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辑思维微信]美国公务员咋腐败?2014.9.10

     罗胖:

    英国的百里渠爵士,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促成了香港廉政公署的成立,也算是一位反贪斗士吧。他曾经讲过一段有意思的话,他说啊,贪污就像一辆公共汽车,你可以上车,那你就变成富翁;你也可以跟着他走,在他旁边走,知道他的存在,也不告发,也不参与,大家相安无事;或者呢,你也可以站在它的前面啊,你肯定会被碾的粉身碎骨啊。站在贪污这辆车的前面,随时可能会被碾碎,这就是百里渠对自己作为一个反贪官员处境的比喻。你可能会觉得,不会吧,不是有正义、有法律、有国家意志作为保障吗?反贪有那么凶险吗?哎还真就有,任何成规模的贪腐现象都不仅仅是一个个人道德现象,它都是一种长得足够大,根系扎得足够深的组织现象啊。今天你回复“现象”两个字给你看一个典型的美国式贪腐。

    

    布鲁诺·德·梅斯奎塔 & 阿拉斯泰尔·史密斯

    理解人们的需求以及如何达到需求,将极大帮助我们明了为什么那些掌权者经常干坏事。实际上,恶行常常不仅是坏的政治这么简单。

    罗伯特?里佐是贝尔小城的前市政经理,该城人口大约为36600人,位于洛杉矶周边,是一座主要由西班牙裔和拉丁裔构成的贫困小城。

    2010年,当时的市长奥斯卡?赫尔南德斯(后来因腐败指控而入狱)曾说,当1993年聘任里佐(最终也受到腐败指控)时,贝尔市正处在破产的边缘。在罗伯特?里佐15年不间断的领导下,贝尔市已经实现了收支平衡。

    然而,在这迷人的表象下面,却隐藏着政治如何真正运行的故事。你们看看,罗伯特里佐在1993年被聘任时的年薪是72000美元,经过17年到他2010年夏天被迫下台时,他的年薪达到了令人震惊的787000美元。

    美国总统的年薪是40万美元。加州州长的年薪是20多万美元。与贝尔市紧邻的洛杉矶市市长年薪刚过20万美元。在整个美国,他大概是薪水最高的市政经理。

    我们自然会认为罗伯特里佐肯定一直在设法窃取钱财,侵吞从道义和法律上讲不属于他的资金,或者,至少或这或那做了一些不道德和非法的事。然而,事情的真相比预想的要复杂得多。

    整件事其实是一种精明(也应受谴责)的政治操作,是由贝尔市的选民以及代表他们的市议员们间接批准的,再沾一点点盗窃的边。

    与贝尔市规模相当的城市一般给他们的市议员支付的年薪在4800美元.但贝尔市五名市议员当中的四名,除了拿议员基本薪水之外,每月只需开开会就能拿到近8000美元,全年拿到接近10万美元。

    答案就在于对一次投票时机的聪明操控。想搞清楚这么穷的一个城市为什么会给领导这么高的特遇,我们必须从2005年的一场投票说起,那场投票的目的是决定是否将贝尔市由“一般城市”转变为“宪章城市”。在“一般城市”,决策必须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而在“宪章城市”,决策则经常在见不得光的幕后秘密做出。一般城市的管理体制受制于州或联邦法律,而宪章城市则由——你大概猜到了——自己的城市宪章决定。

    如果类似的投票是在全国范围内或哪怕州的范围内举行,这样的提议大概会被众多选民详加审视,然而在一个只有36600人的小城举行这样明显经过政治操弄的特别投票,只吸引到400名选民投票(336票赞成,54票反对),于是宪章得以通过,将分配城市岁入和制定预算的权力置于一小撮人的控制之下,而且不用见光。

    你可能也会好奇,一个像贝尔这样的小城在为领导支付如此高薪的情况下如何实现收支平衡——这是里佐先生的主要成就之一。简而言之,贝尔的房产税率比周边地区高50%,这么高的税率使得市政经理和市议会当然能够开出高额薪水并保持收支平衡,养肥自己和狐朋狗友。

    讲完了贝尔市的故事,现在来探究一下更深层的意义。2009年贝尔市有9400名登记选民,只有2285名也就是24.3%的选民出来投票,每个选民投票给六位市议员参选人当中的两位。2009年要当选市议员,只需要比得票第三的候选人多一票就够,因为只有两名能当选。当时得票第三的候选人只拿到472票,也就是说,拿到473票就能当选,这个票数是登记选民的5%,全市总人口的1%多点,相当于实际投票人数的五分之一。无论选票为何在候选人当中如此分化,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赢得选举只需获得贝尔市成年人口当中的极小部分的支持就够了。

    可以肯定的是,那些市议员绝不希望竞争者知道他们的真实待遇。

    城市经理罗伯特?里佐必须保守市议会的秘密以保住位子,而市议员们需要他的支持以保住他们的位子。正是在这种出于相互忠诚的需要中,我们看到了贝尔丑闻以及普遍政治的起源。里佐为市长和议会效劳,相应地,他们为贝尔市的极小部分市民效劳,这些人是贝尔市选民中的核心支持者。

    贝尔为我们提供了许多有关统治法则的经验教训。首先,政治就是获得和维持政治权力,它与“我们,人民”的普遍幸福无关。其次,确保政治生存的最好方式是只依靠少数人来上位和在位,这意味着,那些拥有一批同伙可以依靠的独裁者常常比民主人士更容易长年掌权。第三,当这个同伙小集团明白外面还有大把人排队等着取而代之大吃公家饭,最高领导层就具有了如何花钱、如何征税的巨大自由裁量权。它也意味着大大增加了在位期限。第四,依靠一个支持者小联盟,领导人可以放手大肆提高税率,正如贝尔市那样。

    我们将学到的一个重要教训是,凡是在事关政治的地方,意识形态、国籍和文化远没有那么要紧。我们越快放弃思考或谈论诸如“美国应该……”、“美国人民要求”或“中国政府应该……”这样的句子,我们就越能更好地理解政府、企业和所有其他组织形式。在对待政治时,我们必须使自己习惯于思考和谈论具体的、有名有姓的领导人的行为和利益,而不是思考和谈论那些含糊不清的理念如国家利益、共同福祉、普遍福利等。一旦我们开始思考是什么因素帮助领导人获取和维持权力,我们也将明白如何去矫正政治。政治,正如所有的生活,是关于个人的,每个人都致力于去做对自己有利的事,而不是对他人有利的事。加利福尼亚州贝尔市的罗伯特?里佐绝对就是这样的。

    知识拆迁队 房芳 读《独裁者手册》的分享,江苏文艺出版社出版。

    罗胖曰:

    其实所有的政治腐败,操作模式都是一致的——

    1,利用大多数人的分散性,把他们驱除在决策系统之外。

    2,构建小部分人的集团性,让他们参与利益分食。

    3,靠忽悠一些“大词”,把大家的注意力从具体的切身利益上转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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