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辑思维微信]西南联大的政治课2014.3.30

    有人经常在微博上对我搞激将法说:你敢不敢说说这个呀,说说那个呀,我从来都是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不敢,随你瞧不起。勇敢这个东西分三种。第一种当然是一种美德了,就不多说了。第二种呢,是智者忽悠傻帽的工具。战争时期,经常有这样的新闻报道。当母亲听到儿子战死疆场,总会说:我不悲伤,我儿子勇敢,我骄傲。这种鬼话我从来都不信。因为历史和新闻从来都是将军们写的,不是战士们和他们母亲写的。第三种勇敢是投机者表演的舞台。有句话说的好啊,当你看一只老鼠敢于挑战一只猫的时候,它的后面肯定有一个可以随时逃跑的洞啊。换句话说,它之所以敢是因为它明知道对方不敢。微博上这样的人有的是啊。所以随着年纪越来越大我就越来越钦佩智慧的人而怀疑勇敢的人。

    今天回复“勇敢”两字,给大家看一篇文章。

    

    西南联大的政治课

    作者:张鸣

    清华、北大和南开三所大学,抗战时期都到了昆明,房舍紧张,地皮难觅,干脆三校合一,成立了西南联合大学,人称西南联大。今天去看联大的旧址,大抵是些废弃的庙宇和草房子,比今天任何一所最烂的学校都要差上一百倍。但是,这所大学却大大地有名,要论教学质量,今天还真没有哪所大学超过了它,从这所大学走出来的几位赫赫有名的诺贝尔奖的获得者说,他们到了美国,就学业而言,没有什么课再值得上了。

    但是,即使这样一所大学,也有政治课。

    政治课的名称叫三民主义,原本叫党义课来的,抗战前就有,但各大学给它上了个乱七八糟,形同虚设。联大的原来三校,根本就没开。当初没开,现在必须得开。教育部规定,三民主义课得修一年,学分四个,不及格不能毕业。负责这门课的是有国民党籍的陈雪屏教授,他为了不让学生产生反感,把这课,变成了专家系列讲座,即便如此,也依旧没有人听。负责教授也只好睁眼闭眼,不再较真。到了需要结业之时,让学生交份读书报告,就算了账,所谓读书报告,就是从《三民主义》小册子里抄几句话。这门延续一年的课,是这样的扯淡,以至于很多联大校友,在回忆往事的时候,根本忘记了还有过这么一回事。你看汪曾祺、何兆武等人的回忆,都没有提及他们还有政治课。

    从1942年开始,应蒋介石的特别要求,各个大学又增开了一门伦理道德课,以期增益学生的道德水平。听话的冯友兰教授,亲自担任这门两学分的课,但即便如此,学生新鲜几次过后,依旧翘课如潮,不久,冯友兰教授发现,即使修养如他那样的好,作为新理学的大师,也没法面对空空的椅子再讲下去。于是,这门课也就无疾而终了。

    除了政治课以外,当年的大学,还有一个统一的政治仪式,叫做“总理纪念周”,每周搞一次,由领导带领,背诵总理遗嘱(孙中山遗嘱)。这样的纪念周,当年的党政机关都在搞,但渗透到大学,还是托了抗战的福。联大的学生,当然对这种政治仪式不可能感冒,没办法,联大的负责人就把仪式安排到中午11点半,这个时候,正好是学生午餐时间。于是,每逢过纪念周,就是训导长出来,站在操场上,自己背诵一通总理遗嘱,就算了事。纪念周,变成了训导长一个人的独角戏。

    这样的糊弄,教育部当然不满意。教育部长陈立夫亲自出马,到联大演讲,试图说服学生。校领导知道情况不妙,事先封闭校门,把学生圈起来听部长大人训话,没想到训到半截,学生们像约好了一样,拼命呼喊抗战口号,把个陈部长喊得七荤八素,脑袋大了几圈,实在讲不下去,只好识趣收兵。

    国民党政府实在是无能,想要政治灌输,却连个形式都弄不明白。明知道联大的校方应付他们,却也不能撤了联大的校长,更不敢处置学生和教授。无怪后人讥之曰:独裁无胆,专制无能。信夫!

    罗胖曰:

    李敖向来自称“勇敢”。

    我的安徽前辈老乡唐德刚隔着太平洋奚落他——

    “敖之,敖之,倘若不是在台湾,而是在斯大林的治下,你敢?”

    很多时候,勇敢都不是因为心灵伟大,而是因为明知对方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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