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事|我与白毫银针40年
2016/9/11 三联生活周刊

    

     我打小跟随在浦城林场茶场工作的父亲,年幼便与茶结缘。人生际遇,少年时期来到白茶的故乡政和,再未离开。如今种茶、制茶、贩茶、和茶亲近,以茶作为终身职业养家糊口,人生上半场,满满白茶香。

     宋朝北苑贡茶之一的政和,古时名为关隶,公元政和5年(1115年),徽宗皇帝品饮关隶出品的贡茶,龙颜大悦,赐名号政和,遂政通人和900年至今。

    

     与我前半生的生活紧密关联的白茶为何物?《大观茶论》记载:“白茶,自为一种,与常茶不同。其条敷阐,其叶莹薄……表里昭彻如玉之在璞,它无与伦也。”

     无法考证上面的白茶是否与现在的白茶如出一辙,但在宋徽宗最后一个年号,白毫银针工艺,有了史籍上最早的记载。据《宣和北苑贡茶录》记载,“将已蒸熟芽、只取其芯一缕,浸入清水许,称之银线水芽,作为贡茶。”这与现在采用抽针或者剥针的制作方法相近。

     白毫银针原料全部是茶芽,氨基酸含量较高,制成成品后形似针,白毫满披,色白如银,冲泡后,香气清雅鲜爽,如果用玻璃杯冲泡,她可堪称茶中舞者,满盏浮花乳般芽芽挺立,旋转,身姿优美。

     我喜欢白茶的自然,不经杀青或揉捻,采摘后仅通过晒或文火干燥即成。白茶的简单让消费者一目了然,其中的复杂又令我如履薄冰,每一次做茶,每一次谋求创新的企图都让我对她心存敬畏。白茶家族,大体可分为银针、白牡丹、寿眉、贡眉,因采摘的不同各有数个等级,因有小白、大白、水仙白等不同树种,又因不同人的偏好,白茶爱好者,每个人心中的“舞者”并不相同。

    

     在白茶家族,银针从来都是金字塔尖的产品。白毫银针每年清明前后采制,每年的采制时间不会超过14天。时间一过,银针茶芽就舒展开了,也就过了采制银针的时间。需要好茶青、好时辰、连日出晴的好天气,上好的白毫银针方有一展身姿的可能,故生来高贵。

     白毫银针清朝光绪年间开始外销,民国初期为极盛时期。在欧洲,泡饮红茶时,于杯中添加若干银针,以示名贵。政和县志记载,民国15年(1926年),白毫银针远销德国,收购价格每吨需6400个现大洋。民间“嫁女不慕官宦家,只询牡丹与银针”之说由此形成。30年代,著名茶专家、时任政和示范茶厂副厂长的陈椽先生曾说:“政和茶叶种类繁多,其中最著名,首推白毫银针。”

     我与白毫银针的缘分,40年前便已开始,那也是我极为珍视的记忆。

    

     那年三月的清晨,寒意还未散尽,老父亲连续多日都要吆喝满厂的工人上山去,“不许偷懒,茶叶没采好,分不到工分。”随着脚步声的远去,我继续回到梦乡,做着童年清梦。

     临近中午,沿着远处山路,体格健硕的肥叔总是第一个挑一担茶走下山来的人,很远便能看到并感受到他的步伐快而有力。进厂门时,肥叔用竹筐哐哐顶开木门,木楼板传出的声音咯吱押韵,一个年轻而硕大的身躯映入门框,几乎挡全了要透进来的光。

     肥叔进来,年长的陈声伯赶忙用木棍子穿好秤,一人一肩抬起,声伯拨动秤上铁坨的手青筋突起,每拨一下,肥叔的眼神都会随之而动,肥叔盯得仔细,也会提醒声伯:“今天好彩头,别少了我的斤两”。声伯不客气地回应:“就你肥仔话多,今天有些雾,鲜叶有点湿,我要考虑扣除些水分和重量。”雨水雾气都会影响茶青的质量,继而导致工分少拿,茶厂采茶的汉子们都知道这个道理。俩人在讨价还价的中,一起将茶叶倒出,摊晾开来。

     没多久,老父亲带领着采茶的大队人马进厂,他个子高大,很显眼。他没有径直走向车间,而是拐进一侧通风明亮的小木屋,对正在进行鲜叶分级的茶工说:“今天的收成不错,把手中的活紧紧,先捡白仔,另加5分工分。”

     白仔,即芽头,专制白毫银针。新鲜的茶青进了厂,根据重量多少的工分给了挑青下山的汉子;将茶青的芽头挑拣出来的工分则是归厂里的茶工阿姨。只见她们麻利地用双手托着簸箕倒上茶青,把茶叶中细长的芽掰下来投入印有“农业学大寨”字样的小瓷盆里,节奏快而不乱。声伯继续提着小秤杆继续履行他的权力,老父亲则时不时提醒:“今天的工分多少就指望白仔了。”对于挑拣好的茶青,父亲会要求迅速均匀的平摊在专用的密筛上,他会严肃地交代声伯,筛子要放在通风口上,下午三点后,移到筛架上,太阳落山前收回来。

    

    杨丰

     傍晚时分,是我的“劳作”时间。焙茶车间4口大锅在制茶师傅的操作下已烧的暗红,我在土灶前帮助烧火。一筐筐茶叶摆好等待下锅翻炒,看到我探头探脑,声伯拿着账本,一边吓唬我:“给我集中精力,不能偷懒,要不然扣工分”。

     制茶车间里的机器在那时是新鲜玩意,我的注意力总在这些轰隆作响的机器上,机器揉捻似乎永不会累?烘干机怎么就能直接变戏法般的变出茶叶来?我看得入神,灶膛里燃烧的木柴掉出来我都未发现,“杨丰,快看火,茶叶要紧,做好茶才有点心吃。”一听点心,赶快把柴火捡起来投入火膛中,并收回因好奇而飘走的心。其实,所有的快乐就为那口点心。对吃食的神往,佐以茶香,让每个夜晚都觉奇妙。

     乱世的米,盛世的茶,随着时光的流逝,现在制茶乐趣更多。在茶厂的日子里,一缕清风吹来,带来茶的清香,也带走茶叶的水分,我享受这个时刻。做一泡好茶是high点;背着手在车间、廊桥走动,无需在意工分多少,也是种惬意;留意天气,为不同茶青做出最佳决定,更是刺激的,因为稍有差池,好茶青做出坏茶来,那种心疼是痛彻心扉的。

    

    杨丰的父亲

     前些年,新落成的茶厂让近百岁的老父亲有些不甘寂寞,对于茶青的审视,他要凑近至鼻梁才能看清。他也会对一些粗心大意的茶工痛心疾首,只是当年的吆喝,利用工分的威胁,变成了大力用拐杖敲打地面来表示自己的不满。望着他瘦弱佝偻的身影,我常会想到自己老了是否像他一样依然一丝不苟。

     随着白茶的复兴,更多的茶商与爱好者喜欢走进茶山,近距离接触茶,去亲历一杯茶背后的当地风物,也顺便体验乡野的农家生活。年轻人也开始愿意去学习做茶,这让我看到传统技艺的希望。

     作为茶农,看天做茶、看茶做茶是人类对大自然的一种敬畏之心。最精致的工艺,不是增其颜色,郁其芬芳,而是保留其本真,透过她最天然的味道,将品饮者与这片山水相连,一如我努力手制白毫银针所希望传递的。

     ?作者为政和白茶制作技艺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

     生 活 市 集

     【白毫银针】

    

    


     杨丰手制白毫银针,属白茶,采自福建政和、福鼎,春茶头一、二轮的顶芽,只取一芽一叶。其被称作“茶中美人”,茶芽肥壮,茸毛密披,银光闪闪,宛如身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白霜,名贵又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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