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 | 那些捧红过莫迪利阿尼、毕加索、马蒂斯……的古怪杂志
2015/11/12 三联生活周刊

    

     把莫迪利阿尼的名字放在最前面,我承认,其实是因为他的一张画《侧卧的裸女》刚刚拍了1亿多美金,买主还是中国收藏家,在各种媒体上被刷屏了好几天,余热尚可用。下面说的这些逸闻趣事,和他有点关系,但他并非主角。

    

     最早在巴黎街头报摊看到一张《鸭鸣报》(Le Canard Enchaine)的时候,曾惊讶得很,私以为这大概是名字最古怪的报纸了。这份1916年创办至今还存活的报纸,登的都是讽刺时政和揭丑名人的新闻,还有些漫画,总之冷嘲热讽,谁得瑟就埋汰谁,倒是与报纸的名字相符:决不和谐。

     等到多看了几本闲书,主要是那些絮叨20世纪初混在蒙马特或蒙帕纳斯的画家们如何抱团取暖最终功成名就的书,这才发现,《鸭鸣报》这种名字在它创刊的那个年代实在还算正常。早年为毕加索、马蒂斯、布拉克、亨利·卢梭等一众尚未脱贫的边缘画家写过评论、打过抱不平的文学杂志,那些名字才真是乱花迷人。

    

     1900年,生于罗马的巴黎诗人阿波利奈尔(Guillaume Appollinaire)和安德烈·萨尔蒙(Andre Salmon)合伙办了本杂志。名字起得很像是一本寓言小说或一首象征主义诗歌,叫做《伊索的盛宴》(Festin d’Esope),并且它还有一个副题——“好文学杂志”。后来我很怀疑,海明威那句“巴黎是一席流动的盛宴”,是不是从这本杂志的名字获取了一点灵感。海明威大师在巴黎的时候和阿波利奈尔混过同一个朋友圈,应该是知道这本曾经著名的巴黎文学青年杂志的。

     两位诗人,一个自任总编辑,另一个做了编辑部秘书。杂志注册地址写的是Saint-Jacque街244号,就在今天左岸那个花神咖啡馆后面不远的一条街上,当时是做来料加工的某挂毯商人的房间。杂志一共只出了9期。阿波利奈尔那时还刚进入文学圈,尚未写出后来十分著名的诗歌《米波拉桥》,也还没有成为“20世纪第一位大诗人”,但诡辩和雄辩的“魔法师”气质已经显露,社交上很有人缘。他到处找多金的朋友做赞助,还拉来些广告,但最后还是到了没钱下印厂的地步。

    

     阿波利奈尔

     出版期间,杂志上最有影响的文章也大都出自阿波利奈尔。他写过一篇令人印象深刻的专栏文章:《乐队为文学提供了什么》,这个题目至今看来还是值得继续论述的,未来似乎也可以是,对于文艺青年永远时髦;还有一篇,是他早期文学作品《坏人心的魔法师》。不过,更重要的是,诗人在筹办杂志期间认识了两个年轻画家:“野兽派”的德朗(Andre Derain)和莫里斯(Maurice de Vlaminck)。他们三人经常相约在塞纳河边散步和谈话,不是瞎聊天,真的是非常严肃的、有时还很激烈的争论,关于文学或绘画的新美学问题。阿波利奈尔此后从文学批评涉足到前卫艺术批评,据说就和这段时间没完没了的散步很有关系。

     杂志倒闭不久,1904年,诗人在圣拉扎尔车站附近的一个咖啡馆里认识了西班牙人毕加索和法国诗人马克斯·雅各布。20世纪前十年里巴黎最有未来的一个交往圈,就在《伊索的盛宴》杯盘狼藉的尾声里成形了。

    

     毕加索1921年的作品《读信》,很多人认为画中描绘的就是毕加索和阿波利奈尔

     之后,阿波利奈尔为了糊口,短暂地帮一个证券所的朋友办过一本金融玩票杂志,名字也有趣,叫做《息爷指南》,专门指导小资本的人如何理财。但很快,诗人就找到了更适合的事情。他在遇到毕加索的咖啡馆里又遇到了一位亨利·德罗美尔先生,后者对各种出版——从歌曲出版到杂志出版都充满热情,于是慷慨资助诗人创办了一本《背德者杂志》(L’Immoraliste)。杂志的名字,应该是从法国著名作家纪德1902年发表的一部小说同名小说《背德者》而来,小说故事是一个名叫米歇尔的清教徒如何困于寻找自我,以病之名从家中出走,最后成为一个背叛传统道德规训的人。

     就在这本新杂志的创刊号上,阿波利奈尔为尚未成名的渴望惊世骇俗的毕加索撰写了他的第一篇艺术评论:

     有人谈到毕加索,说他的作品表明一种早早破灭的幻想。

     我认为恰恰相反。……

     他崇拜自然,热衷于精确,还杂有这种神秘主义,这种在西班牙潜伏在最不虔诚的心灵中的神秘主义。……

     比起所有诗人、雕刻家和其他画家,这个西班牙人更能速冻一样伤害我们。他的思考在沉默中逐渐剥光。他来自远方,来自17世纪西班牙人装饰强烈的丰富资源。

     但是这本名字吓人的杂志只出到两期就停刊了。它能被历史记录下来,大概是因为关于毕加索的这篇文章。

     在阿波利奈尔独自折腾的时候,巴黎还有一个以后期象征派诗人马拉美为核心的圈子,他们办了一本更有影响力的杂志:《法朗吉》(La Phalange)。这也是个古怪的单词,来自法国18世纪空想社会主义者傅立叶,指代他幻想要建立的一种社会基层组织。阿波利奈尔在《背德者》停刊后,有时也在这个圈子出入,并为《法朗吉》写稿。他在上面发表的第一篇有点影响的文章,是论述野兽派绘画运动带头人马蒂斯的,此时马蒂斯那篇阐述自己艺术观点的雄文《画家札记》还未发表,所以,阿波利奈尔和《法朗吉》也是最早为其绘画艺术发声助威的人。

     等到1907年《知无不言》创刊,阿波利奈尔已经正式以艺术评论家的身份驻场。他为身边这些画家朋友写了很多煽情的、诗人气质的评论文章,成为新绘画——那时马蒂斯还没有脱口而出出“立体主义”这个名词——的捍卫者。几年以后,他被毕加索加冕为“立体主义的教皇”,虽然是玩笑之语,也确实是对他为身边画家朋友全力以赴的回报。这个圈子之外的人就曾批评阿波利奈尔,被围绕在他周围的一拨立体主义者恭维着,所以回报以言过其实的捍卫,而这拨人里面,真正有才华的也不过四、五个。

    

     晚年正在剪纸的马蒂斯

     在《知无不言》这本同样取名古怪的杂志上,诗人还为当时完全不为公众所知的亨利·卢梭撰写了最早的评论。此时阿波利奈尔已经搬到蒙马特,和“洗衣船”里的毕加索等人为邻,一帮人天天在酒馆聚会,其中常客有温和的老实人卢梭,还有住在蒙帕纳斯却常来鬼混的英俊却愁苦的意大利画家莫迪里阿尼。莫迪利阿尼只活了35岁,只画裸女和肖像,在他死去百年后,现在艺术市场上他最值钱的作品排序是:裸女、小孩肖像、男人肖像。但当时他只是这帮人里的一个追随者,绘画也不算前卫,阿波利奈尔好像也没有为他写过重要文章。倒是天真的亨利·卢梭,和毕加索、布拉克一样,自始至终得到了诗人无条件的喜爱和长期捍卫,直到诗人因为一战期间在战场上所受的旧伤复发而死于1918年底。生前最后两三年,他一直在力挺新生的前卫画派,从未来主义、达达主义到超现实主义。

     诗人成为“新精神”的代言人。他在去世前写的一篇论及新精神和诗人的文章里写道:新精神之路险象环生,布满了陷阱。

     他最后几年经常发表艺术评论文章的杂志,《法兰西水星》、《尼斯人小报》,还有《伏尔泰酒馆》。嗯,名字一如既往的古怪和有趣。

     诗人和画家,在一个无穷动而盛产惊奇的时代,做着这样的互动游戏。既然有阿波利奈尔之问:乐队为文学做了什么?那么另一个在艺术领域比较永恒的命题或许可以是:诗人为画家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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