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吴相对论】第349期:有气场的办公室
片花一:雅虎CEO梅耶尔为什么会要求已经习惯了宅办公的员工回公司上班?在规定时间到规定地点的双规式上班在互联网时代为什么是必须的?茶水间的风水和一家公司的组织行为有什么隐秘联系?员工工作之余的随机交流对激活企业的生命力为什么至关重要?为什么说当所有人都放下筷子拿起手机的时候一个饭局在心理上就已经散伙了?个人终端为什么会成为人们心理隔离的管道?欢迎收听冬吴相对论,本期话题 --《有气场的办公室》
片花二:网络沟通为什么是一种过滤了情感互动的脱水版交流?电视机在现代家庭中的作用和中国农村的火塘、西方国家的壁炉有什么相似之处?孔子为什么会认为“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美国的情景剧为什么需要加入罐头笑声来构筑一种气场?整体为什么会大于部分之和?一群人多点对多点的互动是怎样激发、叠加、映射个体能量的?为什么说一个公司最终的竞争力是文化的竞争力?欢迎继续收听冬吴相对论,本期话题--《有气场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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播出时间:经济之声 2013-04-06 11:30-12:00
主 讲 人:吴伯凡 主 持 人:梁 冬
梁冬: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大家好,欢迎收听《冬吴相对论》。我是梁冬,对面依然是《21世纪商业评论》发行人吴伯凡,老吴你好!
吴伯凡:大家好!
梁冬:这段时间我看见一个新闻,虽然其实有点旧闻。话说雅虎新来的头——CEO,他要公司的员工再回来上班。因为以前作为一个互联网公司,他们曾经有股风气,认为天下一体了,你在哪里只要在干活,把这个事干了,同时在线,是吧?
吴伯凡:它是互联网公司嘛,以为有这么发达的互联网,有了这个虚拟的共同空间以后,可以不要物理的空间,传统公司聚在一起办公的这种方式是过时的。
梁冬:对,所谓的在规定时间、到规定地点上班,是吧?“双规式”的传统上班方法。
吴伯凡:对对对。
梁冬:那雅虎员工其实已经习惯了非双规了,都是各自在家里面按照自己的自由时间,很多人移动办公,是吧?但是新来的CEO还是要求大家回来上班。你知道,美国可能跟北京差不多,是吧?也是地大物博的地方,上班很远,而且中心区堵车也很严重,所以就引起了很多的反弹。这个事情我开始的时候,我觉得,是啊!你看互联网公司,应该自由了嘛。但是后来我又采访了很多人,甚至我前两天还专门问了很多在北京的做得很好的互联网公司的大哥,这些大佬们,他们说其实人在一起办公还是很有必要的。
吴伯凡:嗯,发生在我们自己内部的一个故事,就是我们一些编辑记者在一起讨论如何提高稿件质量的问题,跟办公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讨论来讨论去,后来发现说好多稿件质量之所以不能够提高,是因为大家交流的这种程度不够充分,不够随机。有时候这个随机是很重要的,因为大家发现这种各自在家写稿,而用电子邮件发到编辑那儿,编辑在那儿改,从表面上看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这种随机性的交流看似偶然的那种沟通,实际上对于一个稿件的质量是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的。就像说你看一个人写的书和跟这个人交流,你得到的是完全不一样的。就是文字往来和坐在一起交谈,全方位地用身体语言,用各种表情,这种全息的交流完全不是一码事。后来大家就得出了一个大家最不愿得出的结论:就是我们应该坐班。因为一般记者都是比较自由散漫的嘛,不喜欢坐班的。
梁冬:没有人想坐班的。
吴伯凡:对,但是到最后就是大家形成了一个共识要坐班。
梁冬:我以前在中欧读书的时候,有一天我们教组织行为学的一个老师,他说他发现很多公司在设计所谓的员工的餐厅和员工的喝水的地方,是一个很重要的一个秘诀。关于风水,现在英文已经有个词fengshui——风水。在洛杉矶很多书店里面,一堆一堆的……
吴伯凡:别洛杉矶了,我在硅谷的那个书店里头都……我发现一排,一个书店头。
梁冬:全是风水。
吴伯凡:都风水呀。
梁冬:他说如果你从组织行为学的角度来看,两个部门,如果共用一个喝水的地方,那么员工就回到随机的,今天正好我站起来去倒杯咖啡的时候,另外一个部门的人也在那倒咖啡,可能就一嗓子说那个什么事情怎么定,他说怎么样,这事就解决了。本来也可以发邮件,也可以正式召集一个会议大家坐在那里去开会去讨论。但是,它是很多层面的,除了两个部门的总监互相的沟通外之外,其实下面每一个层级的做事情的人之间,它需要点对点的直接沟通。在以前,有些组织就喜欢说,这个部门跟那个部门一定要汇总到头儿上,要两个头儿来谈,其实这很没有效率。就是说你看把这个公司的哪两个部门放在一起共用一个水房,就跟原始社会,大家是不是共用一口井一样,往往在井的旁边就形成了一种所谓的社区关系。
吴伯凡:村落。以前我们也讲过,就是一个无意当中发现的一个案例。联合国改造印度某个地方的水质,这一个公益组织就给这个村子就建了饮水系统,而且是自来水的方式,就是到各家各户,一下子这个地方的社区关联度就非常的松散了。以前它都是井水,每一个人的交流,它就是那种随机性的。但是它就是这种随机性交流当中能够保持这种紧密的关系。一旦那个每家每户拧开水龙头就能用水的时候,一个,它交往少了,就邻居之间物理距离没有变,但是他们的心理距离就一下子变得非常远。很显然的,我们在公寓里头就是这样的,然后我们现在住的这个楼房里头就不认识对门。
梁冬:我前两天曾经有个朋友给我讲个事情。他说现在很多人家里面因为已经不看电视了,连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一家人吃饭的时候,各自拿着一个手机各自看微信看微博,同台吃饭各自修行。两口子睡在一张床上,上床之前各自看各自的Pad。所以呢……
吴伯凡:不,有时候聊的时候也是通过微信在聊。
梁冬:对呀,对呀。碰着他了还发一个微信,是吧?这样的话就令到连在一个家里面一个屋檐下的分享都变差了。更不要说像以前那种说,因为没有了水井之后,令到各个家庭的分散。
吴伯凡:现在就是有些高档餐厅里头已经提出来要把手机给收起来,吃饭的时候。要不然这饭是没法吃的,我现在越来越发现这个饭没法吃。就前面有差不多十分钟的时间大家还……很饿。
梁冬:饿的时候就在狼吞虎咽当中来不及看手机了还能说几句话。
吴伯凡:只要是……
梁冬:筷子放下来了手腾出来,那不是嘴的问题,是手的问题。刚开始吃饭的时候你手得拿着筷子,是吧?筷子一放下手一腾出来第一件事情是摸出手机,是吧?
吴伯凡:嗯,一下子这桌饭就散伙了。
梁冬:从心理上,从气场……
吴伯凡:从气场上就散伙了。“伙”这个词它本来就是说大家聚在一起吃饭就叫伙,一伙的。
梁冬:对,同锅吃饭。
吴伯凡:伙伴,同锅吃饭的人叫伙伴。在湖南一些地方亲兄弟叫同锅兄弟,不是亲兄弟叫隔锅兄弟。
梁冬:哦,就表兄表弟那叫隔锅,是吧?
吴伯凡:啊,对对。这个同伙是很重要的。
梁冬:哈哈哈,同伙,贬义词了。其实我们也是同伙,是吧?但是现在搞得很贬义。同伙现在就只来形容那种要被击毙在路上那些人才叫同伙。对,所以你说这个事情很有趣哈。中国人古代有个字叫“親”,繁体字是有个见的,左边一个亲右边一个见。现在由于简化了之后没有见了,所以就不亲啦。这个事情很有意思,你看不见就真的不亲了。
吴伯凡:嗯,由于每一个人有各自管道以后的这种隔离,他产生的那种效果是我们完全低估了的。过去,比如说在大家都看电视的时候,家庭关系还是比较紧密的。哪怕在一块儿要争,你要看这个频道我要看那个频道。但最后坐在一起聊聊天,他关键是这个电视内容是一回事,大家因为这个内容坐到一起进行交流是另外一回事。
梁冬:大家看的是同一个方向。家里面是看的是一个方向的。
吴伯凡:现在是一人拿一个iPad,一人拿一个手机。就家里头这团气就没有了,就散了。一团和气,这其实一个很好的词,一团和气,和了嘛。你现在是分了,你物理距离一点儿都没有改变。这网友说了,世界最远的距离不是什么生与死,是我千里迢迢来找你,你在旁边发微博。是吧?
梁冬:但是你会发现说它似乎变成了是一种不可抗力的状态。以前只有我和我老婆才会各自看手机。最近我发现回家跟我父母吃饭,连我爸都在看新闻,拿手机看新闻,在吃饭的时候。这是不曾发生过的事情,我爸是一个不那么喜欢看书的人,他的所有的智慧来自于和人沟通的智慧。小的时候发现我爸看书的时候看到几页纸就已经睡着了。哎,他现在开始喜欢看东西了。所以这个事情……连我妈也在看。我本来是想为了讨好父母,然后一人买一个pad。结果后来发现,大家出去吃饭的时候各自望着自己的那个管道,在物理上是一体的,在心理上已经不属于一体了,这个事情很可怕。
吴伯凡:由于个人终端的出现,导致一个组织一个群体里头的分化非常明显。
梁冬:而这种分化的情况是和另外一个东西有关的,是什么东西呢?稍事休息,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冬吴相对论》。
片花:雅虎CEO梅耶尔为什么会要求已经习惯了“宅办公”的员工回公司上班?在规定时间的规定地点的“双规式”上班在互联网时代为什么是必须的?茶水间的风水和一家公司的组织行为有什么隐秘联系?员工工作之余的随机交流对激活企业的生命力为什么至关重要?为什么说当所有人都放下筷子拿起手机的时候,一个饭局在心理上就已经散伙了?个人终端为什么会成为人们心理隔离的管道?欢迎收听《冬吴相对论》,本期话题——有气场的办公室。
梁冬: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大家好,欢迎收听《冬吴相对论》。我是梁冬,对面的依然是《21世纪商业评论》发行人吴伯凡,伯凡你好!
吴伯凡:大家好!
梁冬:我们较早之前提到一个话题,说其实不光是家庭,在公司里面都是这个样子,现在全世界的社会组织正在经历一个有趣的变化。这个变化就是:也许人们的物理距离还没有变远,但是心理距离也各自变远了,因为有了Pad和手机。我们其实面对面坐着,但是我们各自属于各自不同的社区。你看这个人在发他微博的时候,他心里面其实想着他里面多少个粉丝,他在发微信的时候他的那些好友。他是跟另外一些人在分享自己的看法……
吴伯凡:就是每一个人分属于自己的网络。所以虽然在物理的空间里头他们是在一起的,但是在组织结构上它是完全不一样的,叫貌合神离,同床异梦。
梁冬:虽然同床同梦是不可能的,在古代也是同床异梦的,这没有两个人能同一样的梦。但是,这个事情现在变得越来越外化了。以前多多少少我们还有些机会,在家里面围着一团火。比如说,在我的梦想当中,我认为,一个美好的过春节,是一家人围着一团火。
吴伯凡:中国过去农村里的火塘,在冬天的时候,大家围着这个火塘,聊各种各样的事情。因为见而亲嘛,后来没有火塘了,但这个电视机啊……
梁冬:扮演了火塘的角色!
吴伯凡:对对对!在西方社会里头就像那个火炉。
梁冬:罗斯福的在炉边夜话……
吴伯凡:就那个,我们在一些五星级酒店什么套房里头也见过那种火炉,是假的嘛。它就是那个鼓风机吹的红色的布片,红绸子那种,不能细看,塑料得很。这次去不丹,我第一次看见了真的火炉,旁边那个劈柴,那个火真的烧起来了,那种感觉还真不一样。这次我到不丹有几个感触。一个感触就是,这去的这一伙人,它真的是一伙人,在一块儿吃饭。你知道到不丹以后啊……
梁冬:不能上网啊!
吴伯凡:不能上网,手机信号……
梁冬:连电话也不能打。
吴伯凡:电话都不能打。
吴伯凡:所以大家就很亲密啊,在那个地方就是话很多。后来一到了那个尼泊尔,大家就……
梁冬:作鸟兽散!
吴伯凡:大家就……
梁冬:各自回电话,上网,赶紧复邮件。
吴伯凡:对,过去我们说到一个旅游景点去,就是想着到那个旅游景点去。我发现现在都是怀揣一颗共同的心思,就是那儿可能有WIFI。第一不是去找景点了,就是马上就去找WIFI。
梁冬:找热点。
吴伯凡:找热点。由于大家不能打电话,不能上网。大家很亲密,在一块儿分享各种各样的事情。
梁冬:甚至有些你看似不重要的事情,比如说,只是聊些家常,讲讲自己情绪化的东西。但是,它不是在知识和信息上的交流,也不在道理上的交流,它其实是一种感情。
吴伯凡:过去北京人见面了,吃了没有?他不是说想获知……
梁冬:你真吃了没有?
吴伯凡:关于你吃没吃的一些信息,而是表达的是一种关注。我看见你了,我要跟你打招呼,我关注你的吃饭的问题。这是天大的事嘛,这在过去,是吧?对方也会以同样的关注回报给你,这样就形成了一种情感对流。这个互联网它是个信息网络,有时候也能进行所谓的感情交流,但是其实说到底,这种信息网络把很多人面对面交流的时候,传统的那种交流方式的很多东西都过滤掉了,就是人与人之间的那种关系、情感,它脱水了。这里头就回到我们前面说的,就是上班的问题。
梁冬:对。我以前在百度上班的时候,曾经大家讨论了在百度贴吧里面有人发了个帖子,下面很多人就赞,顶,顶,再顶!但是觉得都是没有信息的东西,当时在想这个东西怎么处理?是否把它合并同类项,就是有555个“顶”,一条信息就完了。后来大家说不是的,哪怕它下面就是有10屏,几十层楼都是顶,没有什么信息量,你还是应该保留。因为它传递的不是信息,它传递的是一种能量和一种情绪。那么,一样的道理,日常的交流过程当中,家里面的人际之间的这种无心的这种交流,包括在办公室里面的人和人之间的那种交流,它产生的不是说那么直接的,我今天这个事情,我这个稿子交给你,你要怎么写你要怎么回复,它不是这样的。
吴伯凡:不是纯粹的信息层面的交流。
梁冬:对。人和人之间有一种在工作以外,甚至在公立的事情以外的,基于信任、基于分享、基于情感的互动,这些东西所带来的一种场,而这种场,它可能对真正的工作,是有极其重要的意义的。
吴伯凡:对。这一点就是说,我很有感触了。一群人出去旅游,不知谁发明的,在漫长的旅途上,大家分享各自的故事。刚开始的时候很多人是不太当真的,当某个人讲到了某一个点的时候,它就立即触发了另外一个人想表达的欲望。它是这种叠加和映射,导致整个氛围就非常的强,很多人就讲的泪流满面啊。我这是亲身经历的。一个很理性的人,一个上市公司的CEO,哎,他不知道怎么就泪流满面了!原因是什么?就是我们一旦置入到一个氛围里头,一个场里头,中国古人叫“风”。就是起风了,下雨的这个“风”。
梁冬:“风雅颂”嘛。
吴伯凡:对。这个“风”啊,在中国文化里头是很重要的概念。比如说,风俗、风气、风情、风范……
梁冬:风化。
吴伯凡:对。这个“风”是什么东西啊?是一种无形的力量。它在影响你,但是你看不见,你也摸不着,但是它在影响你。它其实是一种影响力。《论语》是这么说的: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
梁冬:哪个“草”?
吴伯凡:就是草木的“草”。就是一个人啊,他是散发着一种力量,一种无形的影响力。风一吹过来的时候,草不就倒了嘛?我们作为一个个体,一旦在一个“风”里头,在一个看不见的力量里头,我们的状态就完全变了。
梁冬:对。它形成了一种所谓的集体无意识。
吴伯凡:不仅仅是无意识。
梁冬:有时候有些也会变成有意识的。
吴伯凡:是一种集体的行为,它暗中左右你。
梁冬:裹挟你。
吴伯凡:也可以叫一种“文化”。以文化之,它有一种无形能量来化。“化”就是改变你,重新塑造你,所以整体大于部分之和。就是一群人如果他真的是在一起,能够形成一个多点对多点的互动的话,它一定从多个个体当中涌现出一种能量,来反过来改变这个群体的每个人的行为、语言、情感。
梁冬:嗯。很多年前我看过一本书,大概讲的就是说,传媒的角色的问题。它说传媒不应该扮演一个简单的迎合者的角色,它更应该像一个大船的船头,对某一种的社会风俗和社会文化需要有一种引领的作用。我们每一个传媒人都应该要意识到一点,就是说我们对于整个的社会的风气扮演着某一种不可推卸的责任。其实传媒人的所谓的尊严和传媒人的专业性也体现在这里。好,稍事休息一下,马上继续回来。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冬吴相对论》。
片花:网络沟通为什么是一种过滤了情感互动的脱水版交流?电视机在现代家庭中的作用和中国农村的火塘,西方国家的壁炉有什么相似之处?孔子为什么会认为“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美国的情景剧为什么需要加入罐头笑声来构筑一种气场?整体为什么会大于部分之和?一群人多点对多点的互动是怎样激发、叠加、映射个体能量的?为什么说一个公司最终的竞争力是文化的竞争力?欢迎继续收听《冬吴相对论》,本期话题——有气场的办公室。
梁冬: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大家好,欢迎收听《冬吴相对论》。我是梁冬,对面依然是《21世纪商业评论》发行人吴伯凡,老吴你好!
吴伯凡:大家好!
梁冬:较早之前我提到这个话题,就是说人和人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里面的时候,它形成了一种气场,也可以形成所谓的“风”。这种“风”它一旦成型了之后,它会反过来作用于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我们有意无意的你进去之后,你就变成是被“风气”带着走了。所以才有所谓的“入乡随俗”。你要是去到一个地方,比如去到天体浴场,是吧?你穿衣服,你也会觉得特别丢脸。那里的人都不穿衣服,是吧?这种事情我以前有一次去新西兰的时候,我就有过这样类似这样的体会。
吴伯凡:仪式它其实也是在形成一种看不见的“风”,看不见的氛围,一下子能够激活你的某种灵感点,让你变成一个跟平常不一样的人。军队里头是非常讲这个东西的,内务就是战斗力。你要把被子叠得都是豆腐块儿,你要站队站得整整齐齐。其实好多它没有太大的实用性,对于打仗来说。但是两个军队,最后的对比往往跟这种“风气”有关,作风。
梁冬:嗯,作风严明。我是年轻的时候研究过一下这个电视行业,包括一些美国的情景剧。我说为什么那些谈话节目情景剧要加一些罐头的笑声?大家觉得很不习惯,觉得很傻。因为一听那就是假的嘛,对吧?但是很奇怪的就是,如果你真的把这个笑声拿走的时候,你发现这个电视剧远没有有笑声那个好看,觉得没劲,尤其是美国那些肥皂剧,它很典型。后来我又研究美国的很多谈话节目,它有意无意的在制造一种场。如果是一个人站着说话的,它也必须加上一些罐头笑声,显得它好像是在一个剧场里面那种感觉。
吴伯凡:对,如果是一个人在那儿说话,没有形成场的话,他只是在发布信息。但一个好的演员,一个好的主持人,他是在释放一种能量,释放一种“风”。这种“风”能够强烈的改变观众,让观众置于一种氛围当中去。
梁冬:对,你说《锵锵三人行》这个节目,那么多年了,为什么这个节目到现在这个节目仍然长盛不衰呢?我后来得出一结论,很多常年看这节目的人,根本就不是在听他们在说什么了。只是说,我觉得尤其回到家里面的时候,很多人是一个人住的,或者二个人住的,他把电视一开,有那么几个朋友,就在你家客厅里面谈笑风生,也许你插不上嘴,但是你觉得,你和他们在一起,你是跟他们形成那个“风”是在一起的。
吴伯凡:对,三个人在那儿聊的时候,形成了一种超越了他们三个人个人观点之上的一种氛围,这个氛围能够感染你,你仿佛也置身于这个氛围当中。我们喜欢一个节目,其实是喜欢这个节目带给我们的这种氛围。
梁冬:嗯。这个很有趣,孔子还真是很伟大的一个人物,他在那么多年前就意识到,这种“风”对人们的影响到底有多大。而且这个“风”,跟有些很有意思的东西有关。比如说饮食,比如说衣服。我有诊所,我有一个教育机构,诊所的同事每天都必须穿统一的制服,我们的环境也必须要怎么样的音乐,因为是工作的需要。所有的人,每天早上要有一个念《弟子规》的过程。我后来发现,诊所体系里面的同事,他们形成的那个团队合合力就比较强。而相比而言,没有穿统一制服的同事,他们彼此之间就没有形成那样的一种感觉。甚至同一个人,他可能今天去看诊,明天去听课。这个朋友告诉我说,他说我在你们诊所里面的时候,感受到了一种氛围,这个氛围是整体的,是全然的,而在学校那边,就没有那么强烈。孔子说,风俗里面很重要的饮食,还有就是服饰。你也前两天去不丹嘛,你会发现不丹之所以让你觉得特别有意思的地方在于他们从官员到普通人,大部分的人他们穿着很统一的民族服装。
吴伯凡:国服。
梁冬:这个服装让你一下子就进入到一个对他们一个整体的尊敬里面去了。相比之下,中国我觉得现在没有那样一种服装。最近我们都说国家领导人出访的时候,很多网友都拿他们的服装来讲。其实我觉得这个很重要,不是钱的问题,重要的是它传递出了一种信号,这种信号就是:他们俩穿的是一致的,他们两个人那个颜色是有搭配的。所以出来就感觉特别棒,你知道吗?
吴伯凡:嗯,刚才说的吃东西,在古代宴会,绝对不吃一个……
梁冬:为了口腔的事情,它不是为了肠胃的事儿。
吴伯凡:对,不是一个功能型的事情,它是一种仪式。不管是吃饭、喝酒、服装,所有这些跟我们的日常生活相关的这些活动里头,它都要生发出一种超乎这种日常状态的氛围。就是涌现出一种力量,这种力量能够改变每个个体。
梁冬:对,比如说我前段时间去一个公益组织,台湾的公益组织叫慈济。我发现,他们有很强烈的关于服装的要求,比如刚刚进来多少个月的志愿者,大概穿什么样的衣服,白色的裤子。然后,到什么层面的人可以留几颗扣子,什么颜色,到什么层面的人是什么样的徽章,它都很清楚。这样的话,大家就很有次递感,而且他们除了衣服以外,在吃饭的时候,每一个人该怎么吃,都很有规矩。左手怎么拿碗,右手怎么拿筷子,怎么坐,这个一下子,就传递出那种尊严。
吴伯凡:你说的时候,我想一个词,就是“敬”,尊敬的“敬”。我们说风气、氛围、仪式等等,它有一个共同的指向,就是,让你处于一种主“敬”的状态。
梁冬:对对对。
吴伯凡:不苟且,不随意。不是一个冗长的懒散的这种状态,而是把你的内在的某种能量、情绪,甚至是智力给调动起来。我们说敬业,你要没有敬的这个心态的话,你是没法做到敬业的。
梁冬:嗯。我现在开始越来越理解孔子为什么那么强调一个地方的风俗,对这个地方的人穿什么样的衣服,住什么样的房子,怎么喝酒,怎么说话,什么辈份什么身份的人应该怎么做这个事情。他规定得很详细,在他的《礼记》里面,儒家的这个经典著作《礼记》里面。我以前,其实觉得他们很没有必要,但是当我开始……
吴伯凡:繁文缛节,觉得是。
梁冬:对对对。当我开始有自己的团队的时候,我明显地发现,其实越是大的团队,这种东西就越重要了。因为,人都是……有一本书叫《乌合之众》。每一个人放单个,一堆儿加起来,都是乌合之众。是团伙,还是团伙变成了一个团队,它之间最大的区别就是你们是不是有一个向心力,而……
吴伯凡:或者是以前我们说的这种看不见的旋律,就是说我们的行为可以把它理解成一个舞蹈,背后有一个看不见的、听不见的旋律,它在播放,我们按照这个旋律去跳舞。在一个公司里头,这个看不见的旋律有没有,这很重要。在你分散状态下,各自在家办公,那种状态是不可能有的。一个组织的业绩,它不可能仅仅是一个个的员工的业绩加起来形成的一个简单的叠加。它是一个放大,是互相激荡,互相激活,形成共振效应。
梁冬:共同生命体。我们很多时候被一种观念所误导,我觉得。比如说,随着机械工业文明的发展,说任何一个工作都可以分解成一百个环节,每个环节可以不断的优化,然后把它拼到一起,这个工作就做得很好了。这实际上对组建一个汽车,一个没有生命的汽车是可以的。但是对于人和人所形成的团队来说,上游和下游之间,这个人和那个人之间,他们要基于同样的、某一种的、潜在的,大家每个人都可以感受到的频率、节奏共同地去完成这个事情,他才能形成所谓的共同生命体。我发现说,好的公司,我以前不知道在节目里有没有讲过。我发现比如广告公司里面,奥美出来的人,非常典型,只要这个人在奥美呆过,你跟他一接触,你就知道这个人就是奥美的。
吴伯凡:过去说IBM出来的人,三十米开外你就知道他是IBM的。我们通常说公司文化,以为就是发点那个公司文化手册,让大家学习学习,分享分享,不是的。它是一种弥漫在这个公司里头的听不见的旋律,看不见的节奏。无形当中每天在改变你,在教化你。就“以风化之,以文化之”,而一个公司最终的竞争力,其实是文化的竞争力。有些公司最后衰落,首先是文化的衰落,是整个的旋律开始涣散,就没有了,或者是每一个人都是在用耳机在听一个自己的旋律,都在一起,实际上每个人……
梁冬:貌合神离。
吴伯凡:对,遵从的旋律是很不一样的,就像我们现在在吃饭的时候看到的,同桌吃饭各自修行。所以你要最后就要做到一团和气,形成这种合力,这才是一个公司的竞争力之所在。
梁冬:对,所以我觉得,今天我们从一个话题,就是雅虎要求员工,一个互联网公司的员工重新回到办公室来上班,这个话题开始聊起。聊着聊着,我们发现说整个社会现在有一种离心的趋势,因为每一个人都被他的手机所裹挟,甚至在一个屋檐下的同一个家庭里面的人,都已经开始各自离心的时候,也许把他们重新拉回来变成一个核心的价值,是一个组织在未来最重要的工作。而这种工作,将会直接产生出一种伟大的能量。这也是我们的祖先,就是孔子他们在儒家的很多思想里面所反复强调的我们要塑造的一种的风气的原因。好了,感谢大家收听今天的《冬吴相对论》,我们下一期同一时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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