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辑思维微信]隋炀帝被杀:最亲的人最不可靠2015.5.2

     罗胖:

    在熊秉元先生写的《正义的成本》这本书里面,我看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话说有一家幼儿园,工作的时间呢是到下午四点,可是总有少数的父母不自觉啊,接孩子老迟到,那老师就下不了班啊,咋办呢,收钱罚款,凡是迟到十分钟以上的父母,罚款十块钱。按说迟到现象要好一点了吧?不,迟到的父母反而更多了。这个现象其实也是符合经济学规律的哈!从幼儿园这头看呢,父母迟到,原本孩子的责任是由父母来承担的,出了事幼儿园可没责任,可是你一旦收了费,这责任可就是幼儿园的了。如果从父母这头看呢,父母迟到,欠的是幼儿园老师的人情债,一开始罚钱的,那心里就不亏欠了嘛,父母只需要衡量价格是不是划算就可以了。所以你看哈,很多人都以为经济就是钱,其实人情和责任也是经济计算的重要元素啊。今天您回复“人情”两个字,给你看一篇文章。

    

    宋燕

    大业十四年三月十日凌晨,杨广听到政变的消息,换了衣服逃到西阁。

    本应负责皇宫安全的裴虔通骑马闯进来,问:“陛下在哪里?”有宫女指了指西阁,校尉令狐行拔刀直进,冲到门外,杨广隔着窗问:“你是不是要杀我?”令狐行说:“不敢,只是打算请您西返。”

    杨广走下阁楼,看到了裴虔通,很是讶异,问:“你难道不是我的故人吗?有什么怨恨,竟然要谋反?”裴虔通说:“臣不敢反,只是将士们想回家乡,请您回京而已。”

    天亮之后,造反团去接宇文化及。宇文化及不知事情发展得怎样,害怕得抖成一团,说不出话。有人来晋见,他也只是低着头,不断说“罪过”。等被接到宫城,司马德勘把宇文化及引到金銮殿,尊称他为“丞相”。

    西阁中,裴虔通对杨广说:“文武百官都在金銮殿,陛下必须亲自出去慰劳。”说罢请杨广上马。杨广称马鞍太破,不肯上。裴虔通找人换了一副新鞍新缰绳,杨广才不得不跨上马。

    裴虔通一手拉缰,一手提刀,将杨广带出宫门。政变的军士们大声号叫,声震大地。宇文化及看了恐惧,说:“把这东西弄出来干什么?还不带回去下手!”政变军再把杨广拉回寝殿,准备杀掉。

    人之将死,杨广叹息:“我有什么罪?你们这样待我。”

    军士马文举说:“陛下背弃宗庙,不停巡游,对外不断发动战争,对内荒淫奢侈,让全国的青年死在刀下,妇人孩子的尸体填满沟谷,人民失业,盗贼遍地。宠信小人,粉饰太平,还不听规劝。还好意思说没罪?!”

    杨广说:“对人民,我是辜负了。可对你们都不错,你们荣华富贵,应有尽有,都到了顶点,为什么还这样做?今天的事,谁是首领?”

    司马德勘说:“普天之下全都怨恨,岂止一个人?”

    杨广这句话问得有道理:这些人都是这个政权的既得利益者,世受朝恩,得到的好处无人能及,怎么也会颠覆政权呢?

    他所不能明白的是,既得利益者也有受不了暴政的一天——既得利益要有稳定的社会才能得以享用,天下都被搞乱了,再大的利益还能爽几天呢?谁不为未来操心啊!

    政变军要向杨广动手,杨广仍在摆谱:“皇帝自有皇帝的死法,怎可死于刀锋?拿毒酒给我。”被马文举等拒绝。杨广发现无望,解下丝巾,让人将自己勒死,时年50岁。

    宇文兄弟、司马德戡、裴虔通——江都政变中的几个核心人物,都是统治阶层里的特权者。

    宇文兄弟的父亲宇文述是隋朝的开国元勋,在杨坚篡周的过程中出力甚多。杨广继帝位后,宇文述是杨广最信任的重臣之一。宇文述有三个儿子,分别是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宇文士及,前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宇文化及喜欢骑马带弹弓在长安城内狂奔,看到谁家女子长得好,或者是犬马珍稀奇特,必定不择手段地搞到手。当太子仆的时候曾因为受贿被免职,靠杨广多方恳求又官复原职。杨广登基后他更加贪暴,经常和各路商人来往,为其当保护伞赚钱。

    宇文智及就更恶劣,喜欢与人斗鸡、玩鹰狗,与父亲的姬妾搞淫乱活动,无所不为。他妻子把这事汇报给了宇文述,宇文述气得要死,差点把他打死。

    化及、智及两人是标准的公子哥儿,头脑简单,精力旺盛,没有规则法理的概念,没有畏惧的东西——对帝王也是一样。这与人品无关,而是特权养育的必然结果。一个从来不必遵循规则的人不可能有对任何规则的尊重,即便时势所迫暂时遵循某种规则,也不会把它当真。当有机会破坏时,他们不会有任何心理障碍。

    司马德戡讨伐过汉王杨谅,随杨广征过辽左,是皇帝面前的红人、最亲密的战友;裴虔通在杨广还是晋王的时候就是身边随从,杨广即位后又一直随军出征。对这些人来说,官职都是次要的,他们与皇帝是心与腹、手与足的关系。而他们的叛变,说明统帅身边确无可信之人。

    杨广最不能理解的,恐怕就是宇文兄弟的背叛。且不说他对宇文家有多宠幸,就说反叛这事,兄弟俩有什么呀?离开了杨广的庇护,他们能干什么?

    但宇文兄弟不会这样想。在被推上高位的那一刻,他们除了害怕万一失败身家覆灭外,不会认为自己没有能力承担这一切。权力使人眩晕,天生特权就更如此。从小做什么事情都那么容易,想得到什么都手到擒来,他不会认为这是“拼爹”的结果,他会错误地估计自己的能力,以为这是自己个人奋斗造成的,顶多承认家世给他带来更高的眼界和更广的见识而已。

    身边再有几个人捧,就更容易忘乎所以,以为自己是天才了。他们认为自己有能力有机会做一件大事,在“帝王业”的鼓舞下,他们忽略了隋室的恩德——反正他们也没多在乎这恩德,来得太容易的东西都不会太值钱。

    最亲的人最忠诚吗?斑斑史迹显示,这还真不一定。越接近权力顶峰的人,越知道身居权力顶峰的好处,谁不觊觎?归根结底,都是权力惹的祸啊!

    本文作者宋燕,节选自《黄袍定律——为什么是他坐天下》,九州出版社出版。

    罗胖曰:

    最耐人寻味的一句,就是宇文化及说的——

    “把这东西弄出来干什么?还不带回去下手!”

    君臣多年,临别时甚至不能以人相称,而呼曰“东西”。

    这不是傲慢。这是怯懦。

    明知自己的不义,所以只好下意识告诉自己,对方不是人。

    可见道德说教没啥用。

    人有的是办法来减轻自己的负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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