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爱情本身就是一场行为艺术
2015/11/17 三联生活周刊

     前两年有一段很火的视频，女主角一袭红色长裙，静静地坐着在桌前，接受来来往往的过客与她对视，有人对着她大叫，有人默默垂泪，有人试图用沉默对抗沉默，有人和她穿了一样的衣服现场向她求婚，有人在她面前突然脱下衣服，赤身裸体，而她始终直视前方，面无表情，脸上挂着奇诡的苍白。这样的状态持续了716小时，只有一个人的出现让雕塑般的她颤抖，微笑，潸然泪下，伸出双手。

     ▽ 视频在这里 ▽

     这是2010年艺术家阿布拉莫维奇(Marina Abramovi?)在纽约MoMA现代艺术博物馆的一场行为艺术表演——《艺术家在现场》(The artist is present)，那位突然出现的让她动容的男子是乌雷(Ulay)——与阿布分别长达22年的前男友兼艺术搭档。

    

     正是这短短几分钟的视频，让很多人对行为艺术解开了心结，在阿布强大气场感召下，粉丝们还建了一个网站，叫“阿布拉莫维奇令我落泪”，来分享与她对视的体验。人们开始理解她的岿然不动，开始关注“凝视”背后那一段惊天动地的爱情故事，阿布与乌雷握手言和的那一刻，触到了每个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网友们像喝下了一碗鸡汤一样感慨着爱情的时过境迁与释怀之后的从容平静。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的关系将向着美好的方向发展。据英国《卫报》报道，近日，乌雷在阿姆斯特丹提起了诉讼，他指控阿布拉莫维奇独吞了两人在一起时共同创作的作品的版权收入，阿布破坏了1999年签订的共同享有著作权的合同，而且在过去16年时间里阿布只向他支付了4次费用。乌雷对《卫报》说，自己没有从这些合作的作品当中得到合理的收益，“这些作品现在都出现在教科书中，也写进了艺术史，但她故意歪曲事实，把我的名字给遗漏掉了。”阿布的律师则称这一切都是诽谤，他们此前在所有人心中建立起的对乌托邦式爱情的憧憬，这一刻随风而去。

    

     年轻时的阿布拉莫维奇和乌雷

     1976年，阿布拉莫维奇与乌雷在阿姆斯特丹相识，两人都是行为艺术家，阿布来自南斯拉夫，乌雷则是当时的西德人，巧的是，他们的生日都是11月30日。也许是因为同一天的生日，他们很快就在一起做艺术，并且展开了最早的创作母题——与性别和时空观念有关的双人表演的作品，他们扮成双胞胎，自称是“联体生物”，全然相信对方。70年代末的“关系系列”和“时空系列”把两人慢慢送上行为艺术的神坛，也让这对灵魂伴侣在精神上越来越契合。

     虽然在热恋中，但他们所做的行为却充满伤害性，也更依赖于彼此之间的信任。1976年的威尼斯双年展上，他们表演了《空间中的关系》，两人赤身裸体，从相距20米的地方起步，向着对方小跑过去，擦肩后返回，再重复，一次比一次更快一些，一次比一次撞击得更猛烈一些，肉体之间相撞的声音通过扬声器在整个空间中回荡。

    

     1976年的威尼斯双年展上，《空间中的关系》

     他们希望自己的行为艺术是无法预知结果的，因此每一次表演对他们来说都是新鲜的，之后的《空间中的障碍》、《扩张空间》都是在最基础的“空间中的关系”上延伸出来的，他们用身体对话，创造属于两人特有的语言体系，他们身体上的每一寸肌肤也都跟随情绪上的变化而给对方予以不同的回应。

     后来，两人买了一台雪铁龙敞篷车，一起在欧洲旅行，一起创作行为艺术。他们还制定了一个被称为“艺术核心”的宣言：

     没有固定的居住地点。

     永远在运转。

     直接联系。本地联系。

     自我选择。超越极限。

     挑战风险。移动的能量。

     没有排练。没有预言。

     没有重复。延伸脆弱。

     探索机遇。原始的反应。

    

     这之后的三年是阿布和乌雷艺术创作的黄金时代，他们的作品依旧是在彼此依赖中相互制约。

     1977年的《明亮/黑暗》中，两人以飞快的速度互扇对方巴掌；另一件作品《无法猜测》相对平和一些，两人面对面站在美术馆狭窄的入口，全身赤裸，想要进入这扇门就必须通过他们，观众要决定是面对裸男，还是裸女。

    

    

     1977年作品《无法猜测》

     1980年的《能量》中，两人共执一套弓箭，弦绷得紧紧的，乌雷一放手，箭就会射入阿布拉莫维奇的胸膛。

    

     最有名的作品之一《能量》

     80年代以后，曾经如异首同躯的联体生物般难以分割的阿布拉莫维奇和乌雷，关系慢慢破裂， 最终结束这段“充满神秘感、能量和魅惑的关系”的地点是在中国，长城。

     1988年，这对情侣的关系已到了崩溃的边缘，他们合作了最后一件作品《情人—长城》，历时三个月，阿布从山海关出发，延长城自东往西行走；乌雷则从嘉峪关开始自西向东行走，总计行程超过4000公里，最后在位于山西省的二郎山会和，在相遇的刹那，“我们互相拥抱，但感觉非常奇怪。我们好像两位外星人，曾经亲密熟悉，却走向分离的道路。我说不出话来，他却滔滔不绝地诉说他自己、他的路程、他的经验。他将我的手握在他的手中，让我强烈地感到我们似乎又重新在一起。感觉非常平静与优美”。

    

     最后一件作品《情人—长城》

     然而，短暂的美好之后，他们又陷入了无话可谈的僵局，还有另一个缘由，在很多年之后阿布接受访问时说，“最讽刺的是，在行走长城的过程中，乌雷不小心让他的中文翻译怀了孕，所以《情人》的结局是他娶了中国老婆!” 这是他们在2010年MoMA相见之前的最后一面。

    

     阿布拉莫维奇与Lady Gaga合作拍摄的短片《阿布拉莫维奇训练方式》

     现在的乌雷已经72岁了，又娶了一位斯洛文尼亚的平面设计师，游走在阿姆斯特丹和斯洛文尼亚之间，在希腊教书，在巴黎拍片子，在欧洲各地参加展览，阿布拉莫维奇也稳稳地坐在了行为艺术教母的位置，她曾说，“艺术家不应该爱上另一个艺术家。”但与此相对的，还有另外一句话，“艺术家应该把爱当作生命。”

    

     2011年登上《ELLE》封面的阿布拉莫维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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