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吴相对论】第407期:空心人

    片花:科技和商业的发展怎样联袂扼杀着人类能力的多样性?单一而标准化的社会评价系统为何是对人类的无痛截肢?为什么科技在让人类的能力不断延伸壮大的同时,也在让人类慢慢退化成一个技术嫁接平台?什么是人类永远无法被剥夺的能力? 欢迎收听冬吴相对论,本期话题 --《空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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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播出时间:经济之声 2013/11/24 11:30-12:00

    梁冬: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大家好,欢迎收听《冬吴相对论》,我是梁冬。对面依然是《21世纪商业评论》发行人吴伯凡,老吴你好。

    吴伯凡:大家好。

    梁冬:这两天呢,我去参加某一个电视节目的录制,有一件事情令我热泪盈眶,是个什么事儿呢?话说有一个年轻的英语教师,他发现自己有一种远古时期人们留下来的一种能力,就是在黑暗之中对空间的把握能力特别强。比如说他在夜晚去走过一个地方,走过之后他就不会碰到那个地方了,他就能够几乎是不用眼睛就能知道位置、方向,怎么走。他觉得自己特别有这个天赋,而且他又很喜欢攀岩,他后来发展出了一种特别强的能力。你知道攀岩吧,攀岩不是有很多触点吗?

    吴伯凡:找不到触点你就没法攀了嘛。

    梁冬:对,这个人他能做件什么事情呢?那天他们就做了一个试验,把攀岩的那个点分成3种颜色,上去的。有黄色的一条线可以上去的路径,蓝色的一条路径,红色的一条路径。然后呢,让这一个年轻人看完这个所有的触点之后把眼睛蒙上,然后这个时候才告诉他说“请你沿着红色的这条路,罩着眼睛哦,攀上那个攀岩哦。”然后呢,这个年轻人说他今天要做一件事情,他想证明给他太太看,他在这方面真的很有天分。但是呢,这个年轻人他面临一个生活的困境,因为他攀岩没有固定的收入,他太太希望他回去照顾孩子,然后在一个小城市里面做一个稳定的英语教师。于是这个年轻人呢,就用盲攀的方式爬了上去。

    你知道吗?那个岩壁不是90度,是45度,这个45度不是往前的45度,是往后的45度。就换句话说他在攀的过程中好几次是整个悬空的,就靠两个手指扣着,而且要闭着眼睛攀。

    吴伯凡:他必须像壁虎一样的,像有吸盘一样的去贴在那个上头。

    梁冬:对。然后呢,他攀上去之后,他最后还是决定放弃他的这项事业,他要回去和他太太过一个在小城市里面的小生活。

    现在讲起来一点都不感动了,但是当时现场上呢我居然泣不成声我感动得。我不知道是哪个点,也可能是我生理周期来了,你知道吗?总而言之,当时一下子击中了我那个东西,我几乎哽咽的告诉他说:“兄弟,千万不要放弃你的人生理想。”

    有许许多多的人,觉得人生面临A或者B的选择,我心里面觉得我想走A,但是现实生活希望我走B,于是最后我妥协了,我走了B这条路。我当时跟他说:“你千万不要这样想。”实际上所谓的A、B选择,往往是因为我们自己的智慧不足,很可能还有一种所谓的C的道路你不知道。所以千万不要让自己为了迎合某一些现实生活的压力,放弃你的天赋。千万不要。

    所以我今天想跟你聊一个话题。就是我发现现实生活当中,总有很多年轻人在25岁到30岁之前,他们其实多多少少已经知道自己的天赋了,但是发现这个天赋不怎么挣钱。

    吴伯凡:市场经济是什么呢?就是供给和需求之间能够形成一个平衡。

    梁冬:买卖关系的。

    吴伯凡:买卖关系它才有市场,才会交易,你的价值才会被实现。如果只有供给没有需求,那你这个供给对市场来说是没有意义的。但对你人生来说那是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儿。

    梁冬:但后来那天又发生了另外一个事儿,我再补充另外一个故事。第二个故事,后来又来了一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是个理科男,但是特别喜欢读书。后来那个编导就在书店里面找了8000本书,放在那个书架上。然后由我们几个人随手挑出100本,问他这本书是什么。他能告诉你这本书名字叫什么、作者是什么、译者是谁、哪个出版社,甚至是这本书后面多少钱,他可以全部,一百本书一本都不差告诉你。他不是刻意背,你知道吗?因为他太喜欢看书了。

    但是,这个年轻人呢,坚持在湖北武汉开了一家很不赚钱的书店,越做越亏,越做越亏,所以呢,正在面临一个选择是不是要把这个书店关门。所以这两个事情就都是一样的,就是有些人在某件事情上很有天分。

    吴伯凡:很有天分,而且有一种几乎痴迷的这种爱好。

    梁冬:但是不挣钱。

    吴伯凡:但是不挣钱。多么痛的领悟啊。

    梁冬:对。这不是多么痛的领悟,而是多么痛的“礼物”啊。上苍给了你一个很宝贵的礼物,但是呢,在一个所谓的商业化的时代,他不挣钱,甚至连养活自己都做不到,怎么办?这个事情很有意思。

    吴伯凡:当然我们希望整个社会交易体系变得越来越发达,除了类似于“血管”的交易渠道以外,还有那种“毛细血管”,使得一些供给能够满足另外一些人的需求。它形成一个小的、细分的市场,这样他就可以把……

    梁冬:一些亚文化、亚能力,变得有价值。

    吴伯凡:对,他变得有价值。他能够凭自己的特别擅长的,当然有点怪异的,比较另类的这种能力去获得一个生存的空间。

    现在是由于我们的市场交易体系太粗放了,使得这些他没办法进入一种归类当中,那么你的这种能力价值就等于零,甚至是负的。

    梁冬:对。

    吴伯凡:还有一些叫“白痴音乐家”。就过去有音乐间谍啊,就是在古典音乐时代都有音乐间谍。比如说贝多芬他在谱曲,就有人派一个特别厉害的一个人。

    梁冬:在那儿听。

    吴伯凡:在你的房子旁边就听,然后就把你的乐谱记下来。

    梁冬:在录音机发明之前,就靠人脑录音机。

    吴伯凡:对。一般那种音乐间谍,他还是要带支笔,拿张纸在那里记乐谱的。还有一种人他就是别的事儿他都不能干,显得特笨、特没出息,但是他对音乐就有一种我们说过目不忘,他是过耳不忘。他就只要到那儿去一听,后来这种人他找到了市场,你知道吗?因为他比那种专业的音乐间谍拿着纸和笔去偷别人的曲子的那些人啊,他更有优势啊,他就装着是散步啊。

    梁冬:关键问题是随着技术的进步,现在已经技术发明到说我打一个小枪,可能就是发射一个小的录音笔,就直接打到贝多芬的那个钢琴上面了。我直接发射回来了,我还找一个有天分的音乐间谍去听,这些人就又失业了你知道吗?

    所以现在这种情形就是说,我们最近,因为做那个节目的原因呢,接触到很多很有意思的人。这些人他很有天分,甚至他可能是保留了上古时期一些原始人的能力。甚至比如说还有个年轻人,他可以在10万个魔方里面,看到有一个魔方被改变了一个格。在30秒里面哦,两堵墙,全是魔方的墙,一模一样的,然后把其中一小格改了之后呢,十万片不同的里面呢他能够在30秒发现哪一片被改变了。

    你说这种能力是多么伟大的一种能力,就是上帝给你的,但是没有用。你说拿来干嘛呢?你拿高成像扫描一对比不就完了吗?

    吴伯凡:我们又回到那个话题,供给和需求的话题啊。你看过一个电视剧叫《暗算》,看过没有?

    梁冬:看过啊。

    吴伯凡:王宝强演的那个。

    梁冬:就是《听风》嘛。

    吴伯凡:《听风》。你说这个人啊,在那个村子里头,因为他是一个弱智加上双目失明。那就是说这是一个完全没有生存能力的,只能靠人养活的一个人。后来偶然的原因,出了那么一个事儿,我们的情报部门需要找到一个识别敌台声音的那么一个人。本来是去找一个调音师,就是钢琴的调音师叫“罗三耳”,为什么叫罗三耳?就是他有第三只耳朵,他能非常准的识别这个钢琴哪儿出现了问题,他能够调出来。但那个人又被敌人给暗杀了以后,后来很偶然的原因,就找到了这么一个……

    梁冬:王宝强所扮演的这么一个人。后来这个片子还被拍成电影嘛,就周迅和梁朝伟演的。是吧?

    吴伯凡:对对。他是通过弹钢琴发报。就是说一个人在那儿弹钢琴,弹钢琴的时候他由于那个手指故意制造某种外人听不出来的那种声音,那个人就能够知道。

    梁冬:编成某种电码、编码,完了之后可以发送。

    吴伯凡:对,这些东西呢,就是在他……

    梁冬:编成电影情节是有用的,但在现代社会里越来越没有用了。

    吴伯凡:不,不,你看。

    梁冬:对不起我一定要打断你了。稍事休息马上继续回来,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冬吴相对论》。

    片花:科技和商业的发展正在怎样联袂扼杀着人类能力的多样性?单一而标准化的社会评价系统为什么是对人类的无痛截肢?为什么说科技在让人类的能力不断延伸壮大的同时,也在让人类慢慢退化成一个技术嫁接平台?什么是人类永远无法被剥夺的能力?欢迎收听《冬吴相对论》,本期话题——空心人。

    梁冬: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大家好欢迎收听《冬吴相对论》,我是梁冬,对面依然是《21世纪商业评论》发行人吴伯凡,老吴你好。

    吴伯凡:大家好。

    梁冬:今天我讲了一个话题,就是我最近发现上帝给了某一些人特殊的礼物,比如耳朵特别好啊,计算能力特别好啊,或者什么什么能力特别好。是吧?甚至在黑暗之中寻找方位能力特别好。但是呢,随着科技的进步,再加上一个大规模的市场化的行为呢,那些上帝给我们的很特殊的礼物呢,给这些拥有者反而带来了很大的痛苦。因为呢,他们这些能力未必能换钱,但是,他又知道自己有这些能力的时候,他到底应该是在这个天赋之中坚持,还是放弃自己的天分变成一个在市场环境活的还不错的人,这于是就引发了我们今天的讨论。

    吴伯凡:嗯,我们总是相信在互联网时代,由于这个通信越来越发达,交流越来越发达的时候,供需信息之间的不对称,逐渐在被消除。就某一个特殊的,甚至是非常另类的一点用处都没有的东西很可能在远方,另外一个需求方,能够跟他形成一种关联,这是互联网的一个最神奇的地方吧。就是那个王宝强演的那个陆家炳。

    梁冬:阿炳嘛!

    吴伯凡:阿炳啊,南方都把双目失明的人叫阿炳嘛。就那个阿炳,本来是一个最不具有养活自己能力的这么一个人,最后他变成非常有钱的一个人,他工资高的吓人啊,他比那个所有其他人的工资还要高嘛。因为整个这个情报所,几十个人干的活不如他一个人干的,就这是他的一种特殊的能力嘛,就是他的价值得以实现嘛。

    梁冬:对,那是因为有那么样一个平台和机会,在电影电视剧里面我们看到了他的可能性。但是在现实生活中,你知道有很多人的能力,你真的不知道他该怎么办。比如说,我之前提到的那个朋友,他真的就有那种在黑暗之中寻找方位的能力,他可以把这个能力变成盲攀。还有一些人呢,他看书,尤其是对现代的很多知识分子的书,很冷门的书的那种鉴别力和记忆力,他又不是大众的,那这些人呢就很喜欢这种书。那天呢,我们还了解了一个人,那个人是干什么的呢?他有非常强大的这个数学运算能力,15的25次方是多少?他就开始念,哈哈哈……

    吴伯凡:我的天啊!

    梁冬:然后17的21次方是多少,乌拉乌拉乌拉,开始念。就是,你说,在一个有计算机的年代,他有用吗?可能没什么用。这些大脑只能有一个用,就是到人类行为研究所,被人研究。但是我觉得很可怕你知道吗?

    吴伯凡:我一直坚持,生物多样性,需要保护,人类能力的多样性,也需要保护。你知道生物多样性有多重要吗?

    梁冬:对啊!

    吴伯凡:我给你举个例子。比如说我们,大自然里头有各种各样的物种,我们呢,按我们人类的标准,就进行分类嘛,哪些是可以吃的,是有用的东西,哪些事没用的东西,哪些是害虫,哪些是益虫等等。我们这是以人为中心的。

    梁冬:以人的现在知识和理解力来看待的,是吧?

    吴伯凡:对对对。其实,也许对人类将来最有用的东西,是我们今天不知道,或者知道了完全不以为意的那种东西。

    梁冬:对。

    吴伯凡:曾经,一二十年前,在东南亚的那个水稻,突然之间全部得了一种什么病,它就成片成片的水稻,就还没有抽穗的时候呢,就全部枯黄。它不是由于害虫造成的,是由于这个物种本身的退化,它当年是一种杂交而成的嘛,到一定时候,它就一代一代的它就开始退化了,退化的时候,就,这是无药可治的你知道吗?就是完全没有办法来治这种病。

    梁冬:这种病啊,是它在刚刚杂交基因形成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再过多少轮回,它就会没药可救的。

    吴伯凡:对,就像是竹子,栽下一根竹子的时候,140年以后它要开花的,开花就要死掉了,是吧?

    梁冬:“咪咪躺在妈妈的怀里数星星”嘛!

    吴伯凡:对。

    梁冬:您继续。

    吴伯凡:科学家当然知道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就是找到当年杂交的时候,就是用水稻跟另外一种其他的野生的水稻杂交,就那个野生水稻,就是没用的那种东西,平时它是没有用的,就像我们现在吃的水果,其实都是它嫁接而成的嘛。

    梁冬:对啊,开心果就没有这个东西。

    吴伯凡:呵呵。对。

    梁冬:开心果是个嫁接出来的东西。

    吴伯凡:我们现在吃的很多水果,它其实是嫁接出来的。我们吃的枣为什么那么老大?你去那山上看,那些小山枣,那么小,它都是嫁接的。就是当年跟它嫁接的那个东西,找到那种水稻,重新再来杂交,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要不然的话,本来是很丰产的一种水稻,最后就没有了,这是多可怕的一件事情啊。

    梁冬:所以你想说的就是说,有一些能力,你现在觉得他没有用,但你得保留着,说不定哪一天就成为了人类的……

    吴伯凡:你知道后来是怎么解决的,他们就去找。但是,由于大家都忘了这个事了,因为都没想到,它这个周期很长,到处都在开垦荒地,那种野生水稻就找不到了。他们就找啊找,费了非常大的劲,后来在一个山涧里头找到了。而且,最可怕的是,这个地方已经在规划当中,准备建一个大水库,如果再晚一年,这个水库就建起来了,这个地方就淹了,就找不到那个野生水稻了。这个东西,表面上是没有用的,实际上,是老天爷存放在那个地方,它在关键的时候能够救我们的,就像那个诺亚方舟上放的那些东西,你不知道哪个东西有用的。

    梁冬:现在就是这个情况嘛。随着人类的科技的飞速发展,市场的大规模的有效的运作,越来越多那些很有天分的人和事物呢,变得没有什么用。比如说……

    吴伯凡:他没办法进入这个标准化的体系。

    梁冬:对啊,比如说,你不开车我没法给你讲,我开车,我知道。现在呢,大概人类还有百分之七八十的人,可以不借由GPS,把车开回家,现在这还算是百分之七八十,再过个七八十年呢,可能人类就只有百分之零点几的人,可以不借由gps开车了,就是能自己把车开回家,而且能够手动挡的人,可能就是特异功能人士,你知道吧?

    吴伯凡:对。

    梁冬:就那个时候,能够开手动档的,不用GPS把车开回家的,就应该像大熊猫一样被保护起来,他是生物多样性的一部分,你可以想象的。你知道吗?

    吴伯凡:由于导航越来越发达,我发现很多人过去啊,即使车开得很好的,他也被迫开始用这个东西,因为他用这个导航可以不用脑子嘛。

    梁冬:对,不用脑子,其实是个什么呢?我觉得是一种机器对我们人格里面的某一些常识和本能的一些阉割,你知道吗?

    吴伯凡:你知道,麦克卢汉把这叫做“无痛截肢”。就是说,用这种技术啊,对我们进行无痛截肢,就悄悄地把我们的腿给锯掉了,或者悄悄地把我们某个能力给锯掉了,你一点都不知道。当然,比如说有一天,小行星撞地球,或者是那种突发的那种灾难的时候,别的不说,其实城市可以一夜之间回到蛮荒时代。

    梁冬:对啊。比如说高德地图和百度地图突然一夜之间都不干活了,是吧?所有地图公司都不干活了,看你们这帮人怎么办。

    吴伯凡:或者说突然一下子,一个城市电力系统一下崩溃了。

    梁冬:只有少数,不借由GPS的那些人可以把车开回家,吃上一碗泡面,哈哈哈。

    稍事休息,马上继续回来,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我们今天讨论的就是,正在消失的那些人类的本能变成了一种稀缺的资源。

    片花:科技和商业的发展正在怎样联袂扼杀着人类能力的多样性?单一而标准化的社会评价系统,为什么是对人类的无痛截肢?为什么说,科技在让人类的能力不断延伸、壮大的同时,也在让人类慢慢退化成一个技术嫁接平台?什么是人类永远无法被剥夺的能力?欢迎继续收听《冬吴相对论》,本期话题——空心人。

    梁冬: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大家好,欢迎收听《冬吴相对论》,我是梁冬。对面依旧是《21世纪商业评论》发行人吴伯凡,老吴你好。

    吴伯凡:大家好!

    梁冬:今天我们讲的一个事情,就是随着技术的越来越发展,我们很多人类的能力的正在退化。而随着商业的大规模发展,许多一些小众的能力显得不合时宜,也慢慢的呢,也就退化了。我再给你举个例子,特别有意思。就以前的人啊,他可以打算盘,算盘这个东西很有意思,现在很多年轻人都不知道了,你跟我儿子说什么叫鼠标他都不知道,更不要说算盘了。有一天呢,我们不是到那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买了一个红木的那个算盘嘛。

    吴伯凡:对,我们俩一人一个!

    梁冬:今天呢,我妈呢从外地来北京看我,于是呢,我就小心翼翼的把这个算盘拿给我妈,作为一个礼物给她,我妈看见眼睛都睁大了。你知道我妈在四十年前可是他们单位的算盘大赛冠军,当时那时候她是个会计,她说她可以两只手分别打算盘,“叭叭叭”,两只手,左右开弓打,你知道吗?而且呢,她那个时候,厉害的时候呢,可以不用看算盘,这边右手在记账,左手还在打,而且可以分毫不差。

    吴伯凡:你知道我小时候见过那种打算盘,我就觉得很了不起啊,他只看账本,不看算盘。

    梁冬:对,我妈就是这样的人。

    吴伯凡:那个打的就是……

    梁冬:行云流水。

    吴伯凡:对,那个简直,像是一个魔术似的,那个感觉,我小时候就特别佩服,有朝一日,我能像他们这样。

    梁冬:结果由于这个,计算机的出现,现在算盘整个就不需要了,是吧?

    吴伯凡:对。你会打算盘吗,你上学的时候还学过吧?

    梁冬:完全忘了。

    吴伯凡:我还学过,我现在我发现我还能够打加法,一点问题都没有,减法就够点呛了,乘法就根本不会,除法那就完全不知道怎么弄。

    梁冬:据说,用算盘还可以开根号,你知道吗?

    吴伯凡:对,我哥哥就可以用算盘开平方!

    梁冬:哈哈哈……

    吴伯凡:用算盘开平方!但这种能力,就是不借助于技术的力量,或者说借助于非常小的,没有太多技术含量的这种工具,去做一件事情。这才是人的最本质的那种能力嘛!就他永远剥夺不了的这种能力嘛。

    梁冬:对。

    吴伯凡:我们现在是各种,叫人的延伸嘛,技术就是人的延伸,或者叫人的壮大。这个壮大并不属于你,你是用通过不断并购各种能力,用各种技术手段并购到自己身上来,实际上都是一些身外之物。有一天这个东西没有的时候,你就什么都不是了,你发现,你就是个平台,一个光溜溜的平台。

    梁冬:就是一个插件平台,是吧?别的都是插件,你就是一个既不能上网,又不能充电的手机。又不能打电话的手机。

    吴伯凡:去年7.21的那个事件,就是北京淹水的那个事。那个时候你像比较便宜的车就比贵的车它就显示出优势出来,如果是个捷达,就那种玻璃是可以摇的,你还有逃生的机会。

    梁冬:当然,如果当时你骑着马车的话就更不是问题。哈哈哈!我在93年到北京的时候,还真的在长安街上看见有人骑着马车,你知道吗?

    吴伯凡:过了12点,都有。

    梁冬:对啊,那个时候经常看见,那个时候我们从广州来,觉得很诧异啊。在长安街这种主干道上,有一个人“啪”一下,那个马车屁股后面拿个塑料布还兜着,它可能会拉屎什么的,是吧?这个事情也就发生在我们大学时期。

    吴伯凡:有好多开保时捷,开那种X几的那种车,最后只要电子系统一坏,就活活闷死在里头,你根本没有办法。就是我们拥有的技术的东西越多,一旦这个东西消失的话,我们身上的身内之物就越少。这是一个很可怕的!从长远来看,我们必须要保护。就像环境保护分为三个,一个是气候问题,也就是低碳问题,防止温室气体的巨量增加;第二个就是水土保持的问题;第三个就是生物多样性,这个生物多样性它是一个……

    梁冬:我们人也是生物的一种,我们对人本身的这种保护其实是不够的。我们天天去保护大熊猫,去保护各种蜥蜴,是吧?其实人作为一种动物一种生物……

    吴伯凡:这就是人的能力多样性,就我们现在,这个社会的评估系统变得非常单一,就是说你必须要在人才市场上可以交流的。那个摊位上,他要找各种各样的分类的那种能力,当然也出现了一些很多新的,什么CAD呀,又是什么软件设计等等,做很多新的,过去没有的。但是过去有的那些东西,珠算的没有人招了,还有这种你刚才说的种种能力,在黑暗状态下,甚至在绝对黑暗状态下,你还能够保持这种敏感,你知道这种能力有多宝贵吗?

    一旦人类出现那种极端的天气灾害、地质灾害,甚至还有战争,这种能力就非常非常……

    梁冬:对,那个人自己说的,他说去做过一个测试才知道,这个是远古时期,那些最优秀的猎人才会有的一种能力。

    吴伯凡:就是这个潜信息和隐信息,我们不是做过一期节目讲马赛马拉人啊?

    梁冬:对。

    吴伯凡:他们就跟动物之间是有一套对话体系的。所以他根本不怕,他在草原上走,他用他身上的气味,用他的那个……

    梁冬:眼神啦。

    吴伯凡:各种东西跟那个狮子就有对话。

    梁冬:就和阿凡达一样,齐物论,是吧?天地齐物!那天我们还看到一个人,那个人也很厉害,你知道吗?他是个什么呢,他是个盲人,后来他发现自己有一种能力,他就,任何一个东西,比如说一个杯子、一个水壶,在面前,他透过一吹,他就可以通过这个吹气的反应,声波或者气流,去感知这个物体的形状。

    然后呢,他已经是个盲人的情况之下呢,在他的脑里面会合成,合成一个形状出来,然后他告诉你说这是个地球仪,这是个风扇,这是个自行车,这是个水杯。

    吴伯凡:他不去摸它?只是用……

    梁冬:不摸,就吹气。但是这种能力也没有了。他没什么作用,可以说。因为他大部分……

    吴伯凡:只是说眼下没有什么用处,就像刚才说的野生水稻,眼下没有用处的东西,我们就去破坏它,就灭绝它,最后当你在某种情况下真的需要他的时候,没有了。

    梁冬:就唯一有一个人,那天我们看到,唯一有一个人的一个能力,也许将来还真的挺有用的。

    他的听力特别好,比如说你5个骰子放桌面上,有12345朝上,对吧?然后他拿个骰盅转过去之后呢,他就开始转,然后,“啪”扣在那儿,他可以告诉你有多少个点。因为他的每一个骰子在里面转了多少圈,他听得见。5个骰子在骰盅里面转了多少圈,他“啪”定在那儿,他听得见,哪一个是朝上的,一打开就是这样。只有这个能力,也许可以去澳门,找一份工作。

    吴伯凡:很快的,那些保安就会把他拒之门外。还有就是那种通过按电话的那个音知道是什么号码的。这也不算是一个非常特别的能力,但是绝大多数人都没有。不是周鸿祎有一回被人给……

    梁冬:搞了一把。

    吴伯凡:他按了一下,别人就根据他这个声音,就把他的电话号码给破译出来,放在网上嘛!就这种能力,其实,我觉得人类的这个能力,真的要保护,就能力多样性。我们说商业确实是改变了世界,但是商业对世界有很多东西它也是毁灭性的。

    梁冬:对,我们今天讲的这个话题啊,不是只是指某一些有特异功能的人士他们应该受保护,我的重点是,其实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些能力,包括,比如举一个例子,是吧?

    可以不用戴眼镜,把一个书看清楚啊,可以不借助GPS把车开回家啊,这些你觉得没什么用的能力,甚至正在消失的能力,也可能我们把它再过个三五十年,它就变成了特异功能了。所以呢,我们对于自己与生俱来的这些能力还是要保护的,我的重点是,每一个人身上的这些能力都要保护。

    吴伯凡:你知道google眼镜出来了,它又会剥夺我们很多能力。因为你过去没有这个google眼镜的时候,我们有的这个能力啊,它逐渐被那个眼镜给外包了,一旦被外包,你就被掏空一部分。

    我们人的能力就像一个仓库一样啊,逐渐的,今天被外包一部分,搬走一部分,明天……最后就变成一个叫“空心人”。

    梁冬:“是故诸法空相”,这句话是对的。

    吴伯凡:得诺贝尔奖文学奖的一个诗人叫艾略特,他写过一首诗叫《空心人》。他说,现代社会,1948年的时候他写的这个诗,那个时候还没多少技术,他就在哀叹,人类正在变成一个空心人,我们是稻草人,我们是空心人,我们身上充满了稻草,我们无依无靠……然后他最后那个结尾的时候他说:当世界结束的时候不是“轰”的一声,而是“嘘”的一下。

    就是不知不觉,我们的东西就没了!它不是“轰”的一下就炸了,它是“嘘”的一声,就什么都没有,这就散场了,就这种感觉。

    梁冬:算了,别看天鹅了,带你去吃烧鹅吧。

    感谢大家收听今天的《冬吴相对论》,下一期同一时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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