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那个陪我一起吃死鱼的人「有故事的人」

致那个陪我一起吃死鱼的人「有故事的人」
2016/6/4 凤凰读书

     有故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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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有故事的人]发表的第278个故事

     “是死鱼吗？”“别提了，买这条鱼累死我了。走了一圈，找不到一条死鱼。我问老板，有没有快死的鱼，老板就指着一条鱼告诉我，那条马上不行了。我就等啊等啊，等了半个多小时它才翻背。”我用尽全力想象他等着鱼奄奄一息的模样，笑死我了。然后我抱住了他。

     致那个陪我吃死鱼的人

     林双

     每个人可能都有一些自己的偏执，找不出合理的理由。如我，偏偏吃死鱼。内心来说，自己应该是一个素食主义者，虽然一直弄不明白为啥植物的生命低于动物。可由于过敏，偏偏不能吃豆类，用植物蛋白替代动物蛋白在我身上无法实施。为了基本的蛋白需求，我不得不吃肉。

     因此，我成为一个崇尚素食主义的食肉者。而在肉类中，医生又偏偏建议我多吃鱼类，最好是河鱼。不会约束他人，但我受不了指定一条活鱼，然后看着它为我而死。我多次被朋友笑愚昧，被耳提面命活鱼的种种好处和死鱼的种种问题，我也没有办法解释买活鱼和买牛肉然后屠夫杀掉更多的牛有什么区别，但是我就是无理由地如此觉得。

     我也不是什么死鱼都吃，必须是新鲜的死鱼。下班后，我常常流连于菜市场，瞟一眼有没有新鲜的死鱼。做这个动作时身形矫健，边走边看，瞟到目标才会停下，毕竟我不愿意成为菜市场被人指点的奇葩。

     一般来说，夏季由于缺氧，新鲜的死鱼较多；而冬季基本上几天都没有收获。吃鱼也成了一件较为令人想念的事。

     一天，老公下班比我早，他做饭，回家我闻到浓浓的鱼汤味道，边流口水边问：“是死鱼吗？”“别提了，买这条鱼累死我了。走了一圈，找不到一条死鱼。我问老板，有没有快死的鱼，老板就指着一条鱼告诉我，那条马上不行了。我就等啊等啊，等了半个多小时它才翻背。”我用尽全力想象他等着鱼奄奄一息的模样，笑死我了。然后我抱住了他。

     他不会笑我吃死鱼，不代表他没有笑话过我。老公高出我一个脖子加一个脑袋，高中的时候，一次课间我问他物理题目。他坐着，然后，他把手平行拂过他的脑袋，高度似乎还微微超过站立的我，忍俊不禁，我才明白他动作的含义。长得高了不起啊？我两天没理他，换了他好几张纸条才肯和他讲一句话。这些事想起来，似乎是昨天发生过一样。

     15岁的时候我初三，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当时只知道这个名字的主人成绩在全市名列前茅。听起来是个女生名字，发誓高中后一定与他一较高下。

     16岁我第一次遇见他，我才知道叫什么什么的，是个男生。只是那时候我比较迷恋小眼睛男生，对那种浓眉大眼长得周正的往往记忆不深。曾经我用心地回忆过初次见他的情景，只是想来想去，想到的，仅仅是他是我同学的朋友。如果说记忆深处最初的印象，是在一次清华大学的冬令营中，我去小卖部买香皂，遇见独自在雪中走的他，穿着青色的羽绒服裹着运动帽，可能是当时的视野里除了雪花就是他，感官上冷峻又孤单，以至于每次听水木年华的一生有你，我都觉得又浪漫又清冷。

     17岁的时候一起分到实验班，一共两个班级，我们成了邻班同学。04年我们刚接触QQ，两个班级开始统计QQ号，然后有一天我被他请求添加好友，请求事由是“乒乓球拍”，拒绝几次才记起他曾经问我借过球拍。当时家里有电脑的同学并不多，由于上网便捷，他成了我少有的同学加好友。

     开始我并不愿意搭理他，我的叛逆期比较长，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学习好的男生很无聊，因此好友中多是痞子或者准痞子，对于他这种乖乖学生，实在是不愿多讲话。可上QQ的同学实在不多，他也成了我不得不聊天的对象。

     后来我之所以愿意和他讲话，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喜欢贾静雯，而我也喜欢。我们经常以贾静雯的海报打赌，赌一些下午会不会下雨啦之类的事情。输过几次，送过他几张贾静雯的海报，也赖着他家有彩色打印机要他帮忙打贾静雯的照片。一起补课的时候，会把他的伞偷偷放到桌子底下。恶作剧的感觉很欢乐，可他总是面无表情，没有气急败坏，没有鄙视无奈，就是那样看我一眼，无动于衷。整个高二，他成为我无聊的实验班生活中的恶作剧对象。

     高三，我们成了同班同学。一次化学奥林匹克竞赛，他没有拿到名次，实际上与其说是他看起来落寞，倒不如说是我觉得他有点落寞，一直都是一副对女生不苟言笑的样子，好在模样还好，不会觉得太痴呆。我坐在他前面的前面的位置，想着恶作剧和打赌的欢乐都少不了他的奉献，写了一张带有SMILE的图片给他看，然后扔给他一张写着笑话的纸条。

     我不知道如果当时我没有写给他纸条，我们会不会在一起。不久，我收到他回我的纸条“要不你经常给我写笑话好不好？”我为什么要经常给你写笑话呢？反正后来慢慢开始了纸条的礼尚往来，若干年后的我曾经想过，若有一天逃生带一件东西离开，也就是这些纸条了。开始会说“觉得学习压力很大啊”、“觉得对高考不自信啊”、“考不好觉得对不起父母啊”，然后他给我分析什么什么心理都是正常现象啊，只要努力就好啊。

     后来他开始说“怕和自己喜欢的人考不到一个学校啊”“模拟考试故意估分很低为了引起重视啊”“你怎么看起来有些不高兴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份哄孩子的工作啊”。每天晚上，晚自习结束后，他都会漫不经意地经过我的桌子旁，轻轻放下一张纸。我开始期待，打开纸的时候会心跳。

     在QQ上，我们都知道对方有喜欢的人。我不能确定他说的那个人是我，因为我又矮又胖，慢脸痘痘，我不认为在那个年纪，自己应该属于男生喜欢的对象。可是我开始慢慢想他，在我的梦中，在课间，在听到的歌曲中。有一天晚上，他送我一面镜子，告诉我拿着它就会知道他喜欢的人的模样；有一天在线上，被他追问我的男朋友是什么样子，“有我高吗？”“有我帅吗？”“成绩怎么样？”我终于忍不住说出“我喜欢你”。然后，第二天见到他和什么都发生过一样。我记得一个下雪天，我打不到车回借宿的叔叔家，他打车稍我一段，一路上，我低着头，没说一句话。

     高三他成绩一直很好，高考之前都是前五名。而我总是差一点，在前十几名。那时候我最担心的是考不到他所在的学校。可是，后来高考我的成绩居然高于他。我曾一直固执地认为我没有影响他的学习，因为他高中成绩没有下降过，直到十年后我再次翻开纸条，才发现，那些年，我那么多的纠结困惑，都是他在以各种方式安慰我。有很多时候，我都会想，如果没有我，是不是他可以考上清华？

     在那些只知道梦想的年纪，填的志愿也那样的固执。其实我们成绩差不多，可以读到同一个城市的重点大学。只是，最终一个选文一个选理。在天津和北京之前，见证着普快到动车到城际，然后又固执地坚持自己学校的研究生，就这样过了7年。

     第一次牵手是高考后大学前唯一一次约会，在一个公园的座椅上。他让我的手掌贴在他的手掌上比大小，然后顺势把他的手指插到我手指的空档处，“终于牵到手了。”

     第一次接吻是大学后第一个十一假期，他第一次去我们学校看我，我开心地看着他，忍不住轻轻的亲吻他的脸颊，几分钟后，他捂住我的眼睛，轻触我的唇，这一举动被我笑了好多年。

     第一次住在一个房间两个人牵着手没脱外衣。我问他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他说可能是高一一起补课的时候，觉得我能做他不会的数学题，觉得很意外。他还告诉我，他其实并不喜欢贾静雯，只是为了和我讲话。当年收集QQ号，他是提议者。

     短信、电话、写信。

     我好想他，我想陪他上课，想和他一起上自习，一起玩杀人游戏，一起参加社团活动。每次见面，他会给我带最喜欢吃的肉松卷与雪山条，有那么几次天太热都被捂坏了。见他之后我都会在车站哭，开始是想博取他的同情，然后就哭着哭着不可收拾。

     大学期间，家里财务状况每况愈下，父母吵架，我不懂为什么父母总是忙着工作从来不给我主动打一个电话，也责怪自己为什么不能为父母分担，越来越忧虑与自卑，常常夜里失眠，哭累了才能睡着。他疑惑为何我很难开心起来，告诉我修了一年恋爱心理学，然后觉得老师讲的感觉没什么用。即使知道他的用心，我也会因为他没及时回复电话短信而吵架，很小的事情都可以吵一晚上。与其说吵架，倒不如说是我一个人的指责。因为，在吵架时候他会又恢复那种孤单冷漠的样子，用沉默来抵御无赖。吵架的时候觉得他不爱我了，和好了又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也许是天生体质较差，也许是抑郁焦虑。后来生病，倔强地不告诉家里和同学。只是经常往返于医院的感觉真的很孤单，他一直哄着我要好好吃药，告诉我一定会好起来。在我有一次任性地发过脾气之后，他回我一条短信“你知道我多么害怕你死掉。”那一刻，我在图书馆，抱着图书，泪流满面。

     最美好的时间是夏天，他总是早我一周考完试。然后会陪着我自习，每天去吃鲜果冰激凌，猜测当日的水果口味。晚自习一根香肠一盒豆腐条，总是这样——一份一起吃不够，两份分着吃又吃不完。有他陪伴复习的考试总能考到90多分，反之则70多分。我两个小时看完的小说他要花上两天，而我不肯看的专业推荐书，他却意犹未尽。

     每逢节日，我总幻想着，如果我是男生，一定会某一天，突然出现在自己女朋友面前，给她一些惊喜。但他从来不会这样做，不会故作浪漫地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有一次我们甚至还因为这个问题吵了起来，

     “你真的很不浪漫。”

     “我就不是个浪漫的人，我也不可能浪漫。”

     当我终于认清了这个事实，不再期待也不再失望的时候，一年中秋节，他从天而降，惊呆我的双眼。

     毕业后，我们终于到了一个城市——工作、结婚，为家务吵架，为工作奔波。我们都没有成为各自专业特别闪亮的人，做着同学中中规中矩的工作，攒钱买房买车，并不精彩。可以为一张电影票写诉状要求赔偿，可以路见消防隐患电话举报，可以忙一个下午做煲仔饭。我感叹自己是纠结的处女座，他说处女座在圣斗士星矢里最厉害。吵架时一遍遍哭着叫着“我不要你了”、“这种日子不要过了”，第二天下班又一起吃饭。还有，在反反复复的身体状态中，他会一遍遍告诉我“都会好的”，牵着他的手就不会失眠。生命太短暂，我实在不愿意浪费时间错过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我想生一个健康的孩子，有他的基因，看他像逗小动物一样逗她。

     午饭，说起开头的死鱼事件，同事会问“你老公说他等着那条鱼死掉，你怎么确定不是骗你的呢？”的确，我没有什么更好的证据去证明他说的一切属实，只是我也没有什么理由不去信他；好吧，即使他说了谎，我也早就甘心，被他骗一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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