪,他不太希望自己的孩子也做这个东西的。贵族他是世袭的。
梁冬:相当于孩子也是个贵族,这个才是真正的标志差别。就是说,一个流氓和贵族真正的区别就是:我希望我的儿子能不能像我。
吴伯凡:嗯,对。
梁冬:比如说一个人,他是干医生的。他觉得我不想我儿子再做医生了。某种程度上来说,哪怕医生是一个很高贵的职业,在他的眼中医生也不是贵族。
吴伯凡:对。
梁冬:你想想看,所以这个标准要比别的标志来得更有……
吴伯凡:就是你崇尚一个什么职业呀,崇尚一种什么身份啊,不要看你口头上说的。有一个故事,就是说,这个……
梁冬:不不,先问一下啊,老吴,我很好奇,你想让你的儿子再做杂志编辑吗?
吴伯凡:我肯定不愿意嘛。真的,我对这个东西……我对这个东西就没有认同感。
梁冬:没有贵族感。
吴伯凡:这显然是平民职业嘛。
梁冬:那做个电台主播行吗?呃,谈论点无聊的话题,应该还好一点,是吧?
吴伯凡:有一个段子嘛。说,两个小孩回来分别跟自己的父亲啊说自己的理想。一个是很有钱的,一个是不太有钱,家里比较一般的,甚至有点拮据的那种家庭。A是大款的孩子,B是非大款的,甚至是一个有点……
梁冬:就是一屌丝嘛。
吴伯凡:这两个孩子呢,平时他们的父亲话里话外就会对自己洋洋得意啊,就这种感觉嘛。他们的孩子讲述自己的理想的时候,他就受到这种影响。这个大款的孩子呢就说:我将来要做一个有钱的人。我开卡迪拉克。我如何如何……然后他父亲就:你有没有一点志向啊。然后就骂他的儿子。这种东西被别人会认为是暴发户的,将来你还想跟我一样吗?我让你读书就是为了让你成为一个有文化的人。这才是他心里头的一个想法。那家里头呢好像是一个普通知识分子啊。儿子呢,以父亲为荣嘛。“我要做一个有学问的人!做一个老实的、本分的,就是以父亲为原型的。”那父亲马上就很生气:“你爸爸都穷了一辈子,你还想跟我一样吗?应该去好好学习以后去挣钱,成为一个有钱的人。”
梁冬:这个意思说明,两个阶层的人,都互相不认为自己是贵族。
吴伯凡:我说的意思是什么?一个人,对自身的这种身份、地位的表述,是双重标准的。但是,你真正的标准是,你希望你的儿子会跟你一样,这是很重要的。
梁冬:说到这个事情啊。我想到前两天我学到一个很好的心理测试的方法。这个方法呢就是:如果你现在来做一个自我介绍。但是呢不能介绍真实的身份。就比方说我梁冬,我不能介绍说我是《冬吴相对论》的其中的一个主播,然后我是正安的创始人,我是什么……都不行。必须说,我是一个谁?有一天我就问了很多人哦。居然我就有一个同事说:我是一个饲养员。我喜欢在动物园里饲养老虎。然后另外一个人呢说,我呢实际上是一个在尼泊尔打银器的那么一个人,啊,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把银器做得怎么怎么样。当然这些身份都不是他们现在的身份。但是呢,这个心理测试却真正反映出他们心里内在里面最希望自己成为的那个人,或者说自己认同的。就像你刚才举的那个例子一样。你看一个人是谁啊,你别看他在讲,看他希望儿子是谁。所以这两个东西异曲同工,我讲的是。
吴伯凡:所以那个贵族啊,他是希望他儿子继续成为贵族的。流氓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跟自己一样的。
梁冬:你难道不好奇,我是这么描述自己的吗?哈哈,我很想跟你分享一下。
吴伯凡:你描述一下。
梁冬:我禅定了一下之后呢,我就想。我希望自己呢,是一个穿着长衫的,还有一点花白头发,拿着油纸伞的人。沿着长安街呢往北走,走到南池子大街。上了一个充满着旧书味道的那个书斋里面,看来是个民国的知识分子。然后呢,有一大堆女研究生。老婆和孩子在乡下。忽然我讲出来之后,好多朋友都说,这个真是我们想象的生活呀。就是老婆孩子也要有,是吧?而且呢,很守妇德,在家里面呢……
吴伯凡:相夫教子。
梁冬:老爸老妈在上面还要照顾,是吧?现在呢,正好反过来。说回来吧。
吴伯凡:所以贵族他有几个标准,就归纳一下啊。这标志那标准之外,他是有一种家族的荣耀感。
梁冬:嗯,这话太精辟了。
吴伯凡:他有一种家族的这种荣耀感和使命感。希望自己的子孙一直跟自己是一样的。这样一种状态。这种是自内而外的一种真正的自信。
梁冬:骄傲。
吴伯凡:和骄傲。
梁冬:这很好。我还是很好奇。老吴,你希望你的儿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吴伯凡:我希望他是一个……至少是个专业人士。
梁冬:什么叫专业人士?
吴伯凡:就是大前研一说的那种专业主义者,就是按照专业去谋生的人,而不是一个做那种谁都可以做,只不过是很幸运的,你自己混上了那碗饭吃的那种人。
梁冬:这件事情充分地说明,老吴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专业人士。
吴伯凡:对对。做媒体的人,其实这是一个心结的问题。
梁冬:那时候都觉得,如果真的不让你说话,不知道干嘛。你我这种人啊,就是不说话不写文章,都没什么能力。打又不能打……
吴伯凡:如果他将来比如说,做杂志,做报纸啊,假如那个时候还有的话。他是一种很专业的来做。我们现在做的都是很不专业的,说实话。做电台我们也是做得很不专业嘛。这是一个起码的要求,我对他。回过头来说说贵族,他的家族的这种荣誉感,可以传承可以世袭的这种荣誉感,还有就是,他的使命感。他从来不把自己定位于一个混口饭吃的那样的一种状态--使命感。就是“天地夫子为木铎(天将以夫子为木铎)”,孟子说的啊,或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他至少有一点点这种使命感。
梁冬:就是为天地立心啊,为生灵请命啊,是吧?
吴伯凡:还有一点,我们说贵族它的最初的起源,它是跟军事有关的。所以,他把荣誉和责任永远放在生命的上头。这是贵族的一个最起码的一个特点。所以,在英国有一所真正的贵族学校叫伊登公学。前一阵我们因为某个人我们也听说了,什么伊登公学,伊登公学就是一所贵族学校。你知道在一战和二战当中,伊登公学的这些学生啊上战场,他们的死亡率要比普通的学校的死亡率要高。他们都是奋勇争先的。
梁冬:心中有义字当头。
吴伯凡:对。
梁冬:铁塔凌云。这个事情呢,我觉得老吴给我们提醒了一个很重要的指标。就是你是否愿意世袭你父亲的东西,你是否愿意让你儿子传承下去,你是否有一种高于生命的或者利益之上的一种意志在你的胸中。当你没有这个东西的时候,就不要提什么贵族精神。关于这个贵族这个话题呢,我觉得很有趣。慢慢探讨下来之后呢,我倒是发现,比如说某个铁道扳道工的儿子,他很想做他父亲的扳道工的这个工作的时候,他身上有某种的贵族气质的。
吴伯凡:对。
梁冬:对,那我们下一part,再和大家慢慢分享《冬吴相对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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