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拉圖對詩人們並不友好,還將他們逐出了共和國
2016/4/15 今天文学

    

     ▎詩歌與詩人

     無論哪種語言的詩歌,都是神奇、神秘和無法解說的,但並非不可理解。如同孔雀閃亮的羽翎一樣,詩歌能以寥寥數語表達諸多意味,因為,詩歌就是個人化的現實,也是靈魂最私密的表達。詩歌語言讓它的讀者感受並且感動著,如果讀者感受不到那個神奇而又神秘的詩歌現實,那詩人可能就失敗了;當然還存在另一種可能性,讀者失敗了。並且後者更為常見。

     什麼是詩歌?是對精選詞彙的一場排序嗎?嚴格規則下寫就的文字?一場文字遊戲?語言是構築詩歌的工具,但僅憑語言作不了詩。在詩歌的世界中,靈魂主宰著一切。能讓我們歡愉、讓我們激情四射的文字,必然蘊含詩性。如果我們的心靈感受不到那樣的歡愉和激情,那即便比喻精雅,表達有力,音韻天成,所有的文字與技巧依然無法成詩。

     那如何定義詩歌呢?它是如此私密,如此特別。當我們努力想去定義它時,卻根本找不到貼切的語言。

     如何去定義黃昏?定義失去摯友的傷痛?定義愛情?或者秋日落葉?如何去定義事物的本質?

     柏拉圖對詩人們並不友好,還將他們逐出了共和國,卻將詩歌稱為“悅人、有翅膀,並且神聖”的事物。柏拉圖無心定義詩歌,但他具有詩性的話語,卻成為了詩歌的最佳定義。

     我的同胞,文學大師豪爾赫·路易士·博爾赫斯對於西方詩歌有著異常優美的界定。在《牆與書》一文中,他說:“美學,就是對不曾顯露過的存在的靠近。”

     無論是暮色、黎明,還是時間的臉孔,又或者孩子的純真笑容,都通過詩歌向我們展示某種心靈的感受,那是詩情舞動的背景。

     然而,詩歌的邏輯又是什麼?詩歌有邏輯嗎?

     我們可以通過與散文的比較來進一步瞭解詩歌(儘管羅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早已理由充足地斷言“散文是比詩歌更為複雜的文字形式”)。散文傳遞給每位讀者的信息都是一致的,而詩歌在面對不同讀者時,則千人千味。讀者在閱讀詩歌時,都必須努力貼近詩歌的天性,浸入詩歌,從而發現和體驗詩歌對於每個不同個體的不同內涵。這種詩歌體驗對於每位讀者來說,都是獨一無二的。

     唐朝是中國詩歌的黃金時代。世界上沒有任何其他詩歌,能像唐詩一樣,對自然的描繪那樣“潤物細無聲”,卻又精准入骨。明月、春花、細雨,以及其他一些細節,甚至都不需要人類的登場,這些自然景物就能構築起唐詩無可比擬的美。王維、李白、杜甫和白居易,都是其中的代表人物。如: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比喻自詩歌誕生之日,就與其一路相伴,早已是詩歌的一部分,承載著詩歌神奇、神秘而又綿綿不絕的精神內核。時間與長河、死亡與沉睡、星辰與眼睛、鮮花與女子……都是詩人筆下常見的比喻。

     西方詩歌,當它是一首真正的詩歌時,同東方詩歌在內涵精髓上並沒有太多差別。我想起了美國女詩人艾米莉·迪金森的話:精准的語言要傳遞的,是不曾期待過的情感。迪金遜在一首詩中寫道:

     這抔沉寂的灰燼屬於曾經的女士們和先生們……

     這句詩看似平常,逝者的骨灰也很普通,高潮在於“女士們和先生們”。如果迪金森寫的是“男人和女人”,那此句就韻味盡失。“女士們和先生們”傳神地表達出了面對生命與時光的複雜情緒。

     智利詩人維森特·維多夫羅寫過一首關於詩歌藝術的詩:

     願詩歌變成一把鑰匙/打開千萬扇門上的鎖。/一片樹葉墜落,一個物體飛過;/眼見得一切都是創造,/聽者的靈魂位置傾倒。

     創造新的世界,推敲你的辭藻,/形容詞,沒有生命力就抹掉。/我們處在神經的天空。/肌肉猶如記憶/懸掛在博物館中;/然而我們並不因此而乏力:/真正的力氣/在頭腦裡。/詩人啊,何必將玫瑰歌唱!/讓它在詩中開放;/陽光下的萬物/都只為我們生長發育。

     詩人是一個小小的上帝。

     英國詩人柯爾律治認為,人類不是天生的亞里士多德派,就是天生的柏拉圖派。對亞派人士來說,個體是唯一的真理,時間與曆史都被囊括其中;對柏拉圖派來說,在多變的表象下,蘊含著諸多恒定的內容。帶著些許虛榮,我鬥膽讓自己皈依在先賢的思想中。

     我總是將先人前事放到他們所生活的時代去品評,努力超越這些曾經最熱烈的存在。我鍾情書本,熱愛閱讀,並且敢於創作,特別是詩歌,這個在二十一世紀被日益忽視的文學種類。

     今日,是由我們所有人的昨天構築的。歷史,不僅僅是一曲英雄頌歌,更不僅僅是冰冷的博物館,而是時間織就的秘密陷阱,是我們所有人都無法逃脫的宿命與必然。

     內心深處,我感覺自己首先是一個詩人。我更傾向於通過感情,而不是邏輯去認知事物。當然,所有情感也不乏其自身邏輯。而生命中最令我感到驕傲的則是,和同胞們一樣,我是為了朋友而活的人,與諸多同道友人結下了深厚的友誼,並在世界的各個角落為擁有他們而四處誇耀。二十世紀詩歌史上有兩位巨人,他們是聶魯達和博爾赫斯。我在閱讀了他們的作品並為其折服之後,有幸成為了他們的朋友。套用柯爾律治的理論,我眼中的自己,既是亞里士多德派,又是柏拉圖派。

     詩歌萬歲!雷昂·菲利佩說過,詩歌是將人民凝聚在一起的武器,而政客們熱衷的,則是千方百計讓老百姓們隔閡開來。

     【註解】

     ① 羅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Robert Louis Stevenson,1850—1894),英國浪漫主義代表作家之一。代表作品有《沃爾特·斯科特爵士》,《金銀島》等。早年他到處遊歷,為創作積累了豐厚資源。到了20世紀中期,評論家對其作品進行了新的評價,開始重視史蒂森生並且將他的作品放入西方經典中,列他為20世紀最偉大的作家之一。

     ② 艾米莉·迪金森(Emily Dickinson,1830—1886),美國詩人,生於馬塞諸塞州的阿莫斯特(Amherst)。據稱,她是美國文學史上最偉大的詩人之一。她珠輝玉麗般的獨特詩句,凝聚著深厚的情感和創造性的智慧。她以此獨立於19世紀美國文學的主流之外。

     ③ 維森特·維多夫羅(Vicente Huidobro,1893—1948),智利詩人,20世紀初歐洲先鋒派代表之一。

     ④ 引自趙振江編譯《拉丁美洲詩選》(雲南人民出版社)。

     作者:羅貝托·阿利法諾(Roberto Alifano,1943— ),阿根廷作家協會文化秘書,阿根廷詩歌學會副會長。他曾經榮獲阿根廷詩歌基金會榮譽大獎、智利藝術批評獎等。自1988年以來,他一直任《船頭》(Proa)雜誌主編,該刊物是博爾赫斯于1922年創辦的。

     翻譯:程弋洋

     題圖:The spirit of plato,William Blake 繪

     ■ 選自《當代國際詩壇⑦》,作家出版社。

    

     書名:《當代國際詩壇⑦》

     主編:唐曉渡、西川

     出版發行:作家出版社

     本書是唐曉渡、西川主編的《當代國際詩壇》之第七本,主要內容包括:達爾維什詩選,加拿大當代英語詩歌六家,瑪麗安?摩爾詩十四首,霍朗詩選等。已出六期及一本“中日對話特輯”均獲得了國內詩歌界和有關讀者的高度評價和認同,在國外漢學界也產生了重大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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