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打工,边旅行
2014/12/27 三联生活周刊

     Nimo在新西兰打工旅行的途中

     在旅行中,如果能干上一份当地的工作,不仅可以缓解旅行的经济压力,也会对该地的社会和文化建立更加深刻的认识。持普通的旅游签证来打工是违法的,但是新西兰和澳大利亚对中国人提供一种时间为一年的“打工度假签证”(Working Holiday Visa),让一边打工一边旅行成为可能。

     “打工度假”是在欧美国家相当普遍的现象。一个国家的年轻人往往在完成学业后,开始正式的工作之前,花费大约一年时间到国外旅行开阔视野,在此期间在当地打工赚取生活费用,这被称为间隔年(Gap Year)文化。2008年开始,新西兰对中国开放了打工旅行签证,每年有1000人的名额。今年11月,习近平主席访问澳大利亚期间,与总理阿博特签署了一系列自由贸易协议,其中就有开放打工旅行签证一项。从明年起每年5000人的新增名额,将让更多的人有机会参与其中。

     Nimo很早就从媒体上读到过有关打工旅行的消息,那时她刚刚大学毕业不久。对于这个河南焦作的姑娘,要在北京扎下根来并不容易。“在开始工作的头两年,我换过5个不同的工作,有一次两份工作的空当达到半年,经济窘迫程度可想而知。艰难的时候身上只有两块钱,白面条煮了拌酱油吃。”Nimo对我说。等到2011年底,Nimo买了房,眼看自己一直放心不下的弟弟也顺利找到工作,她终于决定是时候实践那个尘封了的梦想。打工旅行签证只颁发给18岁以上,30岁以下的年轻人。“那时我即将29岁,选择在这时辞职去看世界,真的是‘抓住青春的尾巴’。”

     新西兰旅途中的特别体验首先来自那些和本土风物息息相关的打工经历。“刚到新西兰是3月,正是奇异果丰收季节。我出国前就在网上联系了一个奇异果包装厂的人力资源部,希望去那里工作。”Nimo的具体工作是做包装,要从传送带上不停地将奇异果码好放在箱子里,再用塑料膜裹好。“每天的工作量不定,有时候下雨没有采摘量,我们根本不用上班;有时候一下积攒了很多,需要加班到深夜。”机械而重复的工作并没有影响Nimo在劳动之余搞清楚奇异果前世今生的热情。“奇异果的老家其实是中国,有个伊莎贝尔女士去江西探望做传教士的妹妹,便把种子带回了新西兰。新西兰的果农不断改良,生产出品质更高的奇异果,比如好像蜂蜜一般甜的黄金奇异果,还有维生素C含量超高的红心奇异果。这些奇异果基本销往美国和日本市场,日本消费者尤其对奇异果的外表要求苛刻。新西兰本地人都吃最原始的品种绿果,因为他们相信大自然的馈赠是最好的。有一次我拿着一箱‘次果’回家,其实它们只是过长或过宽,表皮上有点凸起或者伤疤。我的房东就很气愤:‘它们都是挺好的果子呢!’”

     在打工过程中,Nimo遇见了来自不同国家的打工旅行者,观察到了各自迥异的性格特点。Nimo在另一个葡萄园做了一阵抹芽的工作,就是把葡萄枝根部的芽抹掉,避免它们偷走主干的营养。“新西兰法定最低工资是13.5纽币/小时,低于这个薪酬可以去投诉雇主。实际我们都是按数量来计件给钱的,有时候拿到的工资不够最低工资的标准。”包括Nimo在内所有的中国打工者对此都心知肚明,但都一致保持了沉默。等到一批德国年轻人加入了劳动,他们很快就不干了。“那天开工之前,一个德国男孩示意我们全部站在他一边,他代表我们和雇主谈判。这样的阵势给那位吝啬的雇主以巨大的压力,她不得不承诺保证薪资,即使是动作稍慢一些的新手。”这件事让Nimo意识到同胞在为自己争取权益方面,总是做得不够,“说得好听是懂得变通,其实是一种逆来顺受”。

    

     打工度假签证要求在每处工作时间不能超过三个月,所以持有打工旅行签证的旅行者往往会发现多是季节性的、需要体力的工种才有被录用的机会。“挣到的钱不能让你发财,但如果能够精打细算,足以让你看尽新西兰风光。”一年的时间,Nimo在不同的地方一共做了四份工,足迹遍布了新西兰的南岛和北岛。在云雾缭绕的温泉胜地罗塔鲁阿,Nimo与冬日的泉水融为一体,感受冰火交融的美妙;在弗朗兹·约瑟夫小镇,Nimo穿着钉鞋,尝试在雪白中透着莹莹蓝光的冰川上攀爬;在“魔戒三部曲”的拍摄地汤加里罗国家公园,Nimo徒步9小时完成在积雪、乱石和荒草中的穿越,终于了却了一个“魔戒迷”的心愿;在蒂卡波湖畔,Nimo欣赏着落日之前颜色变化莫测的湖水,随着夜幕降临,她又为看到了人生中最美丽的星空而感叹不已。

     最难忘的依然是旅途中所遇之人。Nimo在奇异果包装厂打工期间,由另一个刚刚结束打工旅行的女孩介绍,住宿在一个独居老人的家里,一开始还支付少量的房租,关系亲密后干脆房租都免掉了。她和朋友们都亲切地叫他“爸爸”。“他是一名癌症患者,同时患有皮肤癌和淋巴癌多年,已经习惯了与疾病在一起的生活。‘爸爸’18岁时是英联邦军队中的一名士兵,被派往战败后的日本。他在原子弹爆炸后半年去过一次广岛,后来头顶和胳膊都生出了干癣一样的斑块,他也相信癌症与辐射相关。”完全不同于国内老人生病后整日卧床,身边被亲友环绕照顾的景象。“‘爸爸’经常在我不上班时开车带我出去乱转。做一个大手术之前他还跑出去钓鱼,手术也是他一个人去的,虽然他的孩子们住得不远,我也几次要求陪他去医院。”Nimo记得,“爸爸”回来后,从耳朵到胸口之间多了一条很大的伤口:“伤口是用一种订书钉一样的东西咬合起来的,上面盖了一层透明的薄膜。他虚弱地对我们开玩笑,那就像个拉链一样,下次拉开再合上,就简单多了。”

     “爸爸”对钓鱼的痴迷常让Nimo想起《老人与海》里那个坚韧不拔的圣地亚哥老渔夫桑提亚哥。Nimo和“爸爸”一起出过海,目睹了他在颠簸的风浪中准备诱饵、甩出鱼线、再钓到大鱼的身手。正如桑提亚哥和一条1500磅的大马林鱼顽强搏斗一样,Nimo说“爸爸”也曾被一条重达454公斤的蓝鳍金枪鱼拖拽了很远,始终不放弃后才将它征服。后来辗转到奥克兰打工期间,Nimo照例拨通电话问候“爸爸”的身体,听到的却是他刚刚去世的噩耗。“葬礼的请帖封面上,印着的就是‘爸爸’俯身将头贴在那条蓝鳍金枪鱼边上的照片。葬礼上播放了一段他早就录好的告别语,最后一句是:‘大家不用想念我啊,我就是去钓鱼了。再见!’”

     ⊙ 本文节选自《三联生活周刊》第818期长文“个性化旅行:用自己的方式感知世界”,作者:丘濂。版权归本刊所有,请勿转载,侵权必究。

     ? 三联生活周刊

     一 本 杂 志 和 他 倡 导 的 生 活

     微博 |@三联生活周刊

     微信 |lifeweek

     官网 |三联生活网

    http://www.duyihua.cn
返回 三联生活周刊 返回首页 返回百拇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