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张强：非典型企业家
2016/8/23 医学界智库
导语：张强第一个点起了一颗叫做“自由执业”的小火苗，把中国医生们蠢蠢欲动的心都点燃了。
作者：杨馨
来源：医学界智库
浙江瑞安是个南方小城。
从高铁站驾车约半个小时，就到了利济医学堂博物馆——这是中医师陈虬在1885年创建的中医学堂。
(利济医学堂正门)
陈在当时饱受非议：因为他在近代第一次，在中医院采用了西方的办学制度与方法，在当时，这无疑是个创举。
历史却证明陈是对的——利济医学院为中国近代贡献了一大批具有进步理念的中医师，从一个一个的医师培训做起，陈和他的医学堂，从基础上推动了现代医学在中国的发展。
一百多年后，同样来自瑞安的医生张强，在体制内工作二十年后，于2012年在微博宣布将“自由执业”。
——他还首次提出了“医生集团(Medical Group)”的概念，并于2014年正式成立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医生集团。
张强亲手点起了一颗小火苗，把中国医生那颗对自由蠢蠢欲动的心点燃了——截止目前，据不完全统计，中国已有超过三百个医生集团宣告成立。
张强和他的医生集团自身或许仍然在发展过程中。但“张强”这个名字，却已经与他的同乡陈虬一样，成为了医学史上绕不开的两个字。
第二种选择
今年是朱老板在康平路开店的第十二年：一年前张强医生集团上海分部也搬到了这条街道。
朱口中的张强“看着最多不超过40岁”，很精干的样子，开着一辆日产车，进进出出非常忙。
做文化生意的他并不知道“医生集团”是什么东西——只是知道这个邻居做医疗，他揣测大概是导医的另一种说法。
直到络绎不绝的应聘者在朱老板店面歇脚，他才知道这个张强和他的集团“在网上非常出名。”
“上次来了一个广州中山的女医生，也就三十岁的样子，”朱老板向记者描述：“我问她，中山不是三甲吗？你这么年轻就进去了怎么还想着要跳出来，跟着他做？”
这个女医生告诉朱，所谓“医生集团”，就是要医生跳出体制自己做，不呆在医院了。
“不在医院做——那怎么行!”朱老板很夸张地瘪了瘪嘴，向记者说到：“我们上海，最好的专家肯定都是在瑞金的，只有想赚钞票的，才会跳出来!”
——这样的质疑，张强一路走来，绝不会陌生：但其实，创办医生集团并不是他第一次，选择大众所不理解的“另一条路”。
1992年，张强从上海第二医科大学硕士毕业。他没有进入公立体制，一个通常意义上的“铁饭碗”，而是选择了当时刚进入中国的邵逸夫医院，作为住院医师参与血管外科筹建。
(张强与鼻咽喉科胡孙宏医生，摄于1995年邵逸夫医院正式开张日)
“医院的附近都是农田，”张强回忆：“几乎所有人都不相信这家医院会有病源，更不相信我们这些年轻医生的选择是正确的。”
但时隔多年后，张强多次在公开和非公开的场合提到，在邵逸夫医院的这十年，对他而言是“最珍贵的十年。”
梳理一下张强的简历，得到这样的结论其实不难——正是在邵逸夫任职期间，张强在亚洲内镜会议上，公开了一张他使用内镜手术(SEPS)治疗静脉溃疡的案例图片。
这是亚洲范围内首次实现的腔镜血管外科治疗该病种：迄今为止，静脉溃疡仍是张强医生集团主攻病种之一。
“这张照片的公开”，张强说：“完全地改变了我的职业生涯。”
张在邵逸夫医院的导师，来自美国的Bryner医生可能在张实现技术突破的过程中起到了关键作用。
他在中国培养了包括邵逸夫院王跃东在内，中国最早的一批腔镜外科专家。而主攻血管外科的张强在他的指导下，也完成了学科之间的结合与突破。
但技术积累显然不是张强在这位他最推崇的导师身上学到的唯一东西：Bryner医生在作为邵逸夫医院美方专家来到中国前，是美国加州北部的个人执业医生。
而张强正是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个自由执业的医生究竟是什么样，该做什么。
2012年12月，在认识Bryner医生整20年后，张强在微博上宣布，他已经离开东方医院。放弃了时任的血管外科主任一职，张强医生正式开始“自由执业”。
“于我，这是一次重新探索自我的机会”，张强写道。
医生企业家
2016年8月2日，张强准时出现在一直播平台上，他今天的主题是年轻医生的成长。这次持续了半小时的直播总共收获了四万多赞。
这不是张强第一次使用这个平台，在此之前，他已经在这个平台完成了多次直播，内容有单纯的疾病预防，也有单纯的生活分享，时间则从半小时到几分钟不等。
(张强医生直播截图)
直播+内容这波风口刚刚刮起来，从医超过20年的张强就投入了其中，并试图为医生这个严肃的职业，找一个适合时代的新玩法。
由张强医生来做这件事，其实显得顺理成章——早在90年代，其时他仍在邵逸夫医院任职，手机刚流行了起来，张强就是第一个购买手机的医生。
“我还记得那是一部西门子‘砖头’一样的小手机”，张强回忆：“院长和几个副院长当然先买了，但我是普通医生中第一个。”
当时的西门子手机和现在的直播，对于张强来说显然差别不大——早在那时，他就清楚地知道自己需要与患者沟通，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品牌，他也的确从90年代一直做到了现在：只是现代科技让他更便利罢了。
“张强是中国很少见的医生类型，他有品牌意识”，2012年张强离开东方医院后首家签约的医疗机构，上海沃德医疗中心董事长郭雨桥告诉记者。
仅仅从张强为自己和集团选择的病种范围上，也许能一窥张所自有的一套商业逻辑：
“张强医生集团做的静脉曲张，从我们作为投资者的角度来看，几乎是完美的商业方向”，医生集团服务提供商优医汇负责人袁本祥告诉记者：“多发，病种多，能够与很多医院实现落地对接。”
——医疗的确是特殊行业，医生集团作为医疗行业的服务提供方，也存在着一定的特殊性。但从商业的角度来看，医生集团仍与市场经济中每个经济体无异，要占据市场份额，就要遵守市场规则与玩法。
目前看来，张强和他的医生集团，玩得很不赖：截止目前，集团已经与十家医院达成了合作，而下肢静脉曲张的日间手术量，也始终保持国内首位——毫无疑问，张强和他的集团，牢牢地站在了国内医生集团的第一方阵。
主导了2016年分享投资对张强医生集团投资项目的VP谢开认为，医疗创业最终能走到哪儿，“很大程度上可能跟创始人有关。”
在这里，医术只是一个最低的门槛——“创始人本身除了医生之外，我们更看重他是否具有创业者和企业家的素质”，谢开说：“而张强展现出的企业家素质，我认为是医生中的凤毛麟角。”
这个评价并不偏颇：在成立医生集团之前，张强已经是个足够好的医生，一个自带音响的自媒体意见领袖，现在他更是一个企业合格甚至优秀的管理者。
但强大的个人力量也为这个医生集团带来了质疑。
“在中国这样的土壤中，有张强这样的医生存在才是奇怪”，某业内人士告诉记者：“张强医生集团这个模式很难被任何人复制。而集团能不能再扩张，再发展？我个人觉得很难，因为内部很难出来第二个张强。”
张强显然比外部更早地意识到可能存在的问题：除去业已建立起的集团机制，以体系的力量迅速帮助医生建立品牌，涉足管理外，张强医生集团已经逐步剥离专科方向明确的医生集团，如疝外科医生集团。张强医生集团将给这些集团以足够空间，助其完成自主生长。
“资源上我们当然是共享的，但经营上我们是独立的”，张强告诉记者：“你可以理解为我们是兄弟集团。”
医生与管理者之间的转换与适应，是这个行业内被谈论的最多的话题之一：而张强似乎又走在了前面。
至今为止，这位企业家唯一的“不适应”，可能在于称呼——他仍然不喜欢别人称他为“张总”。
“我还是喜欢别人叫我张医生”，张强说。
后记：就在文章刊出前，张强医生向记者透露，张强医生集团第一个线下机构已选址结束：地址就位于90年代，张强在邵逸夫医院工作时于医院附近租住的民房——二十年后，这座民房已经被改造成了办公楼。张强将带领他的医生集团，回到二十年前他开始医生职业生涯的地方，完成又一次新的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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