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误解了红楼梦》 “秦学”指谬(2)

上一章     三、 观念前提和观念对立

    尤氏的诉说包含一个基本观念,其着眼点是秦可卿的容貌和性格,所以她强调: “这么个模样儿,这么个性情的人儿,打着灯笼也没地方找去。”在《红楼梦》中,这不仅仅是尤氏的观念,也是贾母的观念。小说写到清虚观张道士要为宝玉做媒,贾母便说: “你如今打听着,不管他根基富贵,只要模样配的上就好,来告诉我。便是那家子穷,不过给他几两银子罢了。只是模样、性格儿难得好的。”(第二十九回)据此,女子“难得”的可贵之处,在于她的容貌和性格,而与其“根基”——家庭出身的富贵贫贱无关。这本来是中国古代与“门当户对”相对立的一种传统观念;对现代中国人来说,也很容易理解: 人的富贵是可以通过后天的努力办到的,但女子的容貌却是天生的,真正的美女难得,性格好的美女就更加难得,犹如凤毛麟角了。

    可见,尤氏与贾母的观念相同,着眼点都是女子的“模样、性格”,这属于欣赏、重视和尊重个人价值的观念,而“不管他根基富贵”,“家庭背景”和“血统”如何。在《红楼梦》中,贾母出自史氏家族,又是荣国府的“老祖宗”。她的观念自然体现了荣国府和史氏家族的观念。

    第三十六回,王夫人和王熙凤商量“月例”钱,薛姨妈在场。王夫人决定给袭人每月二两的“月例”,也即正式给她小妾的待遇,只是不明说而已。薛姨妈便说: “早就该如此。模样儿自然不用说的,他的那一种行事大方,说话见人和气里头带着刚硬要强,这个实在难得。”王熙凤对此也十分赞成。可见,她们也都着眼于容貌和性格。王夫人是贾府的当家“太太”,王熙凤则是实际上的管家“奶奶”,她们和薛姨妈又同出王氏家族,因而她们的观念既可以体现荣国府的观念,也可以体现王氏家族的观念。

    荣国府的邢夫人和宁国府的尤氏都属长房“太太”。她们的“家庭背景”和“血统”都不是出自刘心武所谓“贵族”,不能与贾府门当户对,而是悬殊很大。尤氏的“家庭背景”和“血统”虽无明文交待,但从其母尤老娘带着尤二姐、尤三姐投奔于她,来到宁国府,即可表明其家境困窘。尤老娘对贾琏说: “我们家里自从先夫去世,家计也着实艰难了,全亏了这里姑爷帮助。”(第六十四回)可知,尤氏的“家庭背景”和“血统”既不富也不贵。小说又写到“邢夫人之兄嫂带了女儿岫烟进京来投邢夫人”(第四十八回)。王熙凤察觉“岫烟心性为人,竟不像邢夫人及他的父母一样,却是温厚可疼的人。因此凤姐儿又怜他家贫命苦,比别的姊妹多疼他些”(第四十九回)。邢夫人显然出自贫寒之家,所以她的兄嫂之女“家贫命苦”。由此可见,贾府(荣国府和宁国府)并没有按照刘心武所谓“家庭背景”和“血统”相当的标准来选择长房媳妇。
    三、 观念前提和观念对立

    尤氏的诉说包含一个基本观念,其着眼点是秦可卿的容貌和性格,所以她强调: “这么个模样儿,这么个性情的人儿,打着灯笼也没地方找去。”在《红楼梦》中,这不仅仅是尤氏的观念,也是贾母的观念。小说写到清虚观张道士要为宝玉做媒,贾母便说: “你如今打听着,不管他根基富贵,只要模样配的上就好,来告诉我。便是那家子穷,不过给他几两银子罢了。只是模样、性格儿难得好的。”(第二十九回)据此,女子“难得”的可贵之处,在于她的容貌和性格,而与其“根基”——家庭出身的富贵贫贱无关。这本来是中国古代与“门当户对”相对立的一种传统观念;对现代中国人来说,也很容易理解: 人的富贵是可以通过后天的努力办到的,但女子的容貌却是天生的,真正的美女难得,性格好的美女就更加难得,犹如凤毛麟角了。

    可见,尤氏与贾母的观念相同,着眼点都是女子的“模样、性格”,这属于欣赏、重视和尊重个人价值的观念,而“不管他根基富贵”,“家庭背景”和“血统”如何。在《红楼梦》中,贾母出自史氏家族,又是荣国府的“老祖宗”。她的观念自然体现了荣国府和史氏家族的观念。

    第三十六回,王夫人和王熙凤商量“月例”钱,薛姨妈在场。王夫人决定给袭人每月二两的“月例”,也即正式给她小妾的待遇,只是不明说而已。薛姨妈便说: “早就该如此。模样儿自然不用说的,他的那一种行事大方,说话见人和气里头带着刚硬要强,这个实在难得。”王熙凤对此也十分赞成。可见,她们也都着眼于容貌和性格。王夫人是贾府的当家“太太”,王熙凤则是实际上的管家“奶奶”,她们和薛姨妈又同出王氏家族,因而她们的观念既可以体现荣国府的观念,也可以体现王氏家族的观念。

    荣国府的邢夫人和宁国府的尤氏都属长房“太太”。她们的“家庭背景”和“血统”都不是出自刘心武所谓“贵族”,不能与贾府门当户对,而是悬殊很大。尤氏的“家庭背景”和“血统”虽无明文交待,但从其母尤老娘带着尤二姐、尤三姐投奔于她,来到宁国府,即可表明其家境困窘。尤老娘对贾琏说: “我们家里自从先夫去世,家计也着实艰难了,全亏了这里姑爷帮助。”(第六十四回)可知,尤氏的“家庭背景”和“血统”既不富也不贵。小说又写到“邢夫人之兄嫂带了女儿岫烟进京来投邢夫人”(第四十八回)。王熙凤察觉“岫烟心性为人,竟不像邢夫人及他的父母一样,却是温厚可疼的人。因此凤姐儿又怜他家贫命苦,比别的姊妹多疼他些”(第四十九回)。邢夫人显然出自贫寒之家,所以她的兄嫂之女“家贫命苦”。由此可见,贾府(荣国府和宁国府)并没有按照刘心武所谓“家庭背景”和“血统”相当的标准来选择长房媳妇。

    《红楼梦》又写到“薛姨妈看见邢岫烟生得端雅稳重,且家道贫寒,是个钗荆裙布的女儿,便欲说与薛蟠为妻。因薛蟠素习行止浮奢,又恐糟踏人家的女儿。正在踌躇之际,忽想起薛蝌未娶,看他二人恰是一对天生地设的夫妻,因谋之于凤姐儿。”(第五十七回)王熙凤赞同薛姨妈之意,便代之请于贾母,得到贾母的支持和帮助,此事果然成功。可见薛姨妈也不要求“家庭背景”和“血统”门当户对,同样体现了仅以容貌和性格为标准的观念。她是薛氏家族的当家夫人,自然可以体现薛氏家族的观念。

    从而可知,尤氏的观念体现着贾府等“四大家族”的共同观念,也是《红楼梦》的基本观念。这一观念不同于古代“门当户对”、“齐大不偶”的一派观念,而是另有来源。这对探索《红楼梦》的文化意义具有重要的价值,不过与本文无关,暂不论及。因为持这样的观念,所以尤氏评价秦可卿说: “他这为人行事,那个亲戚,那个一家的长辈不喜欢他?”(第十回)这也不仅是尤氏个人的评价,而是贾府的普遍评价。秦钟到荣国府拜见贾母时,小说便写道: “众人因素爱秦氏,今见了秦钟是这般人品,也都欢喜,临去时,都有表礼。”(第八回)

    我们读任何一部小说,无论古典的还是现代的,要掌握其思想内涵,自然需要掌握其基本观念。这与中学语文教学一样,要理解一部作品,就得掌握其思想内涵,也就是掌握其看待各种事物的基本观念。只有掌握其基本观念,才能看出其主题。如果不去探究作品内涵的基本观念,能否说“读通”了它呢?这是不言而喻的。

    但刘心武先生既不探究也不理解《红楼梦》内涵的基本观念,而是将自己的观念强加给《红楼梦》。在他看来,宁国府给贾蓉娶媳妇,“一定要门当户对,门当户对里还要精挑细选”(《红楼望月》第240页)。《红楼梦》是“不管他根基富贵”,只重视个人的容貌和性格,刘心武却是以“家庭背景”和“血统”观念来看待秦可卿,与《红楼梦》的固有观念完全相反。他之所以对尤氏的诉说“生疑”,就因他认为“家庭背景”和“血统”贫贱的人家必定生不出秦可卿那样容貌和性格完美无二的女儿,所以他如是反诘: “秦可卿就是模样、性情再好,那小小营缮郎的家庭背景、育婴堂抱养的卑贱血统,怎么会就达到‘打着灯笼也没地方找去’的高不可攀的程度呢?”按刘先生的这种观念和逻辑,只有“大大”的官僚和高贵的“血统”——“贵族”人家,而且是皇室血统,才可能生出这样的女儿。这也就是说,人的容貌和性格是由其“家庭背景”和“血统”决定的。既然秦可卿出自“小小营缮郎的家庭背景,育婴堂抱养的卑贱血统”,所以她就不可能“达到‘打着灯笼也没地方找去’的高不可攀的程度”!这就是“家庭背景”和“血统”决定论的观念。因而刘心武不但对尤氏的诉说“生疑”,而且还这样为自己的质疑来寻找旁证: “就在《红楼梦》一书中,我们便看到了许多模样儿、性情儿都相当不错的贵族女子,只要辈分合适,都不难选出与贾蓉等公子匹配”(《红楼望月》第48页)。他特别强调“贵族”出身。但这并非《红楼梦》的观念,而是刘心武的意思——“贵族”之子理所当然只能娶“贵族”之女,否则,刘心武先生就认为不合理而“生疑”,要来“探佚”了。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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