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十年，这个医生却迷失了方向
2016/8/3 医学界智库
导语：公立医院科室承包被叫停后，杨泽梁也仿佛走到了一个岔路口，对于他这样的精耕细作了十余年的民营医疗人来说，能选择的路似乎越来越少，未来似乎也越来越不清晰了
作者：温宁
来源：医学界智库
“我听说，未来5年，西安还要建21家三甲医院和27家二甲医院，我们现在就有33家三甲医院了。”提到这些，杨泽梁非常担心，在公立医院占绝对优势的大环境里，民营医疗的生存空间本来略显局促，而在政策迟迟不开放和魏则西等不良事件的夹持下，他们的处境恐怕会更加艰难。
尴尬的医院“合作者”
2002年影像专业毕业以后，杨泽梁已经做了14年体外碎石。虽然从来没走进过体制内，但在他看来，自己做得还算不错。从2005年自主购买体外碎石机，开始“独立”经营以后，十余年时间他一共做了25000多例手术，每个病人的名字和编号都被他专门记在了一个本子上。“西北五省没有比我们做得多，做得好的，像西京医院这样的公立医院一年也就做500~600例。”而且，杨泽梁始终坚持一个原则——没有石头绝对不能碎，不能学“莆田系”的做法。
(杨泽梁记录的患者名字和编号)
十几年来，杨泽梁一直采取的是与公立医院合作的经营方式，说的通俗点就是“科室承包”。早在2000年，原卫生部就出台了《关于城镇医疗机构分类管理的实施意见》，明令禁止公立医院科室外包，所以很多像杨泽梁这样的科室经营者对外都只能说是“合作”。
说是合作，但除了借用医院的场地，医疗设备、从业人员，从业人员工资及相关费用等全部要由杨泽梁支付，一旦产生医疗纠纷或者责任事故也一概与院方无关。2005年，他刚开始与西安当地的部队医院323医院合作时，医院还一度担心失控，不敢对民营资本完全开放。杨泽梁当时提出的方案是，自己买碎石机，自己招聘、培养医生，自己发工资，还会按比例给医院分成，归医院统一管理。
杨泽梁说，最早建立科室的时候加上自己才只有两个人，但科室发展很快，3个月后就加了1个人，年底又加了1个人，最多时曾达到6个人。“一般公立医院只有在上班时间才会做碎石，我们是24小时开诊，就是希望方便老百姓。”
虽然坚持与“莆田系”划分界限，但合作科室的身份仍然很尴尬。杨泽梁说，323医院最多时有10几个合作科室，情况各异，收入水平也很不平均，但是他们遭受的排挤却没什么差别，“赚不到钱的遭笑话，赚到钱的被嫉妒，想生存很困难。”
被“莆田系”挤占的生存空间
杨泽梁也想自己办医院，多年独立经营的经验让他对自己有信心，但是社会资本的准入门槛太高，一个“区域规划”就会把所有的美好设想都打入谷底。他对此很无奈，医疗市场的准入标准看似很高，但并没有对维护良好的医疗市场秩序起到十分积极的影响，反倒是抑制了像他一样的“良心”民营医疗机构的生存空间，纵容了搅乱市场空间的“莆田系”们的跋扈。
虽然市场份额很大，但323医院的合作合同到期以后，杨泽梁没有续签。一方面他觉得体外碎石的市场已经饱和，他自己在西安的另外两家医院还有合作关系；另一方面他的这块业务早就被“莆田系”盯上了。
采访期间，笔者和随杨泽梁一起来到了他曾工作过的323医院，如今已经成为“莆田系”的地盘。“泌尿科有40张床位，合作之前住院人数最多也就10个人。我在这里的9年时间，病人基本都能住满，每个月大概有200个左右的病人，现在也就只剩60~70人了。”他说，现在泌尿科的很多布置都还维持着自己在时的原样，当时病人多到走廊里都是人，他还安排摆放了几排椅子。但是到医院那天，等候区的病人却一点也不多，反倒是广告的招牌特别显眼。
(被莆田系承包后的泌尿科的很多布置都还维持着杨泽梁在时的原样)
在医院，杨泽梁还碰到了以前一起工作过的护士，这位护士和他讲了最近一位皮肤病患者在医院看病的经历，花了很多钱都没有效果，希望破灭了、钱也没了。她说自己有个朋友想割包皮，找到她后被她拒绝了，“千万别来咱们医院看病，太乱了!”
杨泽梁说自己最看不起莆田系的那套做法，“他们很多都是骗人的，我们是良心医院，我不想以后对自己的孩子都不能坦诚面对”。他说自己不仅不会欺骗没病的人来看病，也不会夸大病人的病情，过度医疗。“**医院(西安某三甲医院)一个7~8cm的石头做个腔镜碎石要20000多块钱。这个大小其实不用腔镜碎，只有体外碎不下来的我们才会让患者做腔镜碎石。”他说，当地很多医生和病人都有他的电话，他会在病人的病例上写下自己的电话，于人于己都方便。
民营医疗的出路在哪里？
尽管是正规经营者，杨泽梁也受到了“魏则西事件”的严重冲击。为了吸引患者，杨泽梁也在百度推广上打了广告。“别人都做广告，我们不做的话谁能知道我们？”杨泽梁有些无奈，但这就是很多民营医疗经营者面临的困境，没有正常有序的监督评价机制，又缺少大型公立三甲医院的良好盛誉，广告推广成了为数不多的出路。
杨泽梁介绍，从今年6月起，西安市的医院推广必须在市卫生部门备案，否则百度无权推广，“有一个科室的百度推广已经停掉了，马上病人就没了，还有的医院在谈提前终止合同的事情。”
魏则西事件的爆发的确暴露了“科室承包”的乱象，中欧卫生管理与政策中心主任蔡江南就曾经指出，“科室外包是违法违规的，因为医疗市场准入有严格的门槛限定，比如三甲医院，就必须达到三甲医院的门槛。而一些民营医院并没达到这样的技术水平，就会对病人产生危害。”
对此，杨泽梁也很无奈，即使在体外碎石领域做了10几年，想要完全依靠自己把事业做红火仍然非常艰难。“科室承包”虽然成为一些投机者利用的工具，但也给想要认认真真做事又苦于无门的人提供了一条捷径。
在距离323医院不远处，杨泽梁还在与另外一家二级医院“西北有色医院”合作，经营着大外科和手术室。他说全院2000多万的年收入，他们两个科室就占了500~600万左右，而且全院只有自己的外科在开展手术。
“疝气和肛肠手术占到了总手术量的70%左右，一些疑难杂症我们也可以请专家会诊做，”他说，陕西省的很多专家都曾受邀来做手术，一些专家甚至是提着仪器设备来的，“有些患者在公立医院排上几个月的队才能做上手术，但在我们这里很快就能做，即使是请了大专家，价格也比公立医院便宜。”但是，让杨泽梁感到困惑的是，即便如此，老百姓对他们还是不太认可，还是更愿意去大医院排队。
公立医院科室承包被叫停后，杨泽梁也仿佛走到了一个岔路口，对于他这样的精耕细作了十余年的民营医疗人来说，能选择的路似乎越来越少，未来似乎也越来越不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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