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 | 孤绝的80后形象
2016/7/28 三联生活周刊

    

     就张悦然来说,她不只是完成了一部长篇,更不是用长篇掸去十年风尘,她搭进去的自我意识值得评论界继续研究。在时间未能作证的情况下,我只能说这有可能是一代人的写照。

    

     张悦然近照(王旭冬 摄)

     现当代的小说给我留下这么一个印象:那些优秀的女作家,绝大多数都是站在一个时代的门口,当这扇门被关上时,她们和她们的作品被隔断在门内。这种孤绝的形象使得小说的美学衍伸到其本体之外的阴影中。读者习惯在返溯中走向(如果不是寻找的话)那道影子,并且带有阶梯式下潜的趋势。门隔断了她们的形象,而影子留在了门外。

     这是一种困境。十年前,张悦然的《誓鸟》给出了一个困境的结尾,这中间有好几次我和她谈到《誓鸟》,我认为它的结尾展现的并非属于小说的“合辙”,而是作者意识的呈现。也因此,我很期待她的下一部长篇小说,似乎另一个开始会在《誓鸟》的结尾处诞生。这一等就是十年,直到《茧》出版。

    

     《茧》(张悦然 著)

     直观来说,看到这本书我会认为它很难写。它采用了一个双视角的方案,似乎一天之内涌来的记忆还不够,必须是两股洪流同时冲撞到小说的主题上,在这中心形成漩涡。这个方案决定了故事的厚度,决定了事件、意像、心理描写、作者意识在不同层面的展开。这当然仅仅是个技术问题,技术问题同样考验一个作家的成熟度。 《茧》大篇幅地从少女(少男)回忆角度推进叙事,这个视角在张悦然手中一直表现出色,时至今日它可能仍会使人误会“成长的意义”这类命题,但双视角的分配法提供了更多的互动空间。多少受人诟病的“上帝视角”在这里转换为亚当夏娃式的隔空呓语,伊甸园中的亚当和夏娃有着并不相称的成熟躯体和幼稚头脑,上帝以及他的视角被隐藏了。在这一框架下讨论的罪的问题是张悦然擅长的主题(关于这个,引用多少格言也不为过),这一次,它涉及到一条隐秘的父系的罪。有意思的是,我认为这条写作路径似乎是介于王安忆和残雪之间。《茧》具有慷慨的细节和并不慷慨的语言,小说的一头通往隐秘的象征之所,另一头是丰沛的故事元素。值得一提的是,张悦然的小说语言在这十年里始终向着细密、稳定的方向深化,似乎她已经知道故事内核的疯狂必须隐藏在这样的语言之后。引用朗西埃评价马拉美的说辞:“文学崇拜将文学变成摧毁鲜活语言的事业,摧毁承担意指、见证和参与作用的语言。在这个语言的位置上。纯艺术家将建立一个沉默和石化的世界。”(朗西埃《文学的政治》P.113)这种语言模式让我想起一位表面上反向而行的作家,李洱。他的《花腔》运用一种盆栽式的鲜活语言,其结果是将整个小说按入黑暗与失语中。

    

     在公众印象中的80后写作呈现的青春特质被这一代女作家率先、逐个地消灭掉了。显然,和上文提到的困境有关,它导致了身份的误伤。在当下时代,特殊的时代(或者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所处的时代是特殊的),这种返身被大门隔断的方式很像是80后的一次集体讲述:穿梭在语言中的沉默和不确定,以及替代危机感。文学不是现实,文学是特定的现实。从某种意义上说,《茧》的主题和它的写作手法都象征了代际困境,在某一个十年里,你庆祝,而下一个十年你可能会感觉活不下去。

     这种写作方式与我不久前看到的一篇文章呈现反向。在那篇文章里谈到世界文学对中国文学的影响(国际化),谈到文学的大数据(传媒化),谈到文本的交互(当代性),宣称中国作家的集体老化。这个说法当然有道理,但指出的路径并不能鼓舞人心。不太客观地说,女性权利是衡量人权的一条标准,女性写作也是衡量该国文学发达程度的指标之一。《茧》在讲一个传统文学逻辑的故事,使用了现代主义的手法,指向一个古老的秩序核心,凡此种种,无论是困境还是路径,都象征着中国文学和中国社会当下仍未解决的问题。也许还需要一代作家才能终结掉这个束缚。就张悦然来说,她不只是完成了一部长篇,更不是用长篇掸去十年风尘,她搭进去的自我意识值得评论界继续研究。在时间未能作证的情况下,我只能说这有可能是一代人的写照。

     (部分图片来自网络)

     ⊙ 文章版权归《三联生活周刊》所有,请勿转载,侵权必究。

     点击下面封面图

     一键下单新刊「去美国读中学」

    

    

    http://www.duyihua.cn
返回 三联生活周刊 返回首页 返回百拇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