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了!看中国女排的冠军相:高大,无伤病,以及朱婷的无敌
2016/8/21 三联生活周刊

    

     中国女排夺得里约奥运会冠军

     高,是这支女排队伍给我的第一印象。

     去年女排世界杯夺冠后,我去体育总局的训练馆观看了一次女排赛后的训练课。在这群女排姑娘们面前,身高1米72的我瞬间缩水成了哈比族,跟谁说话都是粉丝式的仰视脸。在2004年女排黄金一代退役之后,中国队曾经因为盲目追求高度,却不敌身材矮小但技术细腻的日本、泰国队而备受诟病,现在郎平回来了,她却坚持了“高大化”的路线,挑选的几名90后小将均身高过人,其中一出道就被寄予厚望的袁心玥全队最高,1米99,主力得分手、世界杯MVP朱婷1米97,在仁川亚运会上表现出色的张常宁1米95,再加上队长惠若琪1米92,颜妮1米92,老队员徐云丽1米90等等,中国女排现在已经是场上平均身高最高的女排队伍了。朱婷、袁心玥、张常宁三个20岁上下的新人,被球迷们笑称为“朱元(袁)璋(张)”,给中国女排带来了新的希望。

     那天带着高大队员热身的是一个十分娇小的姑娘,在做一组动作之前,她会先向队员讲解动作要领。在动感音乐的伴奏下,队员们带着球从场地的一侧跨步、翻滚、两人配合着边传球边移动,动作丰富而且复杂。帮助队员热身的姑娘名叫Brittni,是一个美国华裔,她告诉我,她和另外两个美国人是郎平为中国队请来的康复师,用更科学的动作给队员热身,同时每晚还要帮助队员做康复。所以,现在中国队的训练时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长。记得以前看过一个跟女排的体育记者写回忆,陈忠和当总教练时她去基地采访,直到晚上12点姑娘们仍在高强度训练,很多老队员都受不了哭了起来,让人特别心疼。女排姑娘们一身伤病仍顽强奋斗的形象一直是全体中国人最典型和津津乐道的刻板印象,我记得那些已经退役的优秀队员们,比如这次奥运会的解说嘉宾冯坤,退役的时候膝盖伤非常严重,去美国做了手术才勉强康复,还有很漂亮的赵蕊蕊,球迷们心疼的叫她“玻璃人”,技术最成熟的时候一直被腿伤困扰,养了半年,结果一上场就老伤复发,这些都成了中国球迷们心中的一块阴霾,以至于现在很多记者在采访时都要叮嘱朱婷,“保重,不要受伤。”

    

    中国队主教练郎平在开赛前与惠若琪击掌

     Brittni告诉我,这样的康复训练在美国非常常见,郎平在美国当教练期间两人相识,之后郎平把她和这种训练理念一起带到中国队来。世界杯的一场比赛上朱婷不小心扭伤了脚,全国球迷照例都急了,Brittni说,没事,朱婷已经完全好了。三个康复师都跟着去了日本的比赛现场,当下就开始为朱婷做康复。包括朱婷在内,现在中国队的年轻主力队员身体状态都非常好。对所有中国人来说,这真是一个特别振奋人心的消息。世界杯凯旋之后,国家队即将解散,队员们将回到各自的省队打排球联赛,Brittni在训练结束之后给每人一份资料,是她按照各人特点设计的康复动作,在明年国家队重新组建之前,姑娘们要靠着这份资料来保护自己。

     那天的训练课以恢复性训练为主。一身疲惫的郎平陪着魏秋月、丁霞两个二传单独训练,其他的队员包括主攻、副攻、接应二传和自由人进行交叉分组训练,一遍遍捋传球、吊球、接发球以及一传之后迅速保护等动作。我坐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发现朱婷总是失误最少的那一个。陪打教练无论发出怎样刁钻的球,即便接球后打了一个滚,她也能迅速地站到二传手身边顽强地做出保护动作,赢得了教练最多次的赞许。“她的训练任务总是完成得最好,特别让人省心。”教练吴晓雷说,这是教练组对朱婷一致的评价。

     朱婷总是让人放心,在这次里约奥运会上依然如此。半决赛对阵小组赛输球的荷兰队,朱婷一人狂砍33分,在关键时刻二传把球传给朱婷,她几乎不会让人失望。看比赛时想起以前采访她的启蒙教练,河南省体校的排球教练周宏时对方说过的一句话,“与其说是带她训练,不如说是她在带动我。她学得非常快,而且从不偷懒,表现永远是最好的,受她的激励,甚至我的疲劳劲都没有了,变得斗志昂扬。”

    

     8月20日,惠若琪在比赛中接球

     和惠若琪、张常宁这些来自女排传统强省,自小开始训练的队员相比,朱婷绝对算是半路出家。在上初中以前,她除了个子高之外,没有表现出任何体育天赋。她的父亲朱安亮告诉我,家在河南周口农村的朱婷在五姐妹中排行第三,小学毕业后父母想让她出去打工,朱婷不愿意,可上完初一后,班主任找来家长说,让孩子去学体育试试,她的成绩肯定是考不上高中的。没有任何体育基础,背水一战的朱婷被父亲送进了河南省体校,但只过了十几天,就被刘宏调进了运动班,运动班有省体育局的拨款扶持,不但学生伙食更好,每月还能拿到一些补贴,这对贫困的朱婷家非常重要。

     刘宏发现朱婷的身体协调性非常好,“一般农村的孩子过来,刚开始总会有点呆呆的,朱婷没有任何体育基础,但做操时身体特别协调。”她对排球的悟性在3个月之后显现出来,和她一起开始学的孩子有些连扣球上步都没学会,朱婷早就已经打得有模有样了。一年之后的全省中学生锦标赛,朱婷成为绝对主力,“别的老师都说,你藏得太深,以前怎么没见过这个孩子?他们都以为朱婷已经打了好几年。”刘宏说。

     朱婷在队里打主攻。体校里,主攻的位置是最容易出彩的。训练一个二传手需要时间,体校三年学制很难培养出来,而且初级学者技术单一,主要是靠主攻扣球得分,朱婷的作用就显得特别突出。“她在场上有种霸气,能带着老队员打。有她在,二传传不好也没关系,只要能垫起来,她就能扣过去。很快二传就依赖上她了,困难球传给她都没问题。”

    

     8月20日,朱婷在比赛中扣球

     朱婷在体校学了一年多,已经没有对手可以对抗训练,刘宏不想误了这棵好苗子,几次推荐她去省队里打球,终于被省队教练詹海根勉强收下。练了五个月,朱婷改变了詹海根的看法。当时正好赶上全国青年排球联赛,河南队的主力队员发挥不太理想,詹海根就想让朱婷上去试试,“那一局她得了三分,但她在球场上的气质特别好。扣了一个好球,高兴得跳得比击球时更高,就那一下子让我下定决心一定要培养她。”

     在河南省青年队的第二年,15岁的朱婷开始引起国家队的注意。2010年,她入选了女排国少队,第二年参加世界少年女排锦标赛,帮助中国队获得亚军,“得分王”的特质从第一次参加世界大赛时就开始显现,累计获得87分,与队内另一主攻徐若亚并列本队第一。2012年,18岁的朱婷入选了女排国青队,在亚洲青年锦标赛和瑞士女排精英赛上分别荣获MVP和最佳得分奖,扣球成功率已高达50%以上,几乎场场都能拿到全队的最高分。

    

     朱婷

     和朱婷场上抢眼的表现相比,她在场下低调地有点让人失望。我跟她沟通说想采访,她连十分钟的时长都显得犹豫。在训练间隙会体贴的拿水给我喝,但却有点乞求的语气让我放过她,连常年跟着女排队伍训练的体育记者都和朱婷有个约定,每年只采访她一次,其他时间都要放她走。她深知一个集体项目过于突出个人会让她尴尬,也担心前路变幻莫测,被捧得越高摔得越惨,她藏起来的另一面,是她对于排球本身的无比专注。一个常年跟着女排出去比赛的球迷告诉我,他发现朱婷永远是心无旁骛,“一进场时会有很多球迷喊队员的名字,一般大家都会有礼貌的挥挥手,但朱婷从来都无动于衷,每次问她,她都说完全没听到有人在喊她。”朱婷的生活只有排球一件事,詹海根告诉我,有次从郑州到漳州参加国家队集训时,朱婷央求教练给她买一张火车票,“别人都想坐飞机,不想做火车,只有她想买张卧铺票,能在火车上睡一觉,好好休息一下。”

    

     朱婷

     除了偶尔在微博里自称是黄晓明的“明教教徒”,朱婷再不会在公众面前呈现出任何个人化的自我表露。在父亲朱安亮面前,朱婷一样是“有十句说一句”。刚去体校时,朱婷打电话回来说,腿疼,脚抽筋,受不了,“她只和我说,因为我会鼓励她再坚持一下,她不敢和她妈说,她妈一听就会掉泪。”朱安亮让朱婷坚持三个月看看,如果确实不成,就退学回来打工。倒数第二个星期朱婷还在和父亲说太苦,受不了,但到了最后还是决定留下来。腿疼也不和老师说,是刘宏看她走路一瘸一拐才发现的,带到医院检查,并不是肌肉酸痛,而是发育太快的生长痛。

     朱婷感激刘宏当年锲而不舍的推荐她去省队,两人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刘宏是她最信赖的师长。河南女排是全国二流的球队,实力不够强,十分依赖朱婷个人的得分能力。和在国家队中相比,朱婷在省队里觉得很辛苦,“有时她也会跟我说在省队压力很大,自己很累,但最后整体成绩不好,情绪挺低落的。”刘宏说,郎平在广东恒大队执教时几次都想让朱婷转会过去,天津女排也曾想以举重选手吕小军置换朱婷去天津队效力,但河南队肯定是不放人。朱婷的失落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流淌,在詹海根眼里,朱婷永远是一个意志品质皆上佳的球员,“运动员进队接受的第一个教育就是要为国效力,她是河南培养出来的孩子,也很知道感恩,训练中从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在他眼中,这个1米97的少女身上有典型的农村人的质朴气质,“她做人很实在,到了国家队也不忘队友。国家队集训回来,如果有多余的服装、护具,她都会带回来和队友们一起分享。”

    

    女排庆祝夺冠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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