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觉 | 虚构中的父亲
2015/6/21 三联生活周刊

    

     在我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里,我的父亲无非是在相片中被剪掉的那部分。

     一个空洞。

     提醒着我,那里什么也没有。

     我对他的印象,仅仅是在儿时的记忆里。

     《Inventing My Father》("虚构"的父亲)

     ?2013年Diana写道,“我敲开了一位陌生人的房门,跨越半个地球去见他——我的父亲。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在7岁,苏联解体,我的家也随之破碎。我记得与他在莫斯科的小公寓里跳舞,记得他给我第一个娃娃,也记得他是怎么离开的——有时他会离家几个月,突然又回来。直到有天是我们该离开的时候了,妈妈叫醒我让我收拾东西,说要去旅行。第二天到了我们的新家,在加州。之后我们很少再谈及他,我没有他的照片,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也早已忘记他的模样。我一直在想有个父亲的生活是怎样的,现在我也还是在想。”

    

     ?小时候,父亲会不时来看我跟哥哥。而今天,访客变成了我。我站在他家外,同样灰色的天空,父母结婚后住进的苏联风格的建筑。你可以说我回家了,但这里并没有家的感觉。

    

    

     ?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在7岁,苏联解体,我的家也随之破碎。我们分开一年前的全家合影,1995年。从某个时刻开始,父亲在我心中不再是一个具体的人,他变成了一种记忆。

    

    

     ?每当我问起母亲关于他,她总是失落的说,“忘了他,他走了。”母亲从来不理解我为什么这么想了解他。

    

     ?回到这里虽然已时隔15年,但却觉得就像刚离开。他虽然没有真正的存在于我的生活中,却也从未走远,我们之间似乎只隔了一扇门。

    

    

     ?他的家就像一个博物馆,墙上挂满了祖父的油画和家庭照片。我仔细看了每张照片,公园,生日,父亲确实在我生命中存在过,即便很短暂。

    

     ?在他母亲去世后,他搬回了亚美尼亚照顾90岁的老父亲,每天准备食物、喂药帮忙擦洗,即便是深夜,我父亲也一直在那。

    

     ?我和他生活了将近一年,共度了很多个早晨。他就像老朋友一样告诉我他的故事。这些年我已经忘记太多关于他的事,脸型、声音、笑容,我听他讲过去的事和他对母亲的感情——他们在亚美尼亚的大学中相遇,当时母亲刚满21岁。看他们年轻时的照片感觉很奇怪,他们开起来那么开心,那么相爱。而我只记得母亲对他的失望。

    

     ?箱子里装满了我哥和我的记忆——登有寻人启事的旧报纸、没有寄出的信、褪色的相片以及一件参加我哥哥婚礼时要穿的崭新的衬衫……

    

     ?在我们失踪后,祖父和父亲一直试图找到我们,他们在当地的报纸上登寻人启事:

     “我的外孙子走失了,他们的母亲带他们去了莫斯科。有知情者请与我们联系,谢谢。”

    

     ?他们寄出了上百封邮件去寻找我们,但没有一封寄到我们住的地方。他们不知道我们住在哪里,所以他们寄到他们认为的所有可能。

    

     ?仅有的几张我跟父亲在一起的照片之一,我第一次看到是在我23岁时。

    

     ?我父亲也照了他幻想中我,就像我如何怀念他。

     “时间在我们之间流逝,在我仅存的印象里,我努力的把我的小女孩和现在长大的她联系在一起。”

    

    

     ?“我始终相信,我们之间存在着心灵感应,分离的痛苦能让我们相互有感知。”

    

    

     ?“我正在找那个小女孩儿,那个曾经和我那么亲密的人。”

    

     ?没多久前,父亲另外有了一个孩子,一个小女儿。我应该为他感到高兴,但每当我看到他和女儿玩耍,都好像某处的旧伤又开始流血。我不禁会想为何她会有父亲而我没有。

    

     ?一个晚上他跟我分享他写的诗,另一天他突然拿着交响乐的票给我个惊喜,我们在黑暗中一起吃巧克力。但是突然,他消失了,仿佛所有一切都从未存在过。

    

    

     ?不过不论是他对于我还是我对于他,我们之间都是陌生的。我在他身边时常会不知所措。有时他会看着我梳头或者拥抱我,我会想离开。我仍然不知道他对于我是什么,而我对于他又是什么。

    

    

     ?在他的信里,曾告诉我他的无能为力,他的痛苦我同样明白。我们都希望能得到更多,这是我们的共同点。

    

    

    

     ?我看着他,也看到了自己,他喜欢独处,热爱艺术创作。我希望我能叫他声“爸爸”,但我没有。

    

     ?爸爸,父亲节快乐。

     ⊙Diana Markosian作品,美国女纪实摄影师、作家,1989年出生于莫斯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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