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只给一页对白,阿巴斯·基亚罗斯塔米在上海
2016/7/5 三联生活周刊

     阿巴斯·基亚罗斯塔米手里攥着DV,饶有兴致地看着车窗外雨后的上海街景。

     2014年6月14日,伊朗导演阿巴斯应央视微电影频道的邀请来到杭州,为他的下一部新片《杭州之恋》采集素材。牵线的是威尼斯电影节前主席、现任罗马电影节主席马克·穆勒。央视微电影频道CEO王平是杭州人,他向阿巴斯推荐了自己的家乡作为拍摄地:杭州是最具中国水墨画特色的城市。《杭州之恋》将是一部与杭州有关的爱情微电影,11月开拍,预计八周完成全部拍摄。

    

     2014年12月26日,阿巴斯在杭州法喜寺看景

     6月19日下午离开中国之前,阿巴斯在上海还有半天的闲暇,他想去看看普通市民的日常生活,去美术馆看看中国的当代艺术。

    

    

     2014年12月26日,阿巴斯在杭州法喜寺,DV始终不离手

     在车上,阿巴斯和我聊起他2012年完成的《如沐爱河》,那是阿巴斯第二部在不同文化背景下完成的电影,讲述东京的女大学生为了学费去当援交少女的故事。阿巴斯说:“我去过日本很多次,很喜欢那里。我喜欢新的体验,如果没有新的体验,我就没有理由向大家呈现一部影片。”

     电影中,坐在出租车上的女孩默默听完手机里7条留言的细节有着十分丰富的内涵,阿巴斯告诉我:“大概二十多年前,我去日本,看见窗外走过一个穿白色婚礼服的年轻女子,她旁边有很多穿黑西服、生意人模样的日本男子。我问翻译:这个女子是谁?翻译说:这些来自乡下的女孩没有足够的钱支付学费,有时候就去做应召,赚一些钱,用来生活和读书。”

    

     《如沐爱河》剧照

     这件事在阿巴斯脑海中盘桓多年,每次回到日本,他都会让翻译带他再回到那个地方,看看是否还会看到那样的女子。“翻译告诉我,她们一般不会抛头露面,都是在酒吧里。后来我把这个印象写进了剧本。”

     《如沐爱河》生动地表现了日本民族的复杂性,阿巴斯说:“电影里有一个画面,有一个人去拔牙,当他的脸被转过来时,他就把脸转过去,连续转了好几次。这个场景是我想象出来的。”

     阿巴斯愉快地回忆《如沐爱河》的拍摄:“我想找一个老年的男演员,但是找遍了所有人,他们都表演过度,不自然。后来才找到奥野匡,他们为我找到了聪明的演员。我拍摄的时候,每天只给他一张纸的对白,天天如此。最后,演员对我说:原来我有那么多对白,导演你骗了我。”

     阿巴斯说:“在我的拍摄中,不给演员完整的剧本,一天只给一页的情况是常态。这样,演员就不知道在接下来的一天会发生什么。”

    

     2014年6月14日,阿巴斯和柏林电影节影帝、伊朗演员巴巴克· 卡里米在上海黄浦江畔

     在新天地漫步时,阿巴斯被咖啡座上的几位西方人认出,他高兴地向他们挥手致意:也许他们是来参加上海电影节的客人。阿巴斯对新天地的中共“一大”会址发生了浓厚的兴趣。同行的巴巴克·卡里米(柏林影帝、《一次别离》中法官的饰演者)还买了一块纪念手表。阿巴斯让巴巴克·卡里米站在党旗前摆出沉思者的造型,给他拍照,巴巴克·卡里米趁机大秀演技,忽而忧伤、忽而惊愕。一旁忍俊不禁的参观者纷纷询问:这是演员吗?

    

     2014年6月14日,阿巴斯在中共一大会址,他让同行的伊朗演员巴巴克·卡里米不断作各种沉思状

     在还原会议现场的一组雕塑前,巴巴克·卡里米将照相机交给阿巴斯,摆出各种仰视和钦佩的神情。端着相机的阿巴斯不断提醒巴巴克·卡里米如何才能摆出更好的姿势。

    

     2014年12月26日,阿巴斯在杭州,晚餐时,他习惯地将开着机的DV机放在餐桌的转盘上,任其旋转,纪录下餐桌周围发生的人和事

     阿巴斯得知这组雕塑中间站立的是毛泽东,十分意外:如此年轻!阿巴斯开始打听一大召开的年代和背景。他很快注意到这组雕塑中坐在最左边的一位青年,再三说这个人最有意思:他独自坐在角落里,和众人保持距离,冷静地观察其他的与会者,和所有的人的表情都不一样。从雕塑旁的图示上看,这人是张国焘。当阿巴斯得知张国焘曲折的经历之后,他回到了刚才的话题:“这就是我每天只给演员一页纸对白的原因,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是好还是坏。”

    

     2014年6月14日,阿巴斯在上海

     阿巴斯仍在进行摄影创作,用照相机去记录和表达。最近的四幅新作品,是在世界各地拍摄的古老陈旧的门,按照门的原尺寸放大,尚未发表。他的近作还包括一百多幅世界各地古老石阶的照片、在法国透过车窗拍的一组照片,还有观看展览人群的照片,比如卢浮宫的参观者,这些观众有很多都是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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