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活法叫美甲
2014/12/4 笨鸟文摘
北京，午后，四个姐们孵在一个休闲餐厅，海聊了爱情与约炮的种种区别，在美食与美酒的陶醉下，几个死党惬意地窝在柔软的沙发上，那一刻，我觉得“不要辜负这个时代”大概不是御用文人周小平的颂歌，你看啊，有了互联网，有多少年轻人冲破了地域的藩篱，从情感到爱好，从工作到生活，我们痴迷于在信息时代的风驰电掣。
餐毕，兴犹未尽，朋友夏蔓新近在公寓的阳台上养了绿植，力邀我们随她回家显摆。她夸张地张开双手，分享第一次成功培育绿植的心得。冬季午后的阳光一片温煦，夏蔓红彤彤的指甲有玉的光泽。我们不关心她的宝贝绿植，问：
你这厮在哪个店美的甲？
“回公寓，拜见我的绿植。就请三个亲美甲。”
一提美甲，姐们几个断然收拾了午饭后的慵懒。打道回府，杀回夏蔓在南锣鼓巷的公寓。
我们迅速去她家的阳台，齐刷刷为几盆貌不惊人的绿植点赞，然后问：美甲店在哪？
说话间，门铃响了，夏蔓兴奋地打了一个响指，瞅了一眼腕表，说不到二十分钟，速度。
进来一位女生，个头不高，圆圆滚滚，一脸福相。自言是58到家的美甲师。她的普通话中有山东乡音，我是山东人，好奇地问她来自哪里？
美甲师叫杜鹃，山东胶东人。
夏蔓从卧室取出iPad，点开“58到家”的App，让我们挑款式。看到花样繁多的美甲图片，仨姊妹瞬间找到痛宰夏蔓的快感。
桃子刚和厮守三年的男票掰了，刚才的葡萄酒不足以消愁，她直接选了一款“圣诞毛衣”款式，雪花映衬着调皮的企鹅，夏蔓瞅了一下价格，这是圣诞款中价格最贵的，她举了一躬，对桃子说：姐真疼我。
党晶晶最文艺，她是处女座加自恋狂，捧着iPad挑款式，类似修女读神经，她否定了我们的九个提案，最终挑了一款和她长款韩版毛衫搭的“神秘舞裙”。党晶晶对于桃子“只选贵的，不看对的”的消费态度颇为不耻，她义薄云天地建议：桃子，男票走了，还有姐们。美甲后，我陪姐睡咋样？
桃子听罢，佯作呕吐状。
轮到我。我选了一款低奢内的“简约圣诞”，经典红色，无名指染有一棵亮色圣诞树。不过，夏蔓Pass掉我的选择，她大包大揽地改选了一款“冬日法式”。我警惕地问，对我这么好，有啥阴谋？
夏蔓一脸关切说：别天天整个素面朝天出污泥而不染似的，扮相好，才能抓男人的眼睛，瞅瞅，现在满大街的好男人都是别人的老公啦，抓紧点。
我说夏蔓你早更啊，咋和我妈一个腔调？
转瞬夏蔓一脸神秘，屁股压在我的腿上，低声说明天有个相亲安排在蓝色港湾，亲陪我去吧，听说还是一个创业公司的BOSS。
示好必有所请。我说你怎么不让党晶晶陪你去，明天我加班。
党晶晶？她，那张桃花脸，去了还不是和我抢男人。
党晶晶听了顿时五官扭曲，咒道：上辈子杀人放火，这辈子男票创业。
斗嘴斗得热闹，安静的小杜师傅突然说：“美甲，美的是心情，也是感情。”
夏蔓笑了，说姐们几个，你们猜猜小杜多大了？
我们凝神看去，美甲师小杜说话柔静，肤色白皙。
最多二十五。
她呀，三十二了，闺女都六岁啦。夏蔓说。
我们讶异一片。
杜鹃初来北京时，才十六岁。双手空空，且无特长。第一份工，是跟着在浴池女部的师傅打下手，一年后，她也做起搓澡工，兼作修脚。因常年在浴池做活，湿潮入侵，她的双膝患了风湿，不堪病扰，三年前卧床一个月。没料到，浴池的老板薄情，嫌弃她身体弱，寥寥补了工资，炒了杜鹃。
我问她当初为什么不回原籍？
杜鹃叹了一口气，说胶东半岛，工厂林立。她少小离家，丢了耕种的本领，即使有，“现在家乡都是厂子，加工海鲜食品的，自个只会美甲，回不去了”。
杜鹃在一家美甲店工作五年，中间因为生育间断一年。最近入驻58到家。
我在杜鹃的工具箱，看到了《新概念英语》。她说，南锣鼓巷附近也有外国游客，为了多接单，必须会说英语。这叫差异化竞争。大家都做国内游客，有人会英语，就能挣外汇。
杜鹃从钱夹里掏出一张十美元的新钞，弹之哗然作响，这是老外给的小费，言语稳重的杜鹃在那一刻有了些许骄矜色。
我问，你做熟络了，不一定非得在网上接单吧。大家都是回头客嘛。
杜鹃不以为然，她说，回头客常有，但美甲是有数的。如果只盯着几个熟客，那么就错过更多的活儿。她计划把弟媳妇从老家胶东带出来，来京后，先在58到家培训，一起作美甲。
过去，工业革命颠覆了手艺人，但在互联网时代，手艺人重新赢回了尊重。今天之互联网精神，不仅仅是大神的口头禅，不仅仅是白领在咖啡馆的谈资，而是惠泽于底层，搬家工、美甲师、保洁阿姨，也能充分享受互联网带来的利好。那么，这样的互联网才是有温度的，才是接地气的。
在那个在冬阳照耀下的下午，四个自诩懂得爱情的剩女，听了一个美甲师的故事。她说她用美甲挣的钱给生病的婆婆买药，给弟弟弟媳妇凑新房的首付，送女儿到县城最好的小学念书。我看着侃侃而谈的杜鹃，突然很羡慕她。那一刻，我想，四个白骨精的剩女，和一个六岁女儿的母亲，哪一个更懂感情？前者在天天讨论爱情，而后者却真实地过着细水长流的日子。我也明白了，为什么杜鹃说，美甲美的是心情，美的是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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