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席谈丨为什么港澳台没有医疗黄牛党？
2016/2/2 医学界智库
导语：我们国内的黄牛党，仅能嫁接出“最快”的医疗服务，如此粗放的服务模式，完全被港澳台“最快最好”的私人诊所模式秒杀了。
文：张子谦
来源：医学界智库
上周北京广安门医院门诊的黄牛党事件，成为了舆论的焦点，再次点燃了民众的怒火。作为一名在公立医院工作多年的半老中医，我非常希望国内的医疗黄牛党现象能消除，更觉得有责任就此谈谈自己的相关思考，毕竟医生的“职业病”之一，就是希望解决问题，而不是仅仅停留在有病呻吟。
中国内地的医疗黄牛党现象经年累月，早已发展成一个非常成熟的灰色行业，引发民众的广泛不满。这些民愤，我认为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公立医院居然出现了黄牛党，确实是一个畸形现象。
讽刺的是，医疗黄牛党这个被口诛笔伐的职业，在我国的港澳台地区，是根本不存在的。本文希望站在病家的立场，以圈内人的视角作一分析，和诸君分享我的点滴观察与思考。
民众痛恨医疗黄牛党，背后的痛是什么？
作为医生，我非常能体会民众对医疗黄牛党的痛恨之情。民众之所以恨，是因为痛。民众的痛，是因为公立医院黄牛党的存在，使得民众在公立医院看病的过程，变得非常不公平不公正，因为被别人用高价插了队。
毫无疑问，全世界的公立医院，都是“姓公”的。它是由政府出资兴建且常年持续投入的，必须对全体纳税人负责。正如我们的新医改政策里反复承诺的：公立医疗体系应该为民众提供公平、可及的基本医疗保障，这是公立医疗机构责无旁贷的责任与义务。文明社会的政府，是通过公共财政支出和一系列的制度安排，令民众的基本医疗需求永不落空，杜绝因缺钱而导致危急重症病人得不到救治的情形。简而言之，公立医院，就是保障民众“医疗温饱”的地方。
由此可见，无论在世界上哪一个国家，假如其公立医院出现了医疗黄牛，这都是有违公立医疗伦理的荒唐可耻现象。一旦公立医院有黄牛，意味着“只要出高价，就可以插队以更快地获得医疗服务”，这既不公平也不公正。况且，在任何一个服务场景之下——无论是麦当劳里作为市场秩序之体现的排队，还是公立医院里由于垄断造成短缺所引发的排队——出高价者插队的行为，都是一个严重有违伦理的行为，更不要说公立医院还是全体纳税人筹资的了。
因此，民众对公立医院黄牛党的深恶痛绝，是合情合理的。
买黄牛号的病人，买的是什么？
但另一方面，那些黄牛号买家的诉求，难道就完全是伤天害理么？在我看来不然。买黄牛号的病人，其情可悯，他们只不过是在一个不适宜的场景里，用一种不适宜的手段，实现了一个无可厚非的需求而已。
希望得到更便捷的就医体验，这种需求相信我们每一位得过病的人都会有，这是人之常情。在国内公立医院买黄牛号的病人，也很清楚：1、自己并不会因为买了黄牛号而得到出诊医生额外的关照，毕竟医生没有得到额外的激励。2、自己买了黄牛号，得到的仅仅是“比没买黄牛票的其他人，更便捷地看上了医生”。由此可见，病人支付的高价，在公立医院看病的这个场景里，买的就是便捷，买的就是时间。
被黄牛党瞄上的很多公立医院大专家们，经常愤愤不平的觉得：自己的号被炒到2千块钱一个，由此推断自己的医疗服务价值就是2千块，自己的价值被黄牛党鲸吞了。恕我直言，这种想法，完全是不得要领。显而易见，黄牛号买家买到的，根本不是专家您更优的医疗服务。因为只要老老实实排队，也能看上专家，只是要排很长的队而已。且就诊时病人无论有否买黄牛号，其得到的服务是完全一样的——绝大部分病人，也都是三五分钟被看完一个病。病人们买的，纯粹是因捷足先登而省下来的个人成本：加价买同样的东西，是因为自己的等候成本很贵，与标的物之价值多寡无关。
简而言之，买黄牛票的病人，他们的支付逻辑是：买自己的时间，因为不想等。在买黄牛号的这个支付场景之下，出高价买的，不是医生的劳动，而是病人自己的时间成本。买一个黄牛号，能省下排队轮候的巨大代价(病家自己的误工费、车马费、旅馆住宿费)，因此这疑似的“高价”其实在黄牛号买家眼里，实在是物有所值，否则他根本不会买。
为什么港澳台没有医疗黄牛党？
有趣的是，我曾经问港澳台的朋友：“你们的公立医院有黄牛党么？”结果被深深地鄙视。后来我才了解到：在与我们同宗同族的港澳台地区，是根本没有医疗黄牛党的。奇怪了，港澳台民众的就医需求，和我们国内民众，其实并无差异——无非就是“更快、更好、更省钱”，但为什么他们就没有医疗黄牛党呢？
答案很简单：因为在港澳台地区，早已完全实现了医疗服务的多元化生产供给。由于有制度性的安排，所以港澳台地区的危急重症病人，到公立医院的急诊，可以得到最廉价的及时救治(由于现实中急诊经常被滥用，所以天然的不具备“最好”的特点，但这实现了最快最省钱)；非危急重症患者，如果需要低廉的医疗服务，可以选择在公立医院实名登记排队轮候(实现了最好最省钱)；如果不愿意排队轮候，可以直接到私人诊所看病，支付较高的诊疗费用以免除等候之苦(实现了最快最好)。
但凡正常的社会里，医疗服务业的客观规律是：“更快、更好、更省钱”这三个核心需求里，最多只能同时实现两样。请不要跟我抬杠说：也有人得到了最快最好最省钱的医疗服务哈!那是朝鲜最高领导人金元首才有的待遇，那是我们永远无法企及的。
不难发现：在多元需求得到充分供应的港澳台地区，病人有三种选择：1、“最快最省钱”的公立急诊；2、“最好最省钱”的公立门诊；3、“最快最好”的私人诊所。而前面我们分析总结了：国内公立医院黄牛党的核心服务，仅仅是为病人提供便捷的就医路径，实现了最快就医。由此港澳台模式与我们一比，高下立现——我们国内的黄牛党，仅能嫁接出“最快”的医疗服务，如此粗放的服务模式，完全被港澳台“最快最好”的私人诊所模式秒杀了。所以在多元医疗服务体系充分发展的港澳台，根本没有医疗黄牛党的生存土壤。
如果病人想要“最快最好”的医疗服务，有什么选择？
综上所述，我们这里之所以医疗黄牛党大行其道，病根恰恰在于：我们医疗服务的生产供给，存在着严重的瓶颈，尚未孕育出让广大患者有机会“三选一”的成熟多元医疗服务体系。
所幸的是，国家主管部门现在已经意识到医疗黄牛党背后的真正症结，实施了放开医师多点执业的新政。同时，越来越多的国内医生，正通过多点执业的方式，在公立医疗体系之外，为病人提供了与港澳台私人诊所同步的“更快更好”的医疗服务。像在2015年4月应运而生的广州私人医生工作室，就采取了港澳台私人诊所通行的就诊预约制以及30分钟以上的接诊时间要求，务求实现“最快最好”的医疗服务。和他们一样，更多的多元医疗服务探路者也在探索与实践。
治病求本——顺应医疗服务业的客观规律，与国际惯例接轨，让医生成为社会人，在公立医疗体系之外提供“更快更好”的医疗服务，这无疑能从根本上消除医疗黄牛党的生存土壤。但我们也应该客观的认识到：私人医疗服务体系，作为国内的新生事物(严格来说也不是新生事物，因为在中国医疗历史上，它曾历经千年)，要得到民众的重新理解、认同与接受，仍然需要一个过程。但我深信：只要是符合医疗服务业自身客观规律的，最终必定会得到民众的肯定。
知行合一，消灭医疗黄牛党，我们从自身做起，从私人医生工作室做起。
张子谦医生：
从医廿载，专注于颈肩腰腿痛诊疗的专科医生；
纸媒时代，大众科普读物《就医法门》的作者；
微博时代，激扬文字指点医改的@非典型医生；
自由执业时代，与林锋、谢汝石医生联合创建了【广州私人医生工作室】，被业界并称为“岭南三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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