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水浒》被淘汰出局的革命领袖——说王伦(重读《水浒》之十一)
上一章 白衣秀士王伦在《水浒传》中出场不多，只能算是个陪衬人物，尽管与高俅、蔡京等奸臣面目各异、立场相反，但对林冲、宋江等人来说，他们又都发挥着类似的功能，那就是以各自独特的行为方式阻碍着梁山事业的发展。不过，具有讽刺和戏剧意味的是，这位绊脚石式的人物又恰恰是梁山事业的开创者，但由于自己的性格缺陷和行为过错，最后被强行淘汰出局，成为林冲的刀下之鬼，这一结局无疑是充满悲剧色彩的。老实说，王伦的价值并不仅仅局限于作为批评的靶子，这个人物的身上还是有不少值得我们认真思考的东西的。
王伦原本是一个没有功名、失意落魄的读书人，他能抛弃儒家经典，带着杜迁、宋万等人占山为王，自成一统，由此一点也可看出他的非凡胆气和冒险精神，并非一般的乡村腐儒可比，显然这是一个相当另类的知识分子，他的存在使“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的古训失去效力。能选择梁山这么一个绝好的地方安身立命，并且维持了几年时间，说明他还是有些眼光的，再者，能让杜迁、宋万、朱贵等人死心塌死地跟着自己，没有一些领导能力和笼络手腕也是不行的。尽管小说对此没有作正面描写，但王伦不是一个低能儿，这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我们不能因其后来的过失而毫无原则地贬低他。
王伦的悲剧并不是来自他的无能和无知，而是源于他的性格，与晁盖、宋江等人相比，他的气魄还是小了些。在上梁山之前，他和杜迁曾游走江湖，到柴进庄上呆过一段时间，而且从他后来与杨志的交谈中也可知道，他对江湖上的情况相当熟悉，并不是不知道江湖的规矩。但知道江湖规矩并不等于对江湖规矩的遵守，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那点分量，也知道江湖上藏龙卧虎的形势，但又不愿意放弃已经到手的领袖位置，于是只好采取武大郎开店的方式，关起门来做皇帝。但这种方式是行不通的，随着社会黑暗程度的加剧，越来越多的优秀人才走进江湖世界，尽管王伦把门关得很严，但还是不断有人想闯进来。这样，随着江湖力量的不断壮大，他的被淘汰出局也就不过是迟早的事情，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但王伦还够不上俊杰，所以他继续不识时务，结果弄到最后，别说头领的位置不保，反而将自己的性命也搭上了，这一悲剧结局只能说是自找的，也怪不得林冲心狠，江湖的规矩就是如此残酷，需要以生命和鲜血为代价。
林冲的到来是梁山事业发展史上的一个重要事件，王伦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八十万禁军教头虽然官衔不高，但将它与梁山联系在一起，显然是一种山雨欲来的征兆。相比柴进庄上的那位洪教头，王伦还算清醒，不用比试，他就知道林冲的武功远在杜迁、宋万等人之上。于是为巩固自己的地位起见，他干脆将林冲打发走了事，打发不走就弄些索要投名状之类的小花招，索性连柴进的面子也不给。此举实在是不仗义，就连杜迁、宋万、朱贵等人看不下去，纷纷为林冲求情，对林冲来讲，自己竟然沦落到连做强盗都被拒绝的程度，可以想象其心灵深处所受的创伤，他的日后怒杀王伦正是由此埋下了伏笔。
王伦的聪明不过是小聪明，作为一个首领，并不见得一定要比手下人的武功高强，刘邦、刘备在领兵打仗、冲锋陷阵上根本不能和韩信、关羽、张飞等人相比，但还不照样将他们玩得团团转，死心塌地得跟着自己。王伦出身秀才，经史子集总也读过一些，一定知道这些历史上的人物事件，但他没有学习刘邦、刘备，而是相反，这说明他的雄心实在有限，对自己的信心也不是很足。他的后任宋江连秀才都不是，不过一个刀笔小吏，却能打遍天下无敌手，成为江湖上公认的老大，这说明事在人为，两人的高下是显而易见的。
林冲忍气吞声地留了下来，杨志挽留不住到东京去了，王伦终于摆平领导权危机，梁山泊恢复了暂时的平静。不过王伦的恶名也从此传了出去，从阮氏三雄和吴用的谈话中可以清楚地知道这一点。这里值得回味的是，吴用是劫夺生辰冈团伙的主要谋划者之一，他既然知道这一情况，为什么还要劝晁盖等人入伙梁山泊呢？何况当时晁盖也明确表示了自己的担心。这说明吴用已经在心里作好了火并王伦的打算，可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但王伦未必意识到这一点，他准备还像当初打发林冲那样弄点金银做幌子将晁盖、吴用等人打发走，殊不知，这一愚蠢的举动反而加速了他的灭亡，死神已经悄悄走到了王伦身边。
夺取领导权的过程相当顺利。尽管火并已经变得不可避免，但对吴用等人来说仍然要讲究策略，毕竟这里是王伦经营多年的地盘，他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还是有些号召力的，强行虎口拔牙，难免被虎咬伤，而且夺人地盘，还会影响自己在江湖上的名声。于是他们巧妙利用了梁山内部的矛盾，采取了借刀杀人的高招。由此，林冲再次被推到前台。林冲的工作自然很好做，自己先前的受辱以及王伦此次拒纳晁盖等人的不义之举已经使他对王伦彻底失去信心，吴用的激将法更是坚定了他将其除掉的决心。他们虽然没有明确定计，但志趣相投，在火并王伦这件事上配合得十分默契：林冲负责动手，晁盖等人负责看住杜迁、宋万等人。最后的结果也是大家都能接受的，只用王伦一个人的性命就实现了梁山领导权的更迭。对林冲来说，终于出了一口怨气，不至于连做强盗都要忍辱负重了；对晁盖等人来讲，可谓一箭双雕，不仅找到了藏身之地，而且还夺得了梁山的领导权，正好可以放手大干一场。不过，对杜迁、宋万、朱贵等人来说，可能感到有些失落和无奈，但他们也没有办法，只好接受现实，在江湖上往往是靠实力说话的，谁让自己本领不如人呢。
没有死于官兵的围剿，反而丧身自己部下的刀下，落到这个下场，恐怕也是王伦当年上山时所没想到的。但有什么办法呢，一切都晚了，人生是不允许吃后悔药的。 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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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拇医药网 杜义华 201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