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点 | “四大文明古国”系伪造，中国排不上前十位？
2014/9/30 笨鸟文摘
▎摘自腾讯思想会
近日，文化学者朱大可、政治学者刘军宁、中国人民大学政治学系教授任剑涛、万圣书园总经理刘苏里等，围绕朱大可的新书《华夏上古神系》展开对话，探讨华夏文明起源和中国文化复兴的问题。任剑涛认为“四大文明古国”的说法梁启超在国学拓展到整个传统文化的研究过程中伪造的，目的是为适应现代民主国家产生之初的国家建设需求。传统文化的封闭和“中国例外论”为国人带来了莫名的自豪感。以下为部分实录：
学术领域限定于政治天地，国学目光短浅
任剑涛(中国人民大学政治学系教授)：近代以来塑造中国的有三种力量。这三种力量给我们塑造了一个绝对政治正确的具有纠正性作用的精神氛围和精神内核。第一个是为了建构民主国家，以国学的方式来解决“国将不国”和“国之为国”的问题。古典国家是帝国形态，从来没有考虑过在政治上处理国家建构里的国家问题，直到近代才发现古老帝国遇见了现代民主国家的挑战。这种挑战使得我们几乎国将不国。从晚清以来到民国到中华人民共和国，都想解决“国之为国”究竟该怎样办的问题，结果是要用一个“国将不国”的国学来解决“国之为国”的理由。这样一来，国学的任务显得非常封闭，只是在肯定自己这个国家从何而来。
章太炎说国学基本任务是发起国民信心，增进国民道德，这与今天政治家重新召唤国学回到现场的目的是一样的。国学的学术领域一开始就限定在狭隘的政治天地里，要努力地为国家的建构服务，回答国家的起源问题。因而它的视野比较狭隘，眼光比较短浅，限定于现代民主国家产生之初的国家建设需求。
提倡用国学来治理国家，首推蒋介石
而通过国学拓展到整个传统文化的研究，我们建构了一个跟外部世界越来越没有关系的传统文化自我理解体系，这点梁启超有非常重要的贡献。梁启超仿照日文的写作体系，在汉语世界里掀起了一场笔端藏带感情的学术散文写作方式的潮流。其结果是梁启超先生伪造了一个四大文明古国的说法，说我们排在四大文明古国中，是文明和历史从来没有中断过的唯一文明。这对于鼓舞国人的信心发挥了非常大的政治作用。但这个结论非常荒唐，因为按照物化的考古学研究，我们连世界前十大文明都排不上。
通过东北、西北、华北考古的三北工程研究，也就是大可兄书中大力抨击的夏商周考古体系，夯实了梁启超的说法。这就是“例外论”。每一个文明交换过程没有各个神交互，而且没有经过神话世界，社会直接把神话当做历史，这也是大可兄分析的核心问题。这使得我们观察中国传统文化的封闭感和因封闭而带来的莫名自豪感越来越强烈。
第三种塑造力量是政治力量。今天大力提倡传统文化，其实提倡用国学来治理国家，首推蒋介石。《中国之命运》中提出不要苏俄、不要西方，而要礼义廉耻。今天的新儒家沿袭了这样的路。实际上这是含混地利用国学，因为二者都是在“例外论”的立场上来论证我们的文明不外求。因而疑古派斩断了历史，要从孔孟老庄那里开始。另外一方面李学勤他们要告别疑古派，走向释古派，往前推，认为从猿人、古人、新人一直到夏商周的文明体系从来不讲外求。
“中国文明西来说”：中华文明并不是自成系统的
因此这三重力量所支持的“中华文明自成系统”的结论严格说是不成立的，而大可兄这部著作正是在这个结论不成立的强烈主张基础上，非常有雄心的一部作品。他启发我们要以更开放更长远的的眼光观察历史，热情而又理智地考察中国精神起源，以神话的特定视角来看待历史和政治兴起，做一个与中国解释的“例外论”顿然切割的理解。我觉得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选择。
大可兄借助神话给出了一种普遍论解释体系。这点在方法论上有重要突破，且有生物学和基因研究的证据、语言学与非洲的证据、神话学与非洲的证据。因为大可兄的雄心跟对“例外论”的宣战还有一点距离，所以大可兄在著作中施展了作者的“狡计”，有一些聪明的预设：有第一代神话和第二代神话的交构和相互替代，从非洲出来的人种、语言和文化，本身经过了北行线、南行线的复杂构造过程，造成了一个杂交的结果。我推断大可兄收敛了自己的著述雄心，事实上应该更明确、更强烈地支持“中国文明西来说”。
根据我的断定，由三种力量塑造的“中国文明例外论”有强势版本、温和版本，温和版本就说不讲外求就成了今天的文明。强势版本就说，不仅不讲外求，而且外来文明逊色无比。没有矫枉过正的立论，不足以撼动“例外论”。实际上，大可兄给“例外论”留了薄面，因为大可兄觉得“神名音素标记”的考证不足以推翻“中国例外论”、“中国特殊论”的主张。
对于一个有着庞大地域、天文数字的人口和相当悠久历史的民族来说，如果没有开放心态，不知道自己文明所接引的外来文化，不知道自己那漫长历史所带来的文明交汇能力和创制能力，中国人根本不足以讨论复兴问题。从神话时代开始到后来神话与历史、政治断然切割，当神话不得不屈从于历史和政治时，要跳出政治和历史对人类心灵和精神在原点所产生的束缚，以自由精神奔向中国文化的复兴，为人类做出贡献，在起点上就应当确立开放的心态。我们在大可兄著作引领下，在神话思考上应该打开眼界。
要回到自己先要弄明白自己
刘苏里(主持人、万圣书园总经理)：剑涛兄点出了我今天想听的几句话，即我们现在走到历史关键的时刻，即是在我们没有弄明白自己时，又准备回到自己。所谓没有弄明白自己，是指从“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那个时代开始，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出了问题，而出了什么问题，一百年来并没有说清楚。在这个任务远远没有完成时，就信心满满地宣布要回到自己，但不知道回到哪儿以及怎么回到自己，此其一。二是回到那个状态是什么，不说14亿人，起码8亿、9亿人认同普遍意义的价值，才有可能实现你的政治目标。剑涛兄的文章中用了6个字说明了情况：“例外论”和“普遍论”。我们今天从来就是讲“例外论”，未来好像还是“例外论”，总之我们跟别人不一样。认为所有观念来自于中国是“例外论”的典型。
笨鸟文摘(bnwz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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