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 | 人体是医生与疾病的战场
2016/5/7 三联生活周刊

    

     “人必须武装自己,对抗疾病、痛苦、失能,以及早衰,特别是穷人。坚忍成为我们的第二天性,而不是一切归诸宿命。”

    

     《极简医学史》

     罗伊·波特是剑桥大学医学史专家,他在《极简医学史》中简要地介绍了西方医学的历史进程。我们会发现,西医在历史上很长的时期其实没什么高招,“医师知道他们的处方大多毫无效用。好在按时上教堂礼拜的民众并不期盼家庭医师创造奇迹,既然生活在尘世里,惯见生死之事,生有何欢,死又何惧?”

    

     直到19世纪,医师仍拿不出多少有效的治疗手段,医生所谓的诊治只不过能减轻病人及其家属对疾病的恐惧。“自费患者会延请他们中意的医师,医师奉招后,就到府服务。患者与家庭医师的关系以人情味基础,受严格的绅士礼节规范。医师满口新奇的诊断术语,为患者开立自己心爱的处方,对饮食与生活形态的细节都不放过的医嘱,都是执业的必要礼仪,为的是向有钱有地位的人献媚——医师这一行早就发现向有钱人献媚的好处了。”

    

     后来西医飞速发展。1914年8月15日,巴拿马运河正式通航,这也是科学医学的胜利——法国人开凿巴拿马运河时,因为黄热病造成的死亡率而失败。19世纪末,美国军医证实了黄热病是蚊子传播的。排干沼泽的水、减少死水,能使蚊子传播的传染病病例大幅下降。

     1909年,日本细菌学家秦佐八郎以动物实验证实胂凡纳明对梅毒有疗效。“一种生物消灭其他生物,以求生存的情况,生物学家称之为抗生。”第一种抗生素是青霉素。1928年9月,英国医生弗莱明发现了青霉素。

    

     1928年亚历山大·弗莱明爵士在这间实验室发现了青霉素,实验室位于伦敦圣玛丽医院

     书中有许多有趣的历史花絮,如“美国的产科至今都由男性主导,是美国的特色。”“巴斯德是巴黎高师训练出来的化学家,他对微生物的兴趣,源自他对发酵现象的研究,那是酿酒业者向他求助的问题。”“上帝说要他增加妇女怀孕的痛苦,生产的阵痛,但1853年维多利亚女王在氯仿的帮助下生下了利奥波德王子,反对氯仿的声浪平息了。”“希波克拉底全集中说,痔疮可以烧红的铁条烧蚀。伊斯兰医学比希腊医学更重视外科技术,止血技术有独到之处:用烧红的铁条止血。”

    

     在北欧,为平民动手术的人是理发匠(这两个行业使用同样的工具。)还有身怀一技之长的江湖郎中:拔牙的齿大夫;拨白内障的眼大夫;摘除膀胱结石的石大夫,专门绑疝气带的疝大师。无论操刀的是谁,以手术治病都是风险高又令人痛苦的行业。执业者必须“眼力如鹰,勇气如狮,手巧如妇人”,还得刀快——对患者来说,也许这个条件最重要。

     1医患关系为何如此紧张?

     波特还讲授过“医患关系史”这样的课程。他说,现代医学进步了,人的寿命更长,身体也比过去更健康,但大众的感受反而比过去还坏。在许多国家,医疗行业的产值占国民生产总值的比例比其他部门都高,例如在美国,它占了15%(美国国防预算占GDP的比重一般是4%左右。)“驱动医疗体制膨胀的主要力量,不是患者的需求,而是营利与职业权力。几百万人宣称,现代医疗丧失了‘人味儿’。”

    

     为什么大众对现代医疗有许多不满?波特找出了多个原因。首先现在传统急性传染病病例减少了,慢性病与异常疾病取而代之,成为现代人的健康大敌。其次,人们的平均寿命增加了。

     第三,人们对病征更敏感了,祖父母认为不值得大惊小怪,或认为治不了的病,我们往往如临大敌,找医师协助。1930年,每个美国人平均一年看医师2.9次,到了2000年翻了一倍。同时,我们也鼓励患者以高标准期望和要求医师。

    

     波特希望人们降低对医学的期望:“人体是医生与疾病的战场。这场战争有开场,有中场,却没有收场。人类对抗疾病的战争永无终止之日。”

     最后,医师的医疗技能突飞猛进之后,放弃了讨好患者的艺术。“医师掌握了更为有效的武器后,往往忘记了患者期待的亲近、信任的医患关系,在心理上弥足珍贵。医师与患者短暂交谈后,就写下处方,现在,医师的治病本领空前地高,大众却不免疑惑,他们在乎吗?”

     2另类医学的历史

     读波特这本书还会发现,在西方骗人的疗法很多,其信众也很多。“医学变得越来越阶层化、科学化,而且看来与国家机器一般以权威运作,于是另类医学时来运转,以按摩、草药、性灵为号召的新系统不断滋生。到20世纪末,英国注册在案的另类医者,比基层全科医师还多。美国每年向非传统治疗室挂号的人次4.25亿,多于向基层医师求助的人次3.88亿。”

     日耳曼人赫尼曼发展出的顺势疗法是另类医学的先驱。他认为,正规医家惯用的是异势疗法,以对立的概念组为基本原理,顺势疗法的第一定律是以同类治疗同类。再有,日耳曼人普里斯尼兹相信水疗。“自然是仁慈的,只要我们服从自然律,身体自然健康。”这是“整骨疗法”传布的信息。还有美国的汤姆森医师发起的自助健康运动,他创立了一套以蔬菜为主的疗法。

    

     18世纪的苏格兰人格拉汉姆说,只要到他在伦敦中心区开的健康殿接受泥浴,并在特别设计的天床上睡一晚,就可治愈不孕或不举。天床的床头板上通了电,据说可以刺激神经。

     “江湖郎中精于投机、冒险,特别会搞宣传。游方郎中历经磨练,成为市集上的表演专家:他们在临时搭起的台子上,出场时衣饰华丽,还有扮演丑角的助手助阵,一开场先吸引群众,然后当众为人拔几颗牙,免费分发几瓶糖水或果汁,再卖出几打,然后一走了之。消费大众出现了之后,许多医疗服务的需求大增,卖秘方妙药的、卖回春丸的、包治癌症的人,纷纷应运而出。大多数骗子都是小角色,但有些人搞得风生水起,例如华德,卖药丸、药水,不仅发财,还赢得了皇家的恩宠。”

    

     波特告诫读者:“人必须武装自己,对抗疾病、痛苦、失能,以及早衰,特别是穷人。坚忍成为我们的第二天性,而不是一切归诸宿命。”

     3外科的进步及其问题

     英文的“外科医学”(surgery)一词源自希腊文,本意是手艺,换言之,外科没被当作科学。医学界传统上把外科视为比内科低一等。从18世纪起,外科的地位才缓慢而持续地上升。

     1731年,伦敦的外科医师向国会请愿,要求与理发匠分家。1745年,国会决议让外科行会分裂成两个行会,由理发匠自组行会。

    

     1958年心脏起搏器问世,1967年,冠状动脉搭桥手术问世。1963年,医师完成第一个肾脏移植手术。到20实际80年代中期,美国一年有2000个人换心脏。现在,植入人体的人工物品有隐形镜片、人工耳蜗、人工血管、心脏瓣膜、以金属与塑料制作的髋关节。将人工物品植入人体,不全是为了追求健康,例如以硅胶隆胸和其他美容手术——光是美国,每年动拉皮手术的人超过80万。

    

     “几千年来,外科医师都诚惶诚恐,小心谨慎,现在却养成了轻浮躁进的习气。例如英国著名的外科医师莱恩(1856-1943),晚年倡导以切除大肠做治疗甚至养身手段。他认为大肠是无用的器官,而宿便会使身体中毒,因此患者偶尔闹便秘,他的处方都是切除大肠。更不必要与更危险的手术都有人尝试。1920年到1950年,几十万人动过扁桃腺切除手术,几乎都是毫无必要的,子宫切除手术也流行过。还有现在流行的剖宫产。”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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