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书|怎么给你的孩子讲一个好故事?
2016/7/8 三联生活周刊

    

     给孩子讲故事,就像给朋友讲笑话。你听到一个很好玩的笑话,迫不及待想要把这个笑话讲给另外一个人听,尤其是你知道笑点马上就要到了,努力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我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比这更自然、更纯粹、更具有传染性的喜悦。——克里斯?霍顿

     专访:如何讲一个让孩子捧腹大笑的故事?

     (视频来自「刻画」 微信公众账号:kehua-video)

     迄今为止,没有一本绘本能让我快三岁的儿子小虫动心。他更喜欢把绘本从这个房间搬到那个房间,或者把它们叠的高高的,或者排成一个小分队,好像这些书是一群士兵。如果我说,“小虫,妈妈给你讲个故事吧。”他会把头一扭,继续玩排排坐游戏。

     工作的关系,我经常会遇到一些很厉害的妈妈,孩子不到两三岁,已经遍阅上千册绘本,这种时候我就会有很深的焦虑感和挫败感——我是一个糟糕的母亲,没有能力让我的孩子爱上绘本。一个不爱读书的孩子能有什么前途?

    

    

     所以,当我见到克里斯?霍顿的时候,我多少是抱着一点拜师学艺的隐秘心愿的。我换了各种不同的方式,问的其实是同一个问题,孩子们那么喜欢听你讲故事,这种能力是与生俱来的,还是后天学会的?如果是后天学会的,能不能教教我?

     我亲眼所见,在北京的几天,这位爱尔兰绘本作家所到之处,简直令小朋友们疯狂。签售会上,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痴痴的望着他,问,“你结婚了吗?”

     对于我的问题,霍顿先生抓了抓后脑勺,有点尴尬的说,他真的没有逗孩子的天赋,甚至算不上多么热爱孩子。事实上,跟孩子在一起让他紧张。

     他至今记得第一次给一群小孩子讲自己写的故事。编辑对他说,“你有一个小时,想想怎么讲你的故事。”他瞬间傻了眼——他的故事大概2分钟就能讲完,剩下的58分钟做什么呢?

     “如果说我现在有一点给孩子讲故事的才华,那完全是从错误中学习——哪些笑话管用,哪些笑话不管用……一点点琢磨出来的。”他说。

    

     我最早知道克里斯?霍顿,是他的中文编辑请我翻译他的一本新书《大家晚安》。

     其实基本没什么可翻译的,因为整本书读下来也没几个字,就是一群小动物在打呵欠——

     太阳下山了,先是小老鼠困了,然后野兔困了,鹿也困了,大熊也困了,只有小熊不困,但过了一会儿它也困了,就在熊妈妈怀里睡着了……

    

     我给小虫读过这个故事,他没什么反应,拿着书翻来翻去,倒是我自己读的哈欠连天。

     令我不解的是,这么一本小小的“哈欠书”的开头,却引用了一句高深莫测的名言——“梦想家永不嫌小,梦想永不嫌小。”

     更令我不解的是,他费了巨大的心思在前后环衬分别设计了两张复杂的星空图——一张是南半球的星座,一张是北半球的星座。

    

    

     直到有一次,我无意中看到封底的小熊星座(北半球星空的中心)和大熊星座,才隐约明白他的深意。原来,戏剧性就藏在大小的变化里——动物们由小变大,哈欠由小变大,读者的视线从地上的小熊大熊一路被引导到天上的小熊星座和大熊星座……从小里说,这是哄小朋友睡觉的哈欠书,但从大里看,却是茫茫洪荒,宇宙视角。

     我见过他给小朋友讲这个故事,“我们能学小老鼠打呵欠吗?我们能学野兔打呵欠吗?我们能学鹿打哈欠吗?”……

     哈欠越打越大,到了大熊打哈欠的时候,所有的孩子已经乐的歪倒在地上。

     他们的父母合上书,若是突然心中一动,想要仰望一下星空,想必又是另外一番心情。

    

     迄今为止,霍顿一共出过四本书,每一个故事都简单到没法再简单——小猫头鹰找妈妈;小狗吃蛋糕;笨猎人抓小鸟;小熊睡觉。

     这种“简单”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不擅长写作,“我对自己的文字感到尴尬,所以尽量用图画来讲故事。”

     从第一本《小小迷路了》开始,他的书就基本上没有文字,每翻开一页,基本上都是一些“呃”、 “哦”、 “不”、 “嘘”、“砰砰砰”之类的声音词。

     一开始,他对只用这么少的文字来写书感觉有点儿不安,仿佛是在欺骗读者,或是在掩饰自己糟糕的写作,但事实证明,这种极简主义的写法成就了他的作品的真正力量。

     比如《小小迷路了》是一个非常轻松愉快的故事,但是,“一只在森林里迷路的小动物”却是一个强大的意象,可以和“迷失”“失落”这样的抽象概念联系起来。这也是为什么他在文前引用了鲁滨逊的话——“我们总是要等到置身在黑暗中,才会注意到光明的存在;也只有在失去时,才懂得珍惜我们所拥有的一切。”

    

    作为一名出色的图形设计师,霍顿很懂得如何在故事中以不同的视觉元素引导读者的注意力:森林是五彩斑斓的,只有小猫头鹰是冷色的,所以读者的目光首先落在小猫头鹰身上,然后才是松鼠,然后才是其他,这是视觉上的等级。

    

     《别这样,小乖》是一个有点傻气的小故事——一只狗狗想吃蛋糕,但它又想做一只乖狗狗,怎么办?

    

    小乖的眼睛部分包括了书中最多的颜色,这也是刻意的设计,为了将读者的视线集中在这个区域,从而呈现出小乖眼神中的道德困惑。

     霍顿在文前引用了一位古希腊哲学家的话,“在战胜自己之前,没有人是自由的。”因为无论古希腊哲学家思考自由意志,还是一只狗想要吃一块蛋糕,都是知道自己不该做某件事情,却还是做了这件事情。

     “一个可读的故事多多少少都得有点两难境地。从一只小狗面对蛋糕的神情里,我们能认出自己各种道德上的两难,其中的诱惑、焦虑、屈服与自制。”

    

     在《嘘,我们有个计划》中,他引用了阿尔伯特?爱因斯坦的话:武力不能维持和平,只有理解才能达到和平。

     “我不指望三四岁的孩子能理解这句话,但是通过故事中的动作、例子,即使最小的孩子也能理解我要表达的意思。当看到结尾处,猎人被赶走的时候,他们会发出本能的欢呼。这就是故事的魅力所在,在故事里我们更容易感受到不公正。”

    

    小鸟是书中唯一是色彩鲜艳的动物,而且是一种属于异样世界的颜色。整本书翻下来,你的视线都在被鸟牵着走。

    

     如果你给孩子讲过霍顿的绘本,你会发现这些故事里有一种天然的戏剧感,好像每一幅画面就是一个舞台,而你有一种情不自禁的表演欲,想要跳到舞台上,做起鬼脸、发出怪声、表演起各种夸张的动作。

    

     霍顿说,他之所以热爱绘本,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绘本是人类古老的口述文化硕果仅存的一种艺术形式——

     “什么事情重复了三次,然后新的事情发生了,于是出现了某种转机或者解决方案,人类古老的口述文化里经常有这种“三的规则”(rule of three),比如笑话里经常是这样,什么事情发生了三次,然后……这是一种让人很舒服的节奏。”

     “我喜欢绘本背后潜藏的这种古老的历史。”他说,“当你给孩子读绘本时,你其实是在以一种非常古老的方式给孩子讲故事。”

     所以,他认为绘本必须是读出来的,也必须是表演出来的,你很难读一本绘本而没有表演。

     “我平常在桌上写写画画,处理图片和文字的关系,总是在安静的状态里,最多会自己默默的念出来,但只有当我看到有人把它读出来,表演出来,我才知道这个故事是否真的可行。”

     最可靠的检验者就是他的编辑大卫——“他有一种非常独特的叙述故事的节奏:他会讲的非常非常慢,‘哦,好的,这里有一只螃蟹,然后呢?然后怎么样了?哦,是的,是的……’”

     “他对节奏和时机的掌控如此完美,让你觉得有一种魔性,你可以听他讲上好几个小时。”

     这种魔性也许还来自他曾经做过小丑,年轻的时候曾经乘着大篷车周游英国给孩子们表演,他甚至训练过一只会跳舞的鹅。

     “小丑是一种奇怪的职业。它的魅力就在于坦诚——如果你在表演,那就不是小丑。”霍顿说。

     也许,讲故事也一样。只要一个故事是你自己真心喜欢的,那么,当你把它讲给孩子听的时候,就无关技巧,全凭本能。

     从这个角度来说,给孩子讲故事,就像给朋友讲笑话。你听到一个很好玩的笑话,迫不及待想要把这个笑话讲给另外一个人听,尤其是你知道笑点马上就要到了,努力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

     “我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比这更自然、更纯粹、更具有传染性的喜悦。”他说。

    

     克里斯?霍顿,来自爱尔兰,这是一个让诸多插画师和设计师青睐有加的名字。克里斯?霍顿从事自由插画与设计创作已经有12年了,曾为英国《卫报》《独立报》以及其他出版机构绘制插画。他还是一个创意无限的童书作家,为全世界的孩子创作图画书。他的三部作品《小小迷路了》《别这样,小乖!》《嘘!我们有个计划》深受各国评审和孩子的青睐,已经被翻译成19种语言,先后在9个国家揽获十余项大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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