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吴相对论】第295期:回归原点

    片花一:什么是体验经济?为什么说对一个地方的记忆和怀念总是与人相关的?欢迎收听冬吴相对论,本期话题 --《回归原点》

    片花二:为什么说人生的很多重要体验都是又一次回到原点的过程?有老朋友的人为什么是值得交往的?欢迎收听冬吴相对论,本期话题 --《回归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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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吴相对论 第295讲——本期主题:回到原点

    播出时间:经济之声 2012-09-15 11:30-12:00

    主 讲 人:吴伯凡 主 持 人:梁 冬

    参与整理:Russ lym210 窗外别名 北京-平平淡淡

    晓杰 修身齊家 青莲 慧从卢溪

    梁冬: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大家好!欢迎收听《冬吴相对论》。我是梁冬,对面的依然是《21世纪商业评论》主编吴伯凡,伯凡你好!

    吴伯凡:大家好!

    梁冬:前两天呢跑去香港公干,然后去了一下楼下那家银行。那家银行呢十五年前,啊,当我在香港工作的时候就已经在那里开个户了,每年呢都会有那么两三次会经过那里,然后进去看一看。十五年来呢,这个老先生就一直在银行里坐着前台的服务的工作,你去几号柜台啊?你有什么事情要处理啊?我能帮你什么啊?你要不要坐一会呀?拿杯水喝喝啊?诸如此类。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一些工作,一看也不是很重要,但是呢我觉得有那么个老先生在吧,你就觉得特别的安全感。让我想起来了,以前呢,我在四川的时候,我们家小的时候呢,那个单位有个老局长,后来这个老局长退休了,退休了以后呢,也没什么事干,他就主动的做了单位的门卫。每天还是看着以前他的手下那些人上上班、下下班什么的,他觉得特别的亲切。大家呢也都知道他是老局长,但是也是这个位子坐着。就是我觉得这几个状态吧,都让我一下子觉得,有一种很强烈的那种温暖感在,就是那种白发苍苍的老先生,在这里呆着的那种安全感和那种信任感,不能用物质和财富和钱来衡量。

    吴伯凡:对。我们对一个地方的记忆啊,认同啊,怀念啊,其实是跟人相关的。大家都说了,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是吧?如果这个城市里头没有你觉得亲近的人,你就会觉得很冷漠,这个城市啊。比如说我回到北京,我就觉得很安全,仔细一想有什么安全不安全的呢,主要是因为有很多我熟悉的人在这个城市里头,即使身上一分钱没有的时候,我不会慌张,就是那种感觉。这其实呢,也跟我们以前说的乡愁啊、母体啊,这种记忆有关系。我们说体验经济啊,其实我觉得很重要的一个体验,就是……

    梁冬:安全感的体验。

    吴伯凡:对!这种安全感。尤其是跟人,跟熟人,跟社区相关联的那种安全感。我们现在讲城市化,城市化呢,甚至把一些进城务工的农民工,也算城市化人口,好多地方都那么算。可是呢他们在这个城市里头,他是没有这种安全感的。我们只是说,从这个物理位置上,我们进入了一个城市,但是我们没有被城市化。好的城市一定是有一种乡村的感觉。所谓乡村的感觉是什么呢?就是熟人社会,就每一处你都能感觉到你跟他的那种关联,这才是一个我们说的乡村的感觉。

    梁冬:中国呢,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个所谓的神医被打倒,是吧?过一段时间就有。那我就在想说,为什么古代的时候,或者以前的时候,人民不会那么担心某个神医呢?或者说不会对某个神医有那么多的依赖呢?其实呢,可能以前可能每一个村,都有那么一家医生,可能他爷爷的爷爷就在这里做医生了,然后一直世代相传,是吧?村里面的哪一家人孩子怎么样呢,他的身体怎么样呢,他们家里大概有什么样的遗传病啊……

    吴伯凡:你身体的各种特征……

    梁冬:他也了解你。

    吴伯凡:你爷爷,你的太爷爷,他都可能清楚,就是说它形成了一种紧密的共同体,所以……

    梁冬:对!你也不用担心他卖假药,你也不担心过度神话他,大家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是吧?

    吴伯凡:所谓那种打倒的神医啊,其实就是游医。

    梁冬:突然一下子在你身边的。

    吴伯凡:他是在一个陌生人社会里头,突然到了这个地方。

    梁冬:练了一个摊,是吧?

    吴伯凡:对。然后就像卖大力丸那种啊,就是展现某种神功,神效,一下子呢就让大家都来给他送钱来,然后他就走了。就如果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社区,就是在传统社会里头的由熟人形成这样的一个社区的话,信任是很难建立起来的。我们以前讲信任的时候,提到一个概念,什么叫信任?信任产生的条件是什么?

    梁冬:是什么呢?

    吴伯凡:在你有可能受到伤害的时候情况下,对对方保持正面期待,这叫信任。信任产生的条件来自于重逢。没有重逢就没有信任,为什么“车船店脚牙”可恨呢,这些人他跟你都是萍水相逢的,都是一次性的,他就没法形成一个重逢的可能性,所以欺诈就一定存在。反过来,你说你那种感觉,是因为你看到这个熟人的时候,看到你认识的这个人的时候,油然而生的是一种信任感,而信任感和安全感是作为我们人在所有消费体验当中一个基础性的东西,你没有这个东西的话,其他的……

    梁冬:其他的都是玄的,都是假的。

    吴伯凡:对。

    梁冬:而且我觉得呢温暖和喜悦都是以安全和信任为基础的。所以,我那天在香港街上走的时候,因为有那么大概一、二年没回去了,有段时间我不是就住在那儿嘛。正好呢有个国内的朋友打电话给我:“哎,你在香港呢,看你发微薄呢,怎么样啊?”香港不是最近挺多事的嘛,是吧?我说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去到那个社区,我以前老是吃那种快餐嘛,有一家美……什么的快餐,就在我住的那个楼下,每天早上我会去那里吃一个糯米鸡或者是一个公仔面。我回去之后,我还是想去那吃那么个东西,虽然很便宜,价格也没什么变化,大概这十年来还没有怎么大的变化,还是十几、二十块钱一碗。这种状况下呢,每一次去好像去一个庙堂去朝圣一样,你好像又回到你某一个母体。

    吴伯凡:就是说星巴克,它也是这样。星巴克体验里头,它除了这种气味体验,那是星巴克体验里头一个重要的元素。还有音乐,啊,星巴克它还卖音乐嘛,它还卖CD嘛,听觉、味觉、嗅觉、它是整体的星巴克体验。除了“眼耳鼻舌身意”这些体验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体验,是社区性体验。这些服务员,他跟你之间会形成一种紧密的关联。

    梁冬:打个招呼呀,他了解你呀,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呀,你女儿今天怎么样啊,考试了吗?上个礼拜不是说……就是那种熟人的感觉。

    吴伯凡:对啊。而且,它一个是店员跟你之间的这样一种熟人似的这种关联,还有客人与客人之间,它也会形成这种关联。这样它就极强地锁定性,这是它的体验就从……

    梁冬:这是一个真正的秘诀,后来有段时间不是说星巴克不再变成星巴克。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大家发现由于它开店开的太快,太新呐,那些店员和每天在那里买咖啡的这些人之间,没有一种朋友之间的招呼感。

    吴伯凡:他扩张的时候,在那个地方一看这个店员我不认识,他们像卖快餐似地卖他们的咖啡的时候……

    梁冬:对,我还不如去麦当劳呢,买咖啡还比它便宜呢。稍事休息,马上继续回来,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之《冬吴相对论》。

    片花:什么是体验经济?为什么说对一个地方的记忆和怀念总是与人相关的?好的城市为什么一定会具有乡村的感觉?什么是信任?重逢为什么是信任产生的条件?为什么说只有熟人社会才能提供安全感和信任感?怎样才能锁定你的目标客户?为什么说除了眼耳鼻舌身意之外,社区也是星巴克客户体验的重要内容?欢迎收听《冬吴相对论》,本期话题--回归原点。

    梁冬: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大家好!欢迎来到《冬吴相对论》。我是梁冬,梁某人,对面呢依然是《21世纪商业评论》主编吴伯凡。伯凡你好!

    吴伯凡:大家好!

    梁冬:我最近去香港的有个感触,在较前之前我们提到过。就是第一,看到那些店很多年还在那里;第二,就那些店员都还在那里,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升职。不像这些年来由于中国大陆很多城市--上海、广州、北京啊,狂飙突进,起了很多新的Shoppingmall,所以大家都到Shoppingmall里面去。就是所谓那些大的商场那里去,那种老的那种街道慢慢慢慢就没有了。然后呢,社区里面的这些变化也很大,大家都搬到新的小区,而那些稍微有点能干的人很快你就会发现他变成了店长或者区域经理,他升的很快,他也不会长时间在那里陪伴着你。于是呢,反而那种所谓的城市带给我们的熟悉感,反而在香港那样一个很嘈杂的地方,我得到了,我在北京反而没有,我在广州没有,这个很奇怪。

    吴伯凡:对,这在欧洲也能体会到这种利害。

    梁冬:对。大概十年前吧,我朋友说,诶,他在欧州太无聊了。街角那一个站着的做那鸡蛋卷饼的,他说那个人当年我做留学生的时候,他就在哪儿摊着。结果我在哪儿读完研究生了,我回来工作五年、十年了再去看,他还在哪儿。从三四十岁变成五、六十岁了,这个人还在哪儿,他说。他当时的口气是太没有前途了,只有中国这样一个地方才变化的快,才有机会。

    吴伯凡:一日千里啊。你上星期来,这个星期一去都发现很多东西都没有了。

    梁冬:别说这个人不见了,连这个店都没有了,都换一个新的店了。所以呢,当我们以前用那一种不屑,觉得它是落后的、不变化的那种态度,和今天我重新发现他里面所提供的价值的时候呢,我发现其实整个的我们这一代进入了一个新的一个心理诉求时期。这个诉求时期就从所谓的创新、变化、腾飞转到了一种对安全、稳固、长期伙伴关系的这样一种诉求。我觉得从这个细节里面可以看到整个当今中国社会在转型向更成熟的一个社会的普遍需求。

    吴伯凡:有一个著名演员,他写了一本自传,名字好像叫《世界你太快了,我要下车》。这个车太快了,我不想在这个车上待了,我要下车。这种感受我们现在可能跟他处在的状态是有点相似的。你看到的都是陌生的场景,记忆没法沉淀,没法锚定在某一个点上。我们人生的很多的体验,尤其是重要的体验,它是一次次的回到原点的过程。

    梁冬:嗯,这句话说得很好。

    吴伯凡:你走了好远好远,呃,你发现,哦,最后又到那个原点。起码你是有一个原点可回的,那样一种状态。你幸福感也好,安全感也好,衡量国民幸福指数一个很重要的要素,就是看你有没有能够给他提供原点的这种感觉。

    梁冬:嗯。所以说到此处的时候,我突然就想,一个人你觉得他值不值得交往,主要看他有多少老朋友。如果你跟他认识了一两三个月了之后,你发现成天在他旁边的全是最近新认识的人,你一定要考虑他是不是有问题。讲到此处呢,我就问自己,我发现我其实我对好多老朋友啊也疏于照顾。因为平常每天接触各种新的人嘛,幸好还认识老吴你,还有十几二十年的朋友,要不然的话真是觉得生活,哎呀,太没啥意思。以前呢,我曾经听一个朋友跟我讲,他说一个人过了三十五岁以后,他就发现他的朋友不是越来越多而是越来越少的,少一个就真的少一个了。而新认识的人都不大可能成为你的朋友了。

    吴伯凡:嗯。我们所说的老朋友,其实是我们情感的原点,他能给你提供这个东西。假如说你是一个心理上有定性的人,很难说随着时间的推移,你最亲密的六个人的这个圈子,是在不停地淘汰的。他们在你的生命中之所以重要,是因为走了好远好远,你又发现只有跟他在一起是最安全的。

    梁冬:就是互相背叛的心理成本越来越大。因为一辈子吧,就几十年,长则一百年,短则八十年或更短一点点,是吧?你已经在最黄金的时刻跟这个人认识了二十年,这些时间它是沉默成本,它也是永恒成本。就像形成钻石,形成煤炭一样,它需要很长的时间去形成的,你也不可能倒着来过一遍。所以有一些老朋友虽然也不见得有多么高级,甚至浑身缺点,是吧?各种不堪的事情,但是呢,就因为你们俩认识很多年了,就是因为这么一个原因,所以呢,你就觉得他就是你的价值,因为他跟你一起经历过这么多年。

    吴伯凡:你们之间有很多的共通的记忆,有很多不言自明的一些默契。比如说交流一个信息的时候,一个眼神,某一个关键词,一下子就能把你带到某一个体验当中去。你跟新认识的朋友你是没有这种感觉的。所以我们交往的时候其实找原点,也是一种常用的手法。比如说两个陌生人见面了以后,最容易产生亲近感的就同乡。诶,我们都是广东人,我们都是湖北人,或者是哪怕半个老乡,你是四川人,我是湖北人,我跟你交界,一下子就会有某种亲近的感觉。

    梁冬:对,我们都是H开头的,福建人。呵呵,福建人,或者是F开头的湖南人。

    吴伯凡:或者是哪个学校的,是吧?同一个学校毕业的尽管从来没见过,也都是在找原点。有一天我突然想起我很小的时候看的一部电影,现在小孩肯定没有听说过的一个电影。

    梁冬:叫什么名字?

    吴伯凡:叫《祖国啊,母亲》。这个电影啊说的是解放前期内蒙古的事情。蒙古的好多青年都叫巴特尔,巴特尔年轻的时候离开这个地方去闹革命,后来就被派回到这个地方,来领导他的家乡,来闹革命,就这么一个故事啊。当他和他的战友骑着马,已经走近他的那个家乡的时候,他就看到老远处有一个山包,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站在那个山包上,好像是望着这边的,从这个小山包的脚下到那个山顶上有一条路,当时巴特尔就跟他的战友说,这位老人一定是他的孩子出远门了,她天天站在这个地方来看,盼他的儿子回来。走到近处的时候才发现,那就是他的母亲。

    梁冬:噢,极具象征意义。

    吴伯凡:中国过去叫“衣履望儿归”啊,就母亲啊,她站在这个地方,在这个山包上,已经成为她的生活的一种习惯啦,从比较年轻的时候一直到白发苍苍,现在回想起来这个情节……

    梁冬:确实挺感动的。

    吴伯凡:是啊,因为他已经不认识他母亲啦,走到很近才知道,几十年过去了嘛,就是回到母体的这种感觉,他在盼望你,当你渴望回家的时候……

    梁冬:他也在渴望你回来。

    吴伯凡:对对,这是古诗里头说的“当君白首还(同)归日,是我青山独往时”。中国古代的诗歌里头在写思念的时候,他常常是两个人对着思念。它是某种感通的东西,他总是在写这个“支颐不语相思坐,料得君心似我心”。

    梁冬:对。所以任何真正伟大的爱情,绝不是谁把谁追到手的,一定是同时奔向对方的。稍事休息,马上回来,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冬吴相对论》。

    片花:为什么说人生的很多重要体验都是又一次回到原点的过程?有老朋友的人为什么是值得交往的?寻找情感的原点为什么是很多人建立联系的开始?为什么说任何真挚的情感都是相互感通的?好的商业为什么一定会植入最人性化的体验?为什么说真正奢侈的生活品质是能让人真切地回到记忆原点的东西?欢迎继续收听《冬吴相对论》。本期话题--回归原点。

    梁冬: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大家好!欢迎继续回来《冬吴相对论》。刚才跟老吴讲到一件事情啊。就是讲到说熟人社会,我们去到一个地方,看见那些总是重复的东西的时候给我们带来安全感。然后老吴呢就讲到了巴特尔,一个国产电影,爱国主义教育的。讲这个巴特尔回到家,发现呢等着他的母亲,然后就讲到说其实所谓你在回归母体的时候,母体也在等着你回归。任何的力量都是互相奔向对方的,谈恋爱也是如此。如果说哪一段恋爱是这个女的就在那儿呆着,被人追到手的,追到了也没用,再过几年也会分开,一定是一开始就是互相奔向对方的,所以大家不要说谁追谁了,是吧?都是互相被追到手的。

    吴伯凡:当然,这是说的是一种很人性化的,很情感化的一种体验。我自己越来越觉得好的商业一定是把最人性化的体验植入到里头,才是一门好的生意。

    梁冬:对,它才是长期。

    吴伯凡:做的久。李敖大师曾经讲过,他说他记忆中的北京是一个什么样子,金鱼胡同和哪个胡同,那个胡同口有那么一个小店,这个小孩儿还有一些年轻人,他们是很希望去走到那个店里头去啊,就闻一闻店里头那种气味,身上是没有钱的。就是哪怕是逛一逛,看一看。进去以后这个店主呢,因为都是认识的嘛,你进来以后他也认识你,他知道你是不会买东西的,你没有钱的,但是他都会给你倒杯水,让你坐在那儿,喝杯水,你满怀歉意的离开的时候,他好像很坦然地目送你走,他说这才是他对北京的记忆。不是故宫、长城、十三陵,他是这个……一个小朋友……

    梁冬:那是溥仪对故宫的回忆!是吧?呵呵呵……一般的人你又不是住在里面的,是吧?你就住在胡同口里面的,当然你对胡同有印象了,呵呵呵……

    吴伯凡:哪怕,不是这种体验就是那种亲情般的……

    梁冬:我理解。

    吴伯凡:哪怕是溥仪,你看过那个《末代皇帝》那个电影吧?就最后的结尾,多少年以后重新回到故宫,以一个游客的身份,有一个小孩儿就很好奇的看着他说:“你是干什么的?你为什么来到这儿?”他说因为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住在这儿,那小孩儿不信。溥仪说:“你等等。”他就走过去,在那个皇上坐的椅子那个下面,掏出了一个装蛐蛐的一个小笼拿出来给那个小孩儿看。

    梁冬:当年他藏在那儿的,是吧?

    吴伯凡:对,是。当年就是他藏在那儿的。

    梁冬:这么多年没有被发现哦?!当然我觉得这是一个戏剧化的细节表达,但这种事情呢特别感人。当我们看到这些情景的时候啊,你会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人生啊真的白驹过隙啊,很快,嚎,很快很快。

    吴伯凡:其实对于溥仪来说那也是他的一个记忆的原点,其实他到故宫来,他也不是来看那么大的一片房子的。

    梁冬:也不是看午门的。

    吴伯凡:他可能就是来找装蛐蛐的这个小笼子的,啊。

    梁冬:嗯,有意思。今天呐,从这个话题聊下去,会发现呢中国当今的社会,应该开始推崇另外一种价值观,这种价值观就是在创新以外的价值观。我认为就是那一些你会觉得值得长期拥有的,就是你现在拥有了,而且呢你准备明天还拥有,后天还拥有的东西,这种长期的时间价值很重要。比如说我们更应该去尊重和爱护那些老朋友,不管他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包括是那一些看着不太那么好的房子,那些不太那么好的这种街道。这些东西今天我们看过来它好像……应该被扫入历史的垃圾堆,应该是被创新掉的。但是当我们站在一个更开阔的角度来看这个事情的时候,你会发现它所呈现出的那种价值很有意思。前两天我去了一个地方,叫《汉声》杂志,你听说过这个杂志社吗?

    吴伯凡:嗯,我知道。

    梁冬:这个杂志社的这个社长啊就给我讲了一个事儿,特别有意思。他说呢,《汉声》杂志是一个台湾人他们过来做的嘛,这么多年来就一直致力于保持中国的很多传统的,比如一个房子啊,一个蜡染的画儿啊,一个泥人的做法啊。然后用很细致的方法,就说这个泥是怎么找的,怎么做这个泥人的,它的工序怎么怎么样,怎么才算好的,然后,用照片和文字记录。那么这个《汉声》杂志呢,他们说最近他们在干一件事情,他们就发现呢,在江苏那种地方啊,以前都是水塘嘛,河道中总是有那种塘的泥呀,塘泥你知道吗?就是莲藕的塘泥,淤泥嘛,淤泥。现在他说,这些池塘呢都变成水泥地了,很多地方都变成水泥地了,连农民呢都搬到楼上去住了,都住到楼房里去了。然后呢那种地方越来越少了,在江苏呢有八种东西叫做“水八鲜”。就是有什么莲藕啊,荸荠呀,就是那个马蹄呀,还有薏苡仁呀,所谓的鸡头米呀……

    吴伯凡:就是我们小时候吃的嘛。

    梁冬:菱角啊什么的。

    吴伯凡:菱角呀。

    梁冬:对,就八样东西他们称之为“水八鲜”。但是现在越来越少人知道这八个东西了,也不怎么做了。他们就去花了很多时间做了八本书,就是详细的讲这八个东西它的物种是什么样子?它原来种子是什么样子?怎么长的,在什么样的泥里面,做到什么程度,然后做出来后,可以做什么样的菜肴,做出什么样的汤。去了前前后后四年的时间,当地的政府都觉得烦了,说这个东西你们有人会看吗?我们都不看了,如果我们都不买,谁会买呢?他说,不是的!这些东西其实是属于全人类的。如果今天我们不去整理和保留的话,很可能再过五年十年就真的没有人知道它当年是这样这样做的了。比如说,拿这个莲藕来做个什么样的糖,可能是某种小的那种点心。这东西可能以前是很多人小的时候就这么吃着长大的,后来就没有了。所以这个故事,他当然说的时候很感慨,他一边喝茶一边跟我们讲的时候呢,我听在旁边,我就在想说:其实我们童年的时候也有类似很多这种生活记忆的东西就不知不觉的就没有了。而这种不知不觉没有的东西呢,它以后有一天再返转过来的时候呢,就很麻烦,也许我们中国这个国家呀,就以前你看烧阿房宫,一烧就烧了,是吧?好像总是一次又一次的推倒重来,你知道吧?所以,很遗憾。

    吴伯凡:这个,我们的记忆就有点像那个黄河啊改道啊,最近不是又在修什么开封城吗?花一百亿还是几百亿。当时这个东京、汴梁那个地方早就没有了嘛,它是由于黄河改道以后压在八米以下,那个城市呀就没有了。我们一次次改道的时候,比如水泊梁山就没有了嘛,是吧?如果我们的个人的记忆也是一次次地改道,一次次的把我们淹没了的话,其实你是很难找到一种幸福感的,真的是很难找到。因为你回不到原点,你就是找不到……就是那个Anchor--锚定的那个地方,你找不到。那经济发展的目的是什么?不断的制造新场景、新体验?还是说给我们在提供新体验的时候一次次回到原点,这是要值得选择的一个东西呀。在日本、在欧洲你都能看到这种就是很容易让你回到原点的那种地方。

    梁冬:现在那种人工回到原点,比如说,我们经常去某些旅游风景区,看它制造一些所谓的旧的体验,你一看就是一些很年轻的很粗糙的那种东西,都很不靠谱。

    吴伯凡:上个月我去杭州的时候,我经过一个地方的时候就问朋友,说这是哪儿?他告诉我说,这叫宋城,它就是一个人工建的、宋朝的,南宋的一个,那就几年的那种历史的。

    梁冬:有点像锦秀中华的那种感觉,是吧?

    吴伯凡:你想通过那种东西来回到原点,那真是一个笑话!

    梁冬:对!反而我在香港,在铜锣湾哪,昨天呢看见有一档卖那些什么山楂饼啊、那个老婆饼啊那种东西,一看就是很多年。我一问,说这个店已经在那个地方开了大概有四十年的时间了。四十年,香港沧桑巨变呢。但是那个档口的人还在那么做着。我想主要的原因他当年买下这个铺了,现在也无所谓了,你知道吗?这个铺如果他租的话,肯定是养不起的,但是他就能够买下来做这个事情。

    吴伯凡:我们一说到生活品质的时候,马上就会想到,五百块钱、一千块钱一平米的地板,用牛皮做的墙纸,什么红木家具等等,这种东西,叫不叫品质?也叫品质。但是这种品质跟你个人是没有关系的。相比我们刚才说的回到原点的那种体验来说,这都是廉价品,真正的奢侈品是能让你真真切切地回到记忆原点的那些东西,如果你的生活中没有这种体验的话,你的生活其实是很屌丝的。

    梁冬:呵呵呵,很屌丝的,对。所以说到这个事情,我觉得这个话题可以再深度地往下挖掘一下,你会发现,你在回答一个问题,就是: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当我们在想这句话的时候,你突然发现,其实生活不仅仅是往前看的,更多的是往后看,因为我们中国人讲:对最美好的东西你是向往的,向的是往啊!好,感谢大家收听今天的《冬吴相对论》。下期同一时间我们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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