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我爱你叫做某人
2016/7/15 笨鸟文摘

    

    

     节选自:《有一种我爱你叫作某人》

     我们熬不过严冬,

     我们就感谢最初的春天。

     我们走不到远方,

     我们就守在最初的地方。

     总有一种成长能让你冲到阳光里去,

     如同总有一种我爱你叫做某人。

    

     皇上刚入学的时候,像条长毛狗,宽衫枯指,仙风道骨,走路摇摇晃晃。

     我跟姜东山打赌:这厮必定不爱吃饭。

     中午,我们就尾随他至八食堂,一声不吭地在他身后坐下。

     结果,亲眼看到这哥们儿只用了两个指头机械地做着两个动作——

     往嘴里塞馒头,翻书;

     往嘴里塞馒头,翻书;

     往嘴里塞馒头,翻书…………

     当时我们数了数,他在十分钟之内吃下了八个胶东大馒头。

     除了往嘴里塞馒头和翻书,仅仅低下头舔了三下自己捎去的一块豆腐乳。

     于是我输给了姜东山一盒白将,那是2006年的初秋,白将五块钱一包。

    

     皇上以全系第一名的成绩入学,跟我同班不同舍。

     我从来不嫉妒身边活着一个巨人,因为坐在巨人的身边,考试可以抄得更远。

     不过,平常我们叫他皇上,他自个儿却青灯夜挑,累得像个奴婢。

     唯有在考试的时候,他才意气风发,而我等则活脱脱变成了他的妃嫔,一个个唯唯诺诺,明争暗斗,蓄力拍马,恨不能考试的时候都坐他的大腿上。

     在我们看来,那些所谓的美好未来只在裆下,而那些前程和理想根本就是千呼万唤屎不出来的,只能跟香烟一样,从火急火燎地点燃到灰飞烟灭烟消云散,用不了十分钟。所以我们既觉得皇上没日没夜地啃书本是搭错筋了,又暗自祈祷他继续搭错下去,只要他不感到恶心,我们宁愿为他作红颜一笑,以换得四年间想去就去说走就走的通宵。

     这就是青春的民主:坑坑洼洼的路上,一群人走着,必有少部分人要崴脚扑街,让别人踩着过去,让大部分人奔向快乐。

    

    

     2007年的夏天,皇上从校外领回了一个姑娘,瘦瘦弱弱的。

     她穿着斑点的裙子,像只斑点狗,脸上一会儿笑得很羞涩,一会儿笑得很纠结。

     大家伙儿坐在西门的大排档围成一圈吃烧烤,斑点狗趴在皇上旁边一声不吭,时不时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跟我们交换一下眼神。

     皇上给我们介绍:这是我的女朋友。

     我们压抑了半天终于欢呼起来:好厉害!皇后皇后你哪个学校的啊!没见过你啊!

     斑点狗半晌才低着头咕哝了一句:我工作了……

     我们继续欢呼:好厉害!皇上皇上你是怎么做到的?没听你说过啊!

     皇上就笑着将一根大肉串递给了斑点狗,没有说话。

     那天晚上,皇上喝大了,我们将他扶回他的宿舍,然后大家伙儿又出来送斑点狗。

     在等最后一班公交车的时候,我问她:大老远来工作是不是很辛苦?

     她笑了笑:某人说要照顾我一辈子的,我不能离开他。

     西门外的夜市开始散场,马路上行人寥寥,世界静得出奇。

     最后一班公交车,披着霓虹闪烁的外衣,在垃圾缤纷的路边停下。

     我们看到她上车的时候,第一脚没站稳,最后抓住扶手才隐了进去。

     自打那天我们才知道,皇上的老家在遥远的西部。

     他考上大学来东部上学,没有考上大学的女朋友也跟着来到这座城市打工。

     直到今天,我们也不清楚斑点狗到底是做什么的,只看到她一条斑点裙子穿了一整个夏天。

     后来听皇上说,她的屋里住着八个人,没有独立卫生间,没有空调,连个吊扇都没有。

     我们就问他:这么远,这么不容易,为什么还让她来?

     皇上的表情刚开始很复杂,最后却脑袋一晃:某人乐意跟着呗。

     这句回答对我们这群单身狗来说极具杀伤力,我们明白了一个道理——

     好好学习的男人,能让很多纯洁的女人对他充满希望,甚至为之疯狂。

     2007年的冬天,是我们上大学以来经历的第二个冬天,却是皇上第一次回家。

     我们把他送到火车站,再次看到了柔柔弱弱的斑点狗。

     她穿了一身很不合体的棉袄,扛着叮叮当当的行李,倚在进站口的旁边,背着风等他。

     我突然回想起她在那个夏夜里跟我说起的那句话——

     某人说要照顾我一辈子的,我不能离开他。

     “某人”这两个字,突然让我产生了联想——

     一个脆皮儿光洁的蛋,突然长出一对毛茸茸光彩熠熠的小翅膀飞起来了。

     爱情的魔力就在于此,它能将一切凡俗变成童话,让一切黯淡无光变成怦然心动。

     同时,我也在琢磨另一件事——那就是,当天夜里我们为什么要把斑点狗送走,而不是集体去上通宵呢?

     斑点狗被皇上拉着走进检票口之前,还回过头来跟我们招了一下手。

     那是我们最后一次看到她。

    

     2008年的春天,皇上一个人回来,没有一丁点儿过年的喜气洋洋,满脸的失魂落魄。

     我们问起斑点狗,他说:我不让她来了。

     时间不对,地点不对,我们挣扎不过去的。

     我们就开他玩笑:以后你就跟我们一样穷啦,哈哈哈哈!

     他一把将堆在床头的书推到地上,钻进了被子里,昏天暗地地睡了起来。

     几天后,见他下床去撒尿,摇摇晃晃的更厉害了。

     我们怕他出事,就纷纷上去跟他说话。

     我说:斑点狗估计是累了,休息休息还是会回来的。

     高洋说:分手了是吧?她欠你钱,还是你欠她钱?

     姜东山跪安说:皇上啊皇上,女婢新来的,要不要试一下?

     于是,皇上再一次钻进了被子里,昏天暗地地睡了起来。

     告别爱情的人,总是这副德行——越长大,越是感觉得去担当,也就越容易多想。

     想到不愿与你两个人共苦,想到只愿让我一个人受罪,想到只想让你幸福。

     而长大的结果,又总是这样——

     不是没有了烂漫的脸,而是丢掉了孩子的心。

     不是没有了天真,而是丢掉了认真。

     2008年的冬天,期末考试。

     老师是个疯胖子,长得跟巴尔扎克似的,虎背熊腰,非常凶恶。

     考试时,我们又不约而同地将皇上围了一圈。

     结果奇迹发生了,这厮盯着试卷冒出了大汗,哆嗦了半天,拉开了自己的运动裤侧面的拉链……我惨叫一声,姜东山惨叫一声,所有人惨叫成一片,皇上被巴尔扎克带走了。

     当天晚上在澡堂再一次碰到他,看到答案从他膝盖一直抄到了腹股沟。

     终点的字迹变得模糊不堪,勉强能从小鸡鸡上看清楚两个字:尼基。

     我们问:纳尼?

     他说:想知道吗?两盒白将,十块钱。

     我说:你又不抽烟。

     他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抽?

     皇上背对着我们很较真,我们忍不住,只好答应他。

     结果奇迹又发生了,我们看到了那个填空题的答案:尼古拉·阿列克谢耶维奇·奥斯特洛夫斯基。

     我们都不知道,皇上自新学期开始,就不再好好读专业课了,而是读起了经济。

     他洗完澡后,拿过了我的十块钱,就跑到了学六地下室,买了一书包的参考书。

     那里的书店整夜灯火通明,二手书一斤五毛。

     那年他挂了四门专业课,却在临近一所大学的双学位考试上拿到了奖学金。

     他拿出钱请大家吃饭的时候,再次提起斑点狗:其实,我一直想给她买一条新裙子……

     那是2008年的年末,皇上在酒桌上开始抽烟。

     后来白将逐渐停售,我们转抽五块钱的红将,皇上却舍不得买一包。

    

    

     2009年,我们大三,再不恋爱就老了。

     所有的单身男生都聊胜于无,害怕有一天会突然失去那些还算可爱的剩女。

     而所有女生也同样聊胜于无,害怕有一天会突然失去那些不算太混账的剩男。

     所以,不仅仅是曾经有过眉来眼去的那些人开始急匆匆地相互下手,但凡是同学,但凡是单身,就都觉得有黄昏恋的可能性,能够随时随地摩擦出火花来。

     皇上也不例外,有人反映他开始跟一个叫小妆的女生走得很近。

     有人看到他大半夜的还跟小妆猫在自习室里学英语。

     有人看到下雨的时候他等在五教门口,为出来的小妆擎起了伞。

     有人还看到他俩在走路的时候,肩膀贴在了一起。

     但这些我都没有见过,我唯一一次见到他俩在一起是在植物园。

     那个夏天,系里组织去植物园搞活动。大家走累了,就吃着雪糕坐在树荫里乘凉。

     皇上却跟那个叫小妆的女孩趴在石头上下起了五子棋。

     我们好奇,都围过去看,结果看到第五局,小妆觉得无趣,就跑到一边拿手机拍蜻蜓去了。

     因为皇上全输了。

     我们就悄声问他:皇上,完胜您的那位,是植物园畔的夏雨荷吗?

     皇上满脸的玩不起,脸红脖子粗地说:好男不跟女斗!

     然后将那张被圆珠笔圈得密密麻麻的纸揉成一团扔进了湖里,站在岸上朝湖里打起了水漂。

     小妆最后站到了他的旁边,皇上扔一次石头,她就说一次:切,才四个!

     皇上红着脖子:眼瞎啊,明明七个!

     于是接着拼命往水里扔。

     小妆说:切,才四个!

     皇上喘着粗气:眼瞎啊,明明十个!

     那天,皇上的胳膊都甩肿了,小妆还是说四个,四个,还是四个!

     天要下雨,活动提前结束。

     皇上气势汹汹地走向公交站牌,小妆在后面依旧喊:就是四个,就是四个!

     回去的路上,我们没有看到小妆,小妆跟别的女生去了另一辆公交车。

     一路上,皇上一直戴着一副墨镜,跟算卦先生似的,仙风道骨,随着颠簸,摇摇欲坠。

     我说:皇上啊,天都特么阴成啥样了,还有必要戴墨镜吗?

     他不说话,依旧犟着鼻子看着窗外。

     旁边的姜东山一把将他的眼镜摘下来,吹着口哨,自己戴了上去。

     我看到了一双红成了桃子的眼睛。

     我问他:小妆看起来喜欢你,你懂吗?

     他说:不懂。

     我说:你应该也喜欢她,你明白吗?

     他说:不明白。

     他最后问我:大辉,我们是不是马上就要毕业啦?

     那个时候开始绽放的黄昏恋都有一个特点——

     一岁一枯荣,一开一天涯。

     不需要勇气,只要你能拿得起放得下。

     而皇上恰恰不具备这种勇气,他也拿不起放不下。

     直到年末考研结束,我们开始四处准备实习,也没有见他们真正走到一起。

     2009年的年末,放假的那天出奇地冷。

     我走的时候没有见到皇上,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只知道前两天一大早,我们在西门售票处排队买票的时候,没有见到他。

     我们就知道,这个春节他又不回家了。

    

     2010年的春天,我们大学时代的最后一个学期。

     小妆的考研成绩下来了,她考上了另一座城市里的研究生。

     皇上的工作也定了下来,在一家期货公司当了一名操盘手。

     最后一场考试,再也没有人提起要坐在皇上身边。

     头天夜里,宿舍里所有人都挑灯夜战,每个人都是最闪亮的星。

     我们将答案从膝盖一路抄到了腹股沟,不过在快写到终点的时候,我放弃了。

     毕竟我也不打算考满分,当然,最重要的是我没有将裤子脱到那里的勇气。

     考完试后,皇上再一次被巴尔扎克叫去了学办。因为他试卷上的字体看起来跟王地主隔壁佣人家的四丫头写的一样,秀气十足,怀疑是别人代考。

     最后皇上挽了挽袖子,在试卷上用同样的字体写了一句话:这是某人的字体。

     巴尔扎克看到了真迹,只是弱弱地问了一句:某人是谁?

     皇上没有说话,老师只好把他放走。

     散伙饭上,皇上喝大了,吐了巴尔扎克一身。

     吃完散伙饭的那天晚上,师生相互扶着往回走。

     走着走着,我们就看到皇上拧着麻花腿朝前跑过去,冲到女生群里抱住了其中的一个。

     旁边浑身臭烘烘的巴尔扎克突然撩起嗓子喊: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女生!

     跟她一模一样,哈哈哈哈!

     就是那个女生,哈哈哈哈!

     我们虽然喝花了眼睛,看不到更远的地方。

     但我们打心底里觉得——无论原本多么凶恶的老师,在我们即将离开母校的时候,都变得温柔可爱起来。

    

    

     毕业之后,除了我和姜东山离得比较近外,其余的同学四散天涯。

     不过还常常打电话联系,追忆往昔。除此之外,就是给那些依旧是单身狗的家伙介绍女朋友,纷纷将自己所在的城市说成是女儿国。

     有一次,我在电话里问他:要女朋友吗?

     他说:能不能换个话题?

     我说:那你毕业的时候是不是抱住了小妆好久?

     他笑起来:你看到了?

     我说:看到了。

     他说:你诈我呢?不是小妆。

     我说:那是谁?

     他说:我也不知道,抱错人了。

     我说:别打岔,真的,我们都能看出来,她喜欢你。

     他说:其实我也忘记了,我明白,可是又搞不懂。

     我说——你口口声声说着搞不懂,其实你已经懂了,只不过是你不愿意承认。

     你口口声声说着明白了,其实你还没明白,只不过是你已经疲惫了。

     是因为你一直没有放下斑点狗。

     其实,每一次相遇都是最好的时候,都是不早不晚的正当时。

     你已经错过了一个人,还要错过第二个吗?

     那次皇上跟我说了实话——我是想等到有一天,当我上去拥抱她,不再需要酒壮怂人胆,而是很自然。

    

     后来的一天,皇上突然打电话邀请我去参加他的婚礼,我大惊,问他跟谁。

     他说:某人呗。

     我虽然很惊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不过我还是说:那就好。

     在我看来,说出口的“某人”,就是说出口的“我爱你”。

     而好好学习的男人,永远都能让很多纯洁的女人对他充满希望,甚至为之疯狂。

     一个脆皮儿光洁的蛋就那么突然长出一对毛茸茸光彩熠熠的小翅膀飞起来了。

     不过,我还是问她:哪个某人?

     他说:还有哪个?

     我说:斑点狗,哈哈哈哈!

     婚礼开始之前的MV上,我们几个到场的同学都看到了上面的一张照片。

     上面写着“某人的杰作”,那是一串足足有十几个圆圈的水漂。

     我就想起了那个时候的手机,不仅像素低,而且没有聚焦功能。

     估计得拍上十张八张的才能挑出这么一张人类能看明白的吧。

     婚礼现场,我们指着照片起哄:明明他打了四个圈儿,怎么照片上会是十几个呢?

     美丽的新娘跳起来喊:就是四个,就是四个!

     于是大家哄堂大笑,干杯声响成了一片。

     我们抽着桌子上的红将,没人再关心它一包已经卖到了七块钱。

     青春时代有很多的变迁让我们猝不及防,让我们跌入深渊。

     当我们从跌倒处爬起来,终于能够发现——

     其实大海枯不了,只是海边的浪花会破掉;

     其实石头烂不了,只是石上的纹理会碎掉;

     其实天空塌不了,只是天上的彩虹会散掉;

     其实大地裂不了,只是地上的花儿会谢掉。

     破掉碎掉散掉谢掉的都是荣枯的四季,都是岁月的边角。

     它们不断流淌,将你的顽石打磨成某人的璞玉。

     山风吹来四季,溪水漂着歌谣,其实,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模样,所有的美好都在等着你。

     只要你勇敢地往前走,总有一个某人会在那里等待。

     我们熬不过严冬,我们就感谢最初的春天。

     我们走不到远方,我们就守在最初的地方。

     总有一种成长能让你冲到阳光里去,如同总有一种我爱你叫作某人。

    

     以上文字节选自作者大辉的《有一种我爱你叫作某人》,北京联合出版公司出版

     千万人的路口

     一个人为你守候

     总有一种成长能让你冲进阳光里,

     如同总有一种我爱你叫作“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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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大辉。中文系毕业,MBA在读。点对点支援青海藏区孩子民间组织“爱心远征团”创办人。学生时代于学校网站开设小说专栏。2008年曾与朋友赴北川抗震救灾,寒暑假至中国贫困地区小学支教。毕业后边工作边游历中东、非洲两年。回国后,在片刻上写一些长长短短的小故事,为一个远在异国他乡的朋友排忧解闷。北京联合出版公司授权「笨鸟文摘」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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