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辑思维微信]教育部该当中国第一大部2013.1.29

     罗胖:

    昨天很多朋友问我,怎么样选择一个好专业?这个问题真的是很难回答,因为我知道,兴趣是选择专业的前提,否则你的一生会被互联网时代冲击得一塌糊涂。可是最近我接触了几个大学的孩子,我突然发现他们真的是什么兴趣都没有。我发现他们的人生自打有知道要考大学或找工作这两件事儿之后,整个人生就沉入了一片沉沉的黑暗和对未来的恐惧和焦虑之中。中国式教育真的造了一个很大的孽,它让一代人要花费无数的光阴才能重新找回自己,而很多人可能终生都办不到。郑也夫先生写了一篇文章,其中一句话:心灵的癌症是厌学。这句话彻底的打动了我。回复“教育”两个字,我把这篇文章的节选给你看。

    教育部该当中国第一大部

    郑也夫

    今日中国最大的问题不是失业,不是GDP保8,甚至不是官场腐败,而是教育

    和我的研究生们在读书会上讨论哈丁的文章“公地的悲剧”(1968)与“对‘公地的悲剧’再思考”。前文是极其出色的文章,但完美在社科领域是不存在的。同学们争相指出哈丁的一个盲点,他认为人类无法解决过度生育问题,必须靠“共同赞同的相互强制”,但该文发表不久欧洲历史便发生了空前的逆转,人们的生育愿望急剧降低。进而他的更大的命题——很多事情“没有技术解决办法”——也值得商榷。肯定有很多难题“没有技术解决办法”,这是哈丁的洞见。但是哈丁举出的例子是存疑的。

    我认为,欧洲人生育愿望降低的根本原因是科技进步导致了生活水平的提高,进而改变了人们的价值观。事情是复杂的。过度依赖技术是不行的,小看了技术的广泛影响同样是不行的。就人口而论,今天的世界人口已达65亿,没有技术的伟力是不可能的。技术继续发展,解决80亿人的温饱是完全可能的。

    马寅初的时代政府鼓励生育是愚蠢的,但马寅初的时代如果经济政策对头,便不会有那么大的吃饭压力,乃至走上矫枉过正的道路。事实上,今天世界上多数经济强国的人口密度高于中国。如果有了优异的技术和出色的管理,人多不是非常可怕的事情。而如果没有先进的技术和制度,人多确实很可怕。

    原则上我同意哈丁的主张,有些“公地”需要“共同赞同的相互强制”。但实行起来难乎其难。靠什么机制走向“共同赞同”?未建立这一机制的时候,紧迫的问题该怎么办?中国的人口政策就是这样出台的。它在一半内容上符合哈丁的主张,而一半不符合当然就意味着不是哈丁的主张。不管怎样,中国人口政策的实践对全人类在认知上的贡献是巨大的。一个家庭一个孩儿的影响极其深广,不可能有哪个人事前能认识到其后的全部变数:独子一代被娇惯出的性格,一个人不弱于两个人的高消费,乃至几乎无解的应试教育。

    中国时下的高考竞争太惨烈了。它导致了几乎每个学生都在不同程度上厌学。而学有所成的第一前提是喜欢,是热爱。厌学是心灵的癌症。为什么中国当代教育演化到这步田地?我以为最大的原因是独子政策。绝大多数独子家庭的父母期望自己的孩子上大学,完全不考虑孩子兴趣、愿望和天分。如果不是独子,多数父母会因为家庭的经济压力和孩子的兴趣,听任其中一个不走科举道路,甚至两个都不考也无碍,因为周围有了一批父母放行不奔科举的孩子,他们缓和了他的心结。今日中国最大的问题不是失业,不是GDP保8,甚至不是官场腐败,而是教育。我们接连几代的孩子活得极不愉快,我们最大的资源——未成年人的才智——没有得到良好的开发,而是严重蒙受摧残。

    一场小小的读书会,竟从哈丁说到独子,从文本说到社会。

    临近尾声时,博士生刘阳冒出惊人之语:教育部应该是中国的第一大部,它管的人最多,占人口四分之一以上,很多人(不算教师)一生的三分之一都是在教育部管辖之下。我搭了一句腔:第二大部直接管理的人口恐怕连全民的3%都达不到。刘阳接着说:如此说,应该是第一副总理直接抓教育,而不是什么主管。

    我觉得这后生所言很有一些道理。不是说职高权重的人来抓教育就一定奏效,我们前些年就是第一副总理主管教育,丝毫没有改变教育的走向,未来教育的希望决不在一个领导手中,但是由位置很低的人来领衔这么大的事情本身就极不协调,重大的举措不可能出台。改革三十年来,膨胀最猛的是教育,全民最重视的是教育,问题最大的是教育,变化最小的还是教育。教育已经走到了荒诞的地步。

    摘自《南方周末》 2009年3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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