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症与运气：我们都需要奇迹
2015/1/16 三联生活周刊

     文/袁越

     任何人得了任何一种病，一定会首先问医生这病是怎么得的。只有先知道了原因才能找到治疗方案，并避免下次再犯。

     所有的病当中，问题最多的无疑是癌症。这种病和大多数疾病都不一样，很难明确地知道病因。有的人明明一天一包烟，却一辈子不得肺癌。有的人明明活得很健康，却莫名其妙地被癌症击垮。

     当基因的秘密被解开后，科学家们终于知道所有的癌症都源于基因变异。已知某些化学物质，以及辐射能导致基因变异，所以早期的科学家都把注意力放到了自然环境和个人生活习惯上，认为吸烟、空气污染、水源污染和过度暴晒等后天因素是致癌的主因。后续研究又发现，癌症还有可能是遗传的，有些人天生带有某种致癌基因，比其他人更容易得癌症。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遗传和环境被认为是导致癌症的主因，大部分科研经费也都集中在这两个领域。

     但是，癌症领域一直有个疑团没有解开，那就是为什么有的人体组织很少得癌，有的组织却是癌症的高发区。据统计，一个人一辈子得肺癌的概率是6.9%，甲状腺癌的概率是1.08%，神经癌(包括脑癌)的概率是0.6%，这些都好理解。骨盆体积那么大，得癌的概率却只有0.003%，喉软骨癌的概率更是低到只有0.00072%，这是为什么呢？

     有人猜测这可能是由于不同组织接触致癌物质的概率不同造成的，比如肺组织经常接触脏空气，所以容易得癌。但是这个理论没法解释为什么同一条食道，不同部位之间癌症的发病率相差会如此之大。比如大肠癌的发病率约为4.82%，但小肠癌的发病率却一下子降到只有0.20%，两者相差24倍之多。

     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Johns Hopkins University)的两位科学家克里斯滕·托马塞提(Cristian Tomasetti)和波特·沃格斯坦恩(Bert Vogelstein)提出了一个新假说，试图解开这个谜团。科学家们早就知道，人在自然状态下也会发生基因突变，而不同组织的基因突变频率是相对固定的，所以两人认为癌症的发病率应该和细胞分裂次数有关系。必须指出，这个想法其实很早就有了，但是因为缺乏技术手段，没人知道一个组织里的那么多细胞究竟会发生多少次分裂，所以上述假说没办法验证。

     后来得知，人体组织内的绝大部分细胞都是完全分化的成体细胞，无法再分裂了，只有少数干细胞保持了分裂的能力。只要测出某组织内有多少干细胞，以及它们的分裂频率，就可以大致推算出该组织在人的一生中究竟会分裂多少次。托马塞提和沃格斯坦恩从文献中查到了31种人体组织的细胞分裂总数，将这些数字和对应组织的癌变概率合起来做成一张表，发现两者居然有非常好的对应关系。不同组织的癌变概率之所以不同，65%的原因在于细胞分裂总数不一样。

     两人将研究结果写成论文，发表在2015年1月2日出版的《科学》(Science)杂志上。文章出版后立刻引起了轰动，不少人认为这篇文章说明大部分癌症都是坏运气导致的，所以不必再小心翼翼地生活了，听天由命吧。其实这是一种误解，文章中确实得出结论说，有三分之二的癌症纯属坏运气，但这个三分之二指的是癌症的类型，不是癌症病人的数量。有的癌症发病率很高，患病人数要多得多，不能和其他那些罕见的癌症混为一谈。

     具体来说，两位科学家将这31种癌症分成了两大类，第一类包括22种癌症，它们确实是坏运气所致，占总数的三分之二。另外9种属于第二类，包括肺癌、乳腺癌和直肠癌等常见癌症。这一类型的癌症与运气、环境和遗传等因素都有很大关系，不能掉以轻心。

     这篇论文对于癌症患者和研究者来说有两个重大的意义：第一，它首次指出运气在癌症中占了很大比例，因此癌症研究重点应该从过去的怎样预防改为如何提早预警。第二，相当一部分癌症患者都是坏运气使然，怪不了任何人，他们必须学会放松心态，坦然接受命运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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