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晓利,狐狸依旧
2015/4/6 三联生活周刊

    

     2014年1月12日,万晓利在“2013末~2014初冬季巡演”济南站演出现场

     3月27日,很多人仍旧穿着海魂衫挤在北京的麻雀瓦舍,这是万晓利新专辑巡演的第一站演出。万晓利仍旧不说话,他仿佛用静默和台下保持着某种沟通,那是他与他的听众之间的一种默契。在上一张专辑的时候,万晓利就已经换掉了他曾经常穿的那件海魂衫,在《北方的北方》中,那件被烧出破洞的旧上衣静静地挂在唱片的封套上。

     新歌《太阳看起来圆圆的》是一段长长的呓语,是不分行的歌词,万晓利觉得那很符合他现在的状态,自由、散漫。在演唱《孤独鸟》时,万晓利忘记打开人声音效,他停顿,重新演唱,他羞于演唱甜蜜的歌词,即便那歌词出自他手。这是对《鸟语》的一次慢性回应,听起来像是个故事,也像首情歌,万晓利觉得音乐能投射出人的状态,你听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都是你的故事。

     老狼和万晓利合唱了《丝绒蝴蝶》,那是万晓利在杭州最近的一首作品,当两人唱起《恋恋风尘》时,有人在哭,大多数人跟着合唱,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仿佛全场陷入一种孤独。那一天,老狼和宋冬野是嘉宾,万晓利说,这是中国民谣的“老中青”三代,人们听着简单的民谣一路走来,就像小河曾说过的,当我们含羞时,我们弹吉他唱歌,当我们孤独时,我们弹吉他唱歌,当我们丑陋时,我们弹吉他唱歌,民谣就是脚踩大地,不害羞地歌唱。

     视频:万晓利《太阳看起来圆圆的》MV

     (温馨提示:时长近10分钟)

     万晓利的新专辑面市前,虾米音乐上出现了一张三首歌试听的单曲集,《太阳看起来圆圆的》音乐录影由“80后”视觉艺术家程然导演,他展现了上海的街区照片,用日常的、微不足道的满放细节构成画面。

     2002年,刚过30岁的万晓利用《走过来 走过去》让大家认识了这位来自河北邯郸磁县的狂颠歌者,那首“狐狸”至今仍是他的听众最喜欢的歌曲之一,似乎从那时候开始,很多人愿意用狐狸来比喻万晓利。对于万晓利来说,狐狸并不是一种特殊的动物,它们只是刻意地回避很多事情,它被赋予迷惑、狡猾,而从不展露真实,或许如此,万晓利的确带着一种狐狸的性格。当《这一切没有想象的那么糟》问世时,《陀螺》、《鸟语》及同名歌曲,很快成为一种潮流,2006年,在民谣音乐最盛行的一段日子中,万晓利的呓语和诗意,以及他穿了多年的那件海魂衫,都是彼时文艺青年所标榜的符号。

     万晓利说,东方是生,南方是养,西方是收,而北方则是藏。因此,他把内心的某种脆弱藏在北方,那是他最悲亢的挽歌,却不是他最安静的样子。那时,他演出从不停歇,也很少说话,脚旁戳着一瓶酒,就着音乐一股气喝完,他很少对台下的喝彩有反应,他的“无动于衷”,最终让他陷入“北方的某种严冬”。万晓利说那是一段冰冷的日子,酒喝下去了,也暖不起来。他专注音乐,或者说他更加专注那个腔调。那一阵,他独来独往,直到三年前真正起笔的时候,他才松口气,他觉得音乐不应该停留在“北方”的形态,他开始尝试清醒,把自己从心里的那件海魂衫里拽了出来。

     《太阳看起来是圆圆的》有一种和生活相关的态度,万晓利觉得放松写歌“没有想象的那么糟”,他依旧一手包办了专辑从词曲编到录音混音的所有工作。他在专辑中敢于自嘲,在他看来,那犹如一个人对着镜子跳舞的镜像感,跳着跳着就忘了睡觉。从去年开始,万晓利尝试着在杭州生活,他住在山里,租了一间工作室,试图在那里找到一种生活,并将它们记录下来,积攒成音乐作品。

     万晓利仍然保持着他“狐狸的羞涩”,他耻于当众人表达。于是,他的歌词也变得不那么具体——“那些千辛万苦挖的战壕,修的地道,厮杀还没开始,天下已太平。”万晓利说虽然自己不太关注新闻,但是身边的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结束的,你做足了准备,争论不休,到头来,身后往往留下一片毫无意义的东西。很多事情都这样,工作、生活,以及爱情。晓利总写鸟,于是有人说他喜欢鸟。晓利说,鸟可以是鸽子,可以是凤凰,可以是山鹰,可以是麻雀。它们飞上天空,俯视我们这儿发生的一切。离人很远,有时很近。

     视频:万晓利live版《女儿情》

     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

    

     民谣和它的意象

     ——专访万晓利

    

    三联生活周刊:你搬到杭州去了?

     万晓利:我从去年开始断断续续地住在杭州,换了个城市生活。之前感到身体出现了小毛病,所以就离开北京,在距离杭州20公里的老余杭山脚下,租了一间小村屋。住在杭州有两个好处:一个是自然条件好,随时可以爬山,游山玩水,住在北京的时候,一出门,到处都是车;另一方面,我在杭州有些朋友,大家多了时间交流,住在那边时间会显得充裕些。我现在还没有决定长住在那里,只是最近一段时间,一直住在杭州。

     我戒烟酒一年多,不喝酒会比较轻松、人清醒些。如今更喜欢不喝酒的状态,心里也没有瘾,以前会被酒生拽进一种状态中,认为世界变了,其实世界没变,是自己变了。刚戒酒的时候,觉得一切熟悉又不真切。表达上还有障碍,以前晚上才能见到的人,白天也见到了,混了十来年的朋友,突然看到了他的另一面。那时候就觉得自己像个在船上住久了的人,突然走上岸。

    

     2010年8月28日,万晓利在“北方的北方——万晓利民谣青岛弹唱会”现场

     三联生活周刊:你的新专辑《太阳看起来圆圆的》是在杭州完成的吗?

     万晓利:可以这么说,但它是我三年前在北京的时候开始生成的,这里的大多数创作还是在北京完成的。

     三联生活周刊:为什么会给专辑起这样一个名字?

     万晓利:我给这张专辑想过很多名字,都被推翻了,最后叫回了这个。我在杭州住的时候,有天去游泳,结果到了游泳馆才发现没开门,就往回走,当时的那个光线让我脑子里蹦出这么一句,感觉很对。我尝试性地把这个名字提出来,很多人都给出了不同的解读,有人说,没有绝对圆形的东西,有人说,太阳并不是圆形的,还有的人说太阳是不能看的,都很有意思。

     三联生活周刊:与过去相比,这张专辑的创作上有哪些不同?

     万晓利:跟《北方的北方》相比,随性了很多,感觉更多动机来源于生活,特别是歌词方面。在音乐方面,我积攒了很多没有修饰的随便,很多都是真实的心情,不像过去那种创作,有一种负担。在整理素材的时候,我也在慢慢调整情绪,我在过去的表达中没有今天这样自然,我觉得我已经没有勇气,或者说没有能力和习惯再用那种表达方式了。

     三联生活周刊:你在新的音乐中使用了很多尤克里里,还用到了班卓琴。

     万晓利:对,那就是我创作时的状态,随时随地,想到什么就记录下来,尤克里里是最方便得到的一个乐器,它不像吉他,有那么丰富的弹法,像种仪式感。这把尤克里里是我去年在新街口买琴的时候朋友送给我的,我之前也不太会弹它,感觉像是一种新鲜的乐器。我在手机里录了几千分钟的所谓的灵感,长短不一,都是用的尤克里里,后来在录专辑的时候,感觉已经弹顺了,就没必要非得改成吉他了。班卓琴在《孤独鸟》里有,我在间奏里用了两次,它跟古典吉他合奏像是两种孤独间的对话。

     三联生活周刊:你的歌词好像变得不那么叙述了。

     万晓利:这不是刻意的。我这五年来,一直磕绊在歌词上,一直和歌词较劲。有人说你的歌词变得诗意了,是我不敢承担的称赞,也许这是阶段性的,这段时间偏好这样的歌词。

     三联生活周刊:《北方的北方》专辑封面是胸口带着破洞的海魂衫,那曾经是你的标识,那张专辑是否是你的一次转折呢?

     万晓利:可能是之前在《北方的北方》中入戏太深,回想起来,我沉静了好一段时间。有两年,我一直抬不起笔,《北方的北方》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它很孤绝,整个专辑都陷在统一的情绪里,我觉得不能延着那种意象去表达,现在也不喜欢那样的修饰感。

     三联生活周刊:你在新专辑里怎么克服的情绪转变?

     万晓利:新专辑给人一种突然热乎起来的感觉,是我自己也不适应的,感觉有点不好意思。打个比方,我很自恋,我可以自己面对,但是不好意思说出来。我在写完《孤独鸟》之后就想,我这个年龄啊,我的性格啊,“甜蜜的孤独啊,从不会让人伤心”,怎么好意思唱出来,这太温软,不对劲,感觉唱的时候张不开嘴巴。后来,我们从音乐上把这个问题解决掉了,在人声上做了一种失真效果,听起来像是收音机里传出来的歌声。

     三联生活周刊:《夏末》这首歌是在讲述不可抗拒的时间的飞逝吗?

     万晓利:也许大家会有这样的感受,反正我有,我们曾经精心做过的很多准备,在意的事情,当情境一变,突然觉得丝毫没有意义,时代变得很快,音乐有时也是这样。

     三联生活周刊:你觉得民谣变了吗?

     万晓利:民谣牵扯到的不只是我自己,我觉得风格上是有变化的,《太阳看起来圆圆的》不像以前所谓的民谣,它是松散的底子,很大的成分是流行,这是我最自然的一次表达。有人说我在音乐里加了些实验效果,事实上是音效让音乐变得更丰富了。

     三联生活周刊:前段时间,你翻唱的那首《女儿情》又火了一次。

     万晓利:那是很早的一个作品了。实际上那是我们在2006年前后的一次聚会上,我和梁龙、钟立风几个歌手在酒吧瞎唱,我当时唱的这首《女儿情》,梁龙听了很喜欢,后来就找了北京的十个乐队出了张翻唱专辑,取名叫《你在红楼我在西游》。

     三联生活周刊:有些人说你喜欢写鸟,有些人说你喜欢狐狸,有些人说你像狐狸。

     万晓利:这我倒没想过,我不会刻意描写一种动物,我觉得每个动物都有性格,每个人对它的理解也不一样。我之前说我为了押韵,写的这些动物,其实是狐狸,也可以是狗,可以是马。

     三联生活周刊:你觉得北京和杭州哪个地方更孤独?

     万晓利:北京。这种孤独曾经让我出现问题,从酒吧里一出来,就想自己待一会儿,待着待着就陷进去了,越陷越深。

     三联生活周刊:你现在听什么音乐?

     万晓利:电子,人声较少的那种,我喜欢Beck,之前也听Nico、Tom Waits。

     (感谢郭小寒对此文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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