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兰:命中注定的下课
2016/1/8 三联生活周刊

    

     佩兰

     1月7日下午,中国国家队主教练佩兰下课了。这次提前解约,足协需要支付佩兰三个月的薪水,相比卡马乔现在还没打完的官司,足协在违约成本上的损失少了不少,但国足失去的时间却无法再挽回。这位中国足协眼中“长得很帅、穿着得体”的法国人去年年初率领国足在澳大利亚亚洲杯中三战三胜,两年的时间过去,国足在去年11月17日客场对中国香港的比赛中被对手再次逼平,中国队的世界杯预选赛只剩理论上的出现希望。回溯佩兰在中国队之前的执教生涯,从神坛到谷底再到被解雇,他其实都很熟悉。

     佩兰的执教经历充满漂泊,曾经有记者问过他哪场比赛是他最好的回忆,习惯了漂泊的佩兰却无法立马回答出来。登陆中国之前的佩兰执教过多家俱乐部,屡次处理不好与球员、俱乐部管理层的关系,但佩兰始终是一个严肃的人。在如今浮躁的足球界,佩兰勤劳而顽固。他永远西装笔挺,像数学老师一样一丝不苟地战术板上画着战术,相信坚持自己的战术最终能为球队带来胜利。回顾他的执教史,除了从索肖攀高枝去了里昂外,几乎他在其他俱乐部的执教经历都是因球队成绩不佳被炒鱿鱼结束,背黑锅的总是他。

     撕破脸的旧主们

     作为一名法国空军的儿子,佩兰从小就与家人过着漂泊的生活。在乍得生活了三年后定居南锡。从来没有踢过职业比赛的佩兰曾在多家俱乐部踢业余比赛,司职中后卫,闲余时间指导小孩子们踢足球,并报考了体育老师。那时的佩兰对未来没有什么具体的打算,直到阿尔多·普拉蒂尼给他打了电话。

     阿尔多·普拉蒂尼是米歇尔·普拉蒂尼的父亲,当时是南锡俱乐部的青年队教练。老普拉蒂尼让佩兰过来帮忙青训,佩兰答应了。而当老普拉蒂尼退休的时候,自然佩兰就接过了青年队教练的位子。佩兰在南锡待了五年,期间与两位主教练共事,他们是阿尔塞纳·温格和艾梅·雅凯,一位后来执教阿森纳至今将近二十年,另一位后来成为法国国家队主教练夺得1998年世界杯。在两位传统足球名帅的影响下,佩兰也开始对严谨的战术格外看中。

    

     佩兰担任国足教练期间

     佩兰正式迎来自己职业生涯的第一次挑战,1993年他被任命为特鲁瓦队主教练。 当时还在法国第四级联赛的特鲁瓦是一业余俱乐部,佩兰成了当时球队上下唯一一位领固定薪水的工作人员。只用了6年,特鲁瓦连升三级进入法甲。这支小球队此后在法甲两次拿到联赛第7名,2001年更是击败英超球队纽卡斯尔获得国际托托杯冠军。2002年佩兰加盟法甲传统强队马赛后,特鲁瓦马上跌回乙级联赛。

     2002年的马赛虽然身为法国传统强队,但此前已经连续两年艰难保级,与20世纪90年代的马赛不可同日而语。佩兰执教第一年获得半程冠军,赛季结束后最终获得法甲第三名,并得到了欧冠附加赛的资格。当时佩兰就曾表露过担心,觉得他们做得太好太快了。除了球队成绩好,佩兰还慧眼识英分别引进了埃及前锋米多和后来威震四海的德罗巴。但上一赛季获得的欧冠附加赛资格反而使马赛的陷入困境,小组赛遇到后来进入半决赛的皇马和当年冠军波尔图,2003年9月对阵皇家马德里的那场比赛成了佩兰在马赛执教经历的拐点,也暴露出佩兰性格上的缺陷。

     对阵皇家马德里之前,佩兰就向媒体表示“我已有了新的战术计划,皇马将会遇到艰难阻击。”那场比赛的开局很顺利,马赛率先破门,但中场时皇马已经2比1领先。中场休息佩兰做出更换两名球员的调整,这直接引起了队内其他所有全员的反对。最终马赛被皇马4比2痛击,赛后佩兰公开地批评球员们没有按照他的战术部署进行比赛。“佩兰对我们说了很难听的话,就这样更衣室里的球员们越来越不服他。”当时的参赛球员米多后来回忆道。矛盾公开化,球员们与佩兰的关系急转直下。在对阵尼斯的联赛中,中场休息时佩兰更是向球员们表示他不管了,让球员们自己踢。虽然最终马赛2比1战胜尼斯,但佩兰却彻底失势。

    

     仅仅带过小球队的佩兰展现出他在处理与大牌球员关系上的稚嫩。面对球队内部日积月累的矛盾,这名专注于研究战术的主教练并没有意识到主帅在赛场外的工作同样重要。“我当时公开指责球员是错误的。我的所有成功都源自对我自己更加严格的要求。”佩兰这样总结那个时期。

     时运不济的佩兰带领马赛多线作战,球员出现伤病,球队联赛15战9负。2004年1月佩兰被马赛解雇。随后佩兰向法庭上诉,要求马赛俱乐部赔偿他450万欧元。而马赛俱乐部同样反击,指控佩兰性骚扰球队的工作人员,在工作时裸露身体,两起官司分别打了两年多,佩兰与旧主彻底撕破脸。与此同时老东家特鲁瓦也将佩兰告上法庭,称当年佩兰违约加盟马赛时,特鲁瓦并没有得到115万欧元的违约金。佩兰指出马赛俱乐部当年为了避税,将违约金加进了当时从特鲁瓦转会至马赛的球员塞莱斯蒂尼的转会费中。这些都是马赛与当年特鲁瓦俱乐部主席丹尼尔·瓦塞莱达成的口头协议,而后来特鲁瓦新主席戈麦斯上任后翻脸不认账,才出现此等闹剧。此事越来越严重,最终马赛俱乐部因滥用社会资本而被警方调查。种种舆论压力让佩兰决定出国避风头。

     无法掌控大球队

     佩兰随后在阿联酋艾因和英格兰朴茨茅斯短暂执教,皆因成绩不好而离开。2006年佩兰重返法甲执教索肖俱乐部。佩兰为这座居住人口只有4500人的小城带来了奇迹,而执教这样的小球队也是佩兰所拿手的。半个赛季索肖直接杀到了联赛第三名,当季末佩兰更是带领球队在法国杯决赛击败老东家马赛获得冠军。

     佩兰在索肖的成功引起了法甲冠军里昂的关注。此时的里昂队已经实现了国内联赛六连冠,老帅霍利尔离开后,队内很多主力球员也相继转离球队。当时新帅热门人选还有布兰科和德尚,最终里昂俱乐部主席让-米歇尔·奥拉斯选择了更有经验的佩兰。此时的佩兰与索肖还有一年合约,里昂俱乐部为此进行了谈判,在支付了约50万欧元补偿款之后请来了佩兰。

     那一年里昂队成功卫冕法甲冠军,实现了七连冠。他们还在法国杯决赛里战胜巴黎圣日耳曼,夺得1973年以来的首个法国杯冠军。这也是里昂足球俱乐部首次夺得联赛、杯赛双冠王。然而这一切都掩盖不了佩兰的问题。可以说他在里昂的这些荣誉是他目前执教生涯中最成功的经历,但也正是里昂这种盘根错节的大球会使他的弱点被放到了最大。

    

     赛季开始时,佩兰改变了球队的战术,抛弃了前任热拉尔·霍利尔的433阵形,换成了他自己偏爱的442阵形。但佩兰的改变并不成功,赛季初的比赛球队打得不好,欧冠小组赛前两场里昂分别以0比3的比分负于巴塞罗那和格拉斯哥流浪者。队长小儒尼尼奥公开批评佩兰的管理方式和大赛时战术安排。很快球队主席奥拉斯也加入进来,向媒体公开质疑佩兰的战术选择。重压之下佩兰只得把阵形改回了433,自我否定使得他在俱乐部内迅速失去了权威。

     佩兰与队内年轻球员的关系同样紧张。本泽马是那年的法甲最佳射手和最佳球员,本阿尔法是那年的最佳年轻球员。但佩兰坚持让本泽马踢左边锋而非中锋,并让本来应该踢左边锋的本阿尔法坐替补席。联赛与里尔的比赛中,佩兰用本阿尔法换下本泽马。气愤的本泽马径直走回替补席,没有和本阿尔法击掌,也没有和佩兰握手。佩兰再次显示出自己处理球员关系时的缺陷,赛后新闻发布会上,佩兰告诉媒体:“本泽马和本阿尔法关系本来就不好,我不想参与其中。他们俩在场下形同陌路,确实不是好朋友。”佩兰用公布球员矛盾来转移媒体注意力。但很快本泽马就否认了佩兰的说法:“我觉得我已经足够明确地向教练表示我最擅长的位置是中锋。”随后在欧冠与曼联的淘汰赛上,本泽马回到中锋位置,而本阿尔法也首发出场。佩兰在压力下并没有坚持自己的选择。

     佩兰与队内老球员也存在问题。他一人决定训练安排,经常中断正在进行中的训练,纠正个别球员问题。队内大佬库佩、克里斯等人在球队赛季前去韩国参加的友谊赛时就带领其他球员集体要求佩兰改变训练方式。“高等级的足球更像是爵士乐。”佩兰对训练有着自己的理解,“大家对现代爵士乐中的即兴部分赞叹不已,但每个乐手和整个乐队为了达到驾驭即兴的能力,先要拥有演奏每个音符每个段落的能力。只有技艺高超的音乐家才能去创造,而没有体系没有规则的创作只能带来混乱。我对球员的要求也是一样,我会让球员们在训练中练习带球、多人配合,一遍一遍地练习基本功。也只有当这些基本功成为球员的能力时,我们才能进行有创造性的比赛。到那时,球员们才有自由发言的资格。”

     佩兰与里昂教练组其他成员的矛盾同样严重。赛季初刚接任里昂对主教练几周时,他就对队内体能教练罗伯特·杜维尔尼的训练方式提出了质疑。杜维尔尼自从1991年就在里昂队工作,经历了球队6冠,也曾是2006年法国国家队体能教练,堪称球队元老,更在队员中有着极高威望。因此赛季还未结束,杜维尔尼就已经喊着“赛季结束不是佩兰走就是我走。”佩兰后来回忆道:“球队体能状况糟糕,杜维尔尼训练手段落后,我很快就明白,我是所有问题的替罪羊。”

     离赛季结束还有一个月时,法国体育电视台的记者透露称下个赛季不会让佩兰继续担任主教练。赛后新闻发布会上俱乐部主席奥拉斯冲着记者大喊:“你怎么敢在比赛进行中就宣布这种并非官方的消息!这太粗鲁了!”然而实际上此时奥拉斯确实在寻觅下一任教练,佩兰已经远离整个球队计划。《法国足球》记者杰罗姆·毕戈总结这一时期的里昂队,“全队上下都非常紧张,前几年里昂赖以生存的团结已经荡然无存。”

     即便奥拉斯把佩兰扫地出门,佩兰也有着自己的独特方式来处理与旧主恩怨。“随着时间的流逝,只有冠军奖杯和那些伟大的比赛会留下来。车轮滚动,其他事情都会随之而去。”赛季末,佩兰从里昂带着双冠王和高昂的违约金投奔了里昂的德比死敌圣埃蒂安。佩兰的离去彻底改变了法甲之后的走势,里昂终结七冠王朝,至此再未获得联赛冠军,而法甲也正式进入群雄纷争的年代。

     佩兰拿着100万欧元的薪水,带领圣埃蒂安第一个赛季直到最后一场比赛艰难保级。第二年成绩依旧很差,前9场比赛输了6场,佩兰随之被解雇,拿着198万欧元的违约金离开圣埃蒂安。无论是在里昂还是圣埃蒂安,佩兰似乎已经开始习惯了这种被旧主扫地出门的离别方式。“当我知道自己不在未来计划中时,我感到很沮丧。在里昂和圣埃蒂安都是这样。尤其是在里昂,率领他们拿到法国杯冠军对我来说很重要,离开一家正在踢欧洲冠军联赛的俱乐部,真的很遗憾。”

     西亚再一次成为佩兰的避风港。2010年到2012年他执教卡塔尔联赛的科赫队,但战绩十分一般。随后佩兰率领卡塔尔U22国家队在U22亚洲杯预选赛中惨淡出局,他很快被解职。佩兰先后执教加拉法和乌姆萨拉尔,均因战绩不佳而被炒掉。

     “作为球队主教练,我意识到如果球队一切顺利,我离被解雇还有三个月剩余时间。而如果球队战绩不佳,我离被解雇就只剩下一周时间了。”屡次被老板解雇,佩兰有着自己的理解。“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让自己离开时无怨无悔。只有知道自己把力所能及的事情都干好才能使我内心平静。但往往有些事情是我无法掌控的。”在佩兰的执教生涯重,他无法掌控的事情就是场外与球员、与球队管理层的关系。

     2014年2月28日,中国足协宣布佩兰出任中国国家足球队主教练的新闻发布会上,足协副主席魏吉祥还曾表示足协看中的就是“佩兰具有丰富的青训工作经验、出色的执教业绩、熟悉亚洲足球,善于听取和接受不同意见并强调团队精神”。随后,佩兰也展现出了他神奇的一面,2015年亚洲杯,中国男足以小组第一名身份晋级淘汰赛,最终在四分之一决赛中被澳大利亚击败,佩兰与中国的合同也因亚洲杯上的出色表现而延长到2018年。而今世预赛40强赛赛程接近尾声,在重压之下佩兰并没有带领中国队起死回生,黯然下课。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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