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 | 奥利弗·萨克斯：神经病为何让人富有创造性？
2015/9/1 三联生活周刊
8月30日，美国神经科医生、畅销书作家奥利弗·萨克斯病逝，享年82岁。
奥利斯·萨克斯在书中描述的都是千奇百怪的神经性疾病的案例，“读起来就像是博尔赫斯和卡尔维诺的小说：一位失明的诗人会产生特别奇怪的幻觉：骑着金马、开着蓝色小车的送奶工，穿着鞋的鸟群会变成中世纪打扮的男男女女。”
萨克斯去世后，哈佛医学院外科医生阿图·葛文德发推文说：“我醒来后发现我的偶像奥利弗·萨克斯去世了。他在医学和写作上都无与伦比。我会非常想念他。”
J.K.罗琳说：“伟大、仁爱、鼓舞人心的奥利弗·萨克斯去世了。他近来写道：‘每个人都注定要成为独一无二的自己，去寻找他自己的道路，过他自己的人生，赴他自己的死亡。’他度过了幸福的一生。”
奥利弗·萨克斯
萨克斯在《错把妻子当帽子的人》(1985)和《火星上的人类学家》(1995)中描写了一些感知失调的病人。《脑袋里装了2000出歌剧的人》是一位神经科医生对他终生喜爱的音乐的颂词。在后来的著作中，萨克斯更多地记述了他自己的经历——《钨叔叔》中他幼时对化学的热爱，《正在发展》中他的成长和从医，《幻觉》中记述了他使用LSD的经历。他喜欢冒险，做过森林消防员，是加州举重纪录的保持者，周末会骑摩托车飞驰数百英里，从加州骑到拉斯维加斯或大峡谷。
萨克斯记述的奇特的病例有什么普遍意义呢？《纽约时报》说：“萨克斯关心病人的神经紊乱对他们的日常生活、他们的人际关系和内心生活的影响。他的病例研究不仅说明了这些病人经历的边缘性，还说明了他们对人类共同的奋斗所起的作用，说明了生命的变动和偶然性。”
萨克斯的著作
萨克斯在《火星上的人类学家》的前言中说：悖论的是，疾病和失调能够激发我们本来可能永远都不会看到，甚至想象不到的能力和生活形式。一个低智商的年轻女子学会了用30多种语言演唱咏叹调，一个患有抽动秽语症的加拿大医生学会了不带抽搐地做复杂的手术。“当一个人因为失调或疾病的肆虐而造成的伤害感到惊恐万状时，他有时倒也不妨视其为颇有创造性——因为如果这些破坏毁了那些特定的路径、特定的行事方式，它们会迫使神经系统形成别的路径和方式，迫使它产生一种意想不到的生长和演变。这是我在几乎每个病人身上都能看到的东西。”
哈佛医学院医生杰罗姆·葛柏曼说：“萨克斯对正常和不正常、健康和虚弱这些绝对主义者的范畴表示怀疑。他努力探明的不只是病痛而是创造性可能的核心，以及病人蓄积的尚未被开发的潜能。比如有一个色盲画家，他失去了所有对颜色的感知，但发现他能把握各种黑色和灰色的形式和形状之间的细微差别。
“萨克斯清楚地说明了，疾病不一定会夺走我们的核心自我，在他临终前他亲身示范了这一点：即使在癌症开始消耗他的力量时，他仍继续写出了引人注目的随笔。萨克斯明白我们常见的适应能力，我们无法一开始就能知道一个人适应某种疾病的能力，不管是失忆、失明、耳聋、偏头痛、幻肢综合征、阿斯佩各综合征还是其他各种疾病。他要把个人从统计数据中找回来，要把病人放到他自己的生活背景中加以研究。他认为，在同样的诊断名称下，有一个人类生理学的光谱。没有两个病人是完全相同的。”
年轻时的萨克斯
英国神经科学家亚当·泽曼在《卫报》上说：“萨克斯的著作中渗透着他对神经紊乱症患者天然的同情以及他强烈的感受。这使他能够以浓厚的兴趣和洞见，描写这些病人如何学会适应他们的疾病。”
也有人诋毁萨克斯，许多人指责说，他的著作是一种“神经病学的畸形人展览”，他不正当地从他的行医过程中获利。更多的崇拜他的人认为这种指责很离谱。疾病会在某个时候让我们所有人成为“畸形人”，萨克斯对人脑和人类境况充满同情的洞见让更多读者振作起来，而不是冒犯了他们。
诺贝尔化学奖得主罗德·霍夫曼说：“别人认为是彻底的悲剧或机能障碍，萨克斯看到并让我们看到的是，那些人有尊严地面对生理问题。”他乐于发现被认为毫无潜能的人身上的潜能。
英国作家Lisa Appignanesi说：“病人在萨克斯笔下不只是匆忙写下的病例、科学论文的对象，他的兴趣、他充满同情的凝视、他传递乐观的能力把这些病人变成了可以超越他们的境况的牛人。”
他愿意花时间跟那些特别的人、那些心灵有时显得无法捉摸的人待在一起，他能让其他人更好地理解这些人。
亚当·泽曼，更强有力的指责是，说萨克斯写的是《一千零一夜》那样的童话。萨克斯的病例确实缺乏当代科学期望的细致的测量和实验细节，他无疑对材料做过润饰。但他的读者求助于他的不是数学的准确性，而是他那十分可读的文字、他对病人富有同情心的描绘、他宽广的知识视野和对世界持久的惊奇感。确实，奇闻异事不是证据。但奇闻异事是证据的起点。
萨克斯描写的最迷人的5个病例：
1
认为自己开了窍的脑损伤患者格雷格
在《火星上的人类学家》一书中，萨克斯讲述了格雷格的故事，1969年，25岁的格雷格受吠檀多派老师的吸引，前往崇信克利须那意识的国际会社。他大脑里长了一个巨大的脑膜瘤，导致他失明且神经与心智上严重残疾。但他和他的教友误以为他的病症是他开悟的表现：他浑身散发着一种新奇的宁静，处于一种茫然的状态，脸上挂着奇怪的微笑。他的老师说这是祈福，他在成为一名圣徒。
2
错把妻子当帽子的人
歌唱家皮博士大脑的视觉区长了一个肿瘤，导致他有视觉功能缺陷，他分辨脸孔、景物的能力严重受损，辨别事物架构的能力依然存在，所以当他起身寻找帽子时，伸出手抓住他妻子的头，把把她的头拿起来戴上。他把他的妻子当成了帽子!而他妻子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他还会轻拍消防栓或站牌的顶部，把它们当成小孩子的头，在家里他会亲切地跟家具上的雕花把手聊天，发现对方没有回答于是惊诧不已。
3
斥责妻子和孩子但是对陌生人很友好的病人
一个50岁的男子做了脑部手术，治疗他的癫痫，手术之后，他对自己的亲人很冷淡，对陌生人却很热情，这种病被称为“选择性情绪抽离”。
4
醒来的“睡人”
一战后，一群人感染了嗜睡性脑炎，萨克斯受到一篇论文的启发，直觉告诉他左旋多巴能让这些人苏醒，结果证明这种药果然有效。根据这一过程改编的电影《无语问苍天》，罗宾·威廉姆斯出演萨克斯医生，并获得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奖。
5
失去了所有记忆但仍记得他的音乐和妻子的指挥家
音乐家、指挥家CliveWearing感染了一种脑炎，导致他中央神经系统受损，患上了严重的失忆，他形成不了任何新的超过30秒长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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