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辑思维微信]有时家人真可怕2013.10.31

    昨天请大家帮了个忙,做一次关于《天天向上》的互联网试验,搞得一天都很欢乐。

    于是就有朋友担心了,说你喊一嗓子就有一万人转发微博,那你以后要是干坏事咋办。我说放心吧,我不能保证我一定是好人,但是再罗辑思维这个社群里干坏事一定是没戏得。

    为啥呢,两个原因,第一,喜欢罗辑思维得人多少都会有自由意志,他们得智商决定了没那么容易被忽略;第二,组织大家干坏事除了忽悠得能力还得要伴随一定得控制方式,这种控制不一定很强,但是一定要有,比方说昨天要是再语音里说,“帮罗胖转微博吧,不转就不是咱自己人”。

    你还别小看这么一句,这么说了就是群体压力得控制方式,作为一个自由主义者,天生对所有得控制都能保持足够得警惕。

    今天回复控制,给你看一篇文章。

    

    有时家人真可怕

    (节选)

    作者: 蔡康永

    在长大的过程里,我慢慢搞清楚,为什么我在外国人写的小说里,得到比较多的力量;为什么我在看外国人的戏里,也得到比较多的力量?

    我发现:外国作品里出现的主角,常常是自己面对自己的人生。而中国人作品的主角,要不就是被“家人”团团围住,要不就是被“国家民族”当头罩住,闷死人。

    比方说,《红楼梦》。

    “被一群最啰嗦的家人,做最持久的纠缠不清。”——这就是我心目中的红楼梦,红楼超级大恶梦!

    如果有善心人士挺身而出,把《红楼梦》改成攻击过关游戏,立刻就能凸显男主角贾宝玉成长的艰辛了——

    贾宝玉,不断被家里的女人攻击着,奋勇向前、过关斩将,这关全部都是林黛玉幽幽出现,用眼泪攻向贾宝玉,下关换成满天的贾母老祖宗,不断把一顿又一顿的美食硬往贾宝玉嘴里塞……守关的大怪物是贾政爸爸,疯狂的用棍棒乱打贾宝玉……

    唉,这样的日子,过了一百二十回,贾宝玉怎么可能不出家?

    贾宝玉的遭遇,是“特例”吗?

    我从他身上感受到的恐怖,没有代表性吗?我有点不相信——

    请不要忽略,在整个中国文化里,贾宝玉,是知名度最高的少年啊!

    或者这样说:贾宝玉,是知名度最高的“正派”少年。

    当少年罗密欧为了爱而叛离家族的时候,少年贾宝玉正被三姑六婆烦得快要窒息!

    我难免会想到在没有翻译作品可看的年代里,所有厌恶家人、内心狂热的少年少女,把眼睛望向戏台上捏造的世界时,竟然也老是看到如此气闷的贾宝玉,一定会很绝望吧。

    还好,我们总算也有几个不那么“正派”的少年,像“封神榜”的哪咤这样的野孩子,实在让我眼睛一亮,精神振作了许多。

    哪咤,任性又逞能,杀了他爸爸也得罪不起的龙王之子,为了让爸妈不再为难,少年哪咤自杀结束生命,把毁坏的肉身退还给父母。

    这当然很帅,但这“帅”的代价多么悲惨!

    中国少年与家庭的关系,要不就像贾宝玉的那么恐怖,要不就像哪咤的这么恐怖?

    写故事的人是干什么的?

    写故事的人,大致上是觉得人生充满琐碎杂质,生活又很单调,周遭世界也不怎么迷人,只好动脑动嘴动手,捏造些有意思的人生出来。

    对我们这些看故事的人来讲,一个又一个被捏制而成的人生,是值得观摩的,是可能有启发的,是可供自我安慰的,是我们这黯淡世界的炫丽橱窗,神秘出口。

    看故事的少年,一样也期望能看到为他们而设的橱窗,为他们开辟的出口。

    可惜这样的例子并不多。

    大部分的中国故事,在讲大人的人生。大人的政治,大人的道德,大人的感情,婚姻,大人的家庭。

    老练、纷扰、迂回兜转、千疮百孔。

    对所有站在生命橱窗前张望、偶尔推开生命之门探探头的少年来说,哪能领会其中的奥妙?

    从《红楼梦》一路看到张爱玲的话,人生是很不堪的,欲望是很龌龊的。

    这当然有可能很真实,很能呈现某种人生的真相,但对许多被困禁在家庭多年,等着拍拍翅膀试飞的少年来说,这些“真相”是很扫兴的,如果你去看电影,才开演十分钟,电影院就误把结局先放映出来的话,怎么可能不扫兴?

    艺术价值是很高,但对少年来说,很扫兴。

    中国故事里,有少年情调、活得起劲、让人很想展翅飞离家庭、自己开辟痛快人生的,是金庸的小说。

    金庸捏造出来的少年,绝对不是贾宝玉可以一起混的。

    谁呢?

    最有名的两个。

    韦小宝、杨过。

    《鹿鼎记》的韦小宝,无赖少年的极致。

    《神雕侠侣》的杨过,叛逆少年的冠军。

    他们不必像贾宝玉那样被锁在家里,因为韦小宝出生在妓院,杨过是孤儿。

    他们吃尽了世界的苦头,所以他们不来那一套“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骗人把戏。

    他们当然有坚持,不然他们就只是混蛋而已。

    韦小宝坚持了义气,其它一切“从宽处理”。

    杨过坚持了爱情,其它一切“去他的”。

    民族国家的大枷锁,他们两个“试穿”之后,立刻很识相的“退还”了。

    写故事的金庸,从来没有明讲过他是受够了中国少年永远被家庭、民族所牵绊的郁闷,可是我们左看看杨过,又看看韦小宝,实在很难想象金庸不是在替闷了好几世纪的少年出口气。

    我在杨过和韦小宝的身上,看见一件重要的特质——

    这两个少年,从来没有以家庭或国家为理由,停止对人生幸福的追求。

    他们有弱点、有挫折,但他们也相信人生的价值,不轻易退缩、不找借口放弃。

    跟“托托小英雄”的托托比起来,杨过和韦小宝更倒霉十倍。可是他们不去“抢回来”别人的人生,他们自己搞定。

    韦小宝得到过瘾的人生,杨过寻得的是宁静和幸福。不管是什么,起码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出生的家庭尽管不能任你挑拣,人生却依然是你的,请务必善加挥霍。

    罗胖曰:

    昨天听朋友谈胡适。

    他说,“反共”的胡适是一个被海峡两岸出于各自目的包装出来的一个形象。

    据他的研究,胡适很少“反共”。

    因为胡适不关心这个。

    真正的自由主义者,有时会在政治上起起哄。

    但是他们不会被“家”、“国”绑架。

    他们终极关心的只是自身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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