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辑思维微信]你应该学会不相信2016.2.28

     罗胖:

    我曾经讲过,如果某个朋友有事问你的意见,那在大部分情况下你最好迅速找出他的倾向性,然后同意他,以坚定他选择的信心。哎,这可不是在害朋友啊!而是我越来越明白两个道理:第一呢,选择本身是一个非常个人的事情,在我身上这么选是对的,在别人身上未必就正确啊!所以劝说别人接受自己的选择,既没道理也没用处;第二呢,就做成一件事来说,信心和投入度比选择做什么要重要的多啊。一个差一点的选择,如果信心满满的投入的去做,结果也未必就坏。这不只是对朋友啊,对自己也是一样。最近我就看到一句很有意思的话,它说啊,当你不知道如何选择的时候就抛硬币嘛,当抛过一次觉得结果还不满意,还想抛第二次的时候,你自己就知道答案了嘛。哎哎,你看一个人的剧本,其实是早就写好的。那今天您回复“相信”两个字,给你看一篇经典的文章:相信。

    

    二十岁之前相信的很多东西,后来一件一件变成不相信。

    曾经相信过爱国,后来知道“国”的定义有问题,通常那循循善诱要你爱国的人所定义的“国”,不一定可爱,不一定值得爱,而且更可能值得推翻。

    曾经相信过历史,后来知道,原来历史的一半是编造。前朝史永远是后朝人在写,后朝人永远在否定前朝,他的后朝又来否定他,但是负负不一定得正,只是累积渐进的扭曲变形移位,使真相永远被掩盖,无法复原。说“不容青史尽成灰”,表达的正是,不错,青史往往是要成灰的。指鹿为马,也往往是可以得逞和胜利的。

    曾经相信过文明的力量,后来知道,原来人的愚昧和野蛮不因文明的进展而消失,只是愚昧野蛮有很多不同的面貌:纯朴的农民工人、深沉的知识分子、自信的政治领袖、替天行道的王师,都可能有不同形式的巨大愚昧和巨大野蛮,而且野蛮和文明之间,竟然只有极其细微、随时可以被抹掉的一线之隔 。

    曾经相信过正义,后来知道,原来同时完全可以存在两种正义,而且彼此抵触,冰火不容。选择其中之一,正义同时就意味着不正义。而且,你绝对看不出,某些人在某一个特定的时机热烈主张某一个特定的正义,其中隐藏着深不可测的不正义。

    曾经相信过理想主义者,后来知道,理想主义者往往经不起权力的测试:一掌有权力,他或者变成当初自己誓死反对的“邪恶”,或者,他在现实的场域里不堪一击,一下就被弄权者拉下马来,完全没有机会去实现他的理想。理想主义者要有品格,才能不被权力腐化;理想主义者要有能力,才能将理想转化为实践。可是理想主义者兼具品格及能力者,几希。

    曾经相信过爱情,后来知道,原来爱情必须转化为亲情才可能持久,但是转化为亲情的爱情,犹如化入杯水中的冰块──它还是冰块吗?

    曾经相信过海枯石烂作为永恒不灭的表征,后来知道,原来海其实很容易枯,石, 原来很容易烂。雨水很可能不再来,沧海,不会再成桑田。原来,自己脚下所踩的地球,很容易被毁灭。海枯石烂的永恒,原来不存在。

    二十岁之前相信的很多东西,有些其实到今天也还相信。

    譬如国也许不可爱,但是土地和人可以爱。

    譬如史也许不能信,但是对于真相的追求可以无止尽。

    譬如文明也许脆弱不堪,但是除文明外我们其实别无依靠。

    譬如正义也许极为可疑,但是在乎正义比不在乎要安全。

    譬如理想主义者也许成就不了大事大业,但是没有他们社会一定不一样。

    譬如爱情总是幻灭的多,但是萤火虫在夜里发光从来就不是为了保持光。

    譬如海枯石烂的永恒也许不存在,但是如果一粒沙里有一个无穷的宇宙,一刹那里想必也有一个不变不移的时间。

    那么,有没有什么,是我二十岁前不相信的,现在却信了呢?

    有的,不过都是些最平凡的老生常谈。

    曾经不相信“性格决定命运”,现在相信了。

    曾经不相信“色即是空”,现在相信了。

    曾经不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有点信了。

    曾经不相信无法实证的事情,现在也还没准备相信,但是,有些无关实证的感觉,我明白了,譬如李叔同圆寂前最后的手书:“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执象而求,咫尺千里。问余何适,廓尔忘言,华枝春满,天心月圆。”

    相信与不相信之间,仿佛还有令人沉吟的深度。

    本文由罗友 陌上花开 推荐。作者 龙应台,选自《南方周末》。

    罗胖曰:

    佛法中,净土宗讲究“信、愿、行”三要。

    你先得相信了,然后再去发愿、践行。

    没有“相信”这个基础,什么都谈不上。

    相信什么,不是论证和说服的结果,它是一个人自由意愿的选择。

    选择什么?

    表面上,是选择什么是正确的。

    实质上,是选择和什么人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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