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试教育神话：成也穷困，败也穷困
2016/6/8 金融八卦女
素质教育者刚刚为黄冈神话的破灭而欢呼雀跃，结果还没回过神来，衡水模式又统治了所谓“长江以北”的高考圈。应试教育就像打不死的小强，证明着存在即合理，你看他不爽又偏偏拿他没办法。
文：隔壁小王
相信很多人小时候都做过所谓的“黄冈密卷”，不自觉地就给黄冈带上了神秘的光环。长大了才知道，黄冈中学是一所高中，那些标注“黄冈密卷”的小学和初中试卷是骗人的。大约十年前这种试卷慢慢消失了，一篇名为《湖北黄冈中学辉煌不再 近14年未出省状元》在去年刊发出来，深度解析了神话为何回归了现实。
这篇文章被黄冈中学的老师形容为“在如今教育界，黄冈中学被当作邪恶的女巫，就像中世纪对女巫的审判一样，大家将它架上火刑架，添柴加油，一起见证这个应试符号的死亡。”
被山区文化折磨的黄冈中学
▲图为黄冈中学
黄冈中学所在的黄冈市，地处革命老区—大别山山区。黄冈这个地方，谈到自然资源是不丰富的，说到工商业，是不太发达的。黄冈市好几年的人均GDP，都是位列湖北省倒数第二位。尤其革命老区和山区这两个词凑在一起，就说明了黄冈比较恶劣的自然环境，发展条件比较差。
想想吧，革命老区，没有娱乐项目少，生活环境枯燥无比，群众们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黄冈中学就是扎根于这种沉闷无聊的山区文化环境中发展起来。
这种艰苦的山区环境导致了很多黄冈人没有太多更好的选择，埋头苦读是大部分人告别大山的出路，你就算想种地还不一定办得到，没那么多地分给你。缺乏娱乐的城市让你就算逃课，都不知道能去玩什么，想分心到除学习之外的其他方面都不现实。
穷困成了黄冈教育发展起来的客观条件。
根据统计，黄冈的辉煌期是从高考恢复到本世纪初，甚至创下过在高考全省前六名中独失第四名的记录，独领风骚。升学率的核心在于名师与高徒。我国的市场经济体制是1992年才确立的，在这之前几十年里，体制内端铁饭碗的人最受追捧，尤其是老师，还受人尊敬。
黄冈虽穷，可当初的黄冈中学还是有钱的。高中教育不属于义务教育的范畴，有择校费一说，当初想上黄冈中学的人多了，学校也凭此充实了自家的小金库，老师的待遇也是水涨船高。
也就是说，黄冈中学的老师，从面子到里子，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于是他们积极地把自己有限的精力投入到了无限的为学生高考服务中去，从而形成了“学生苦读、老师苦教、家长苦帮”的良好氛围。
但随着市场经济的蓬勃发展，许多人走出去拼搏奋斗，固守铁饭碗的老师发现跟人家比起来，碗里的饭没那么香了，甚至还不够吃了。
同时黄冈中学盲目投资，上世纪90年代末黄冈花800万元买下50亩的造纸厂，而且2004年建设新校区，让黄冈背上了1亿多元的债务，导致老师的工资整整十年未涨。这就很容易让人的心态失衡。
人活着是为了更好地活着，面对武汉知名高中递来的橄榄枝，惹人心动的待遇与大城市的吸引力叠加在一起，黄冈中学的名师纷纷出走，留下的人也大都是为了家庭，不想再折腾了，可你能指望他再像以前一样有干劲吗？
老师的人心散了，队伍也就没法带了。
再说高徒，市场经济在改变着人们安土重迁的观念，大家开始离开自己的安乐窝，去外面闯一闯。那些不差钱的省会高中为了拿到优质生源，会向这些孩子和家长开出各种优厚的待遇，家长也希望孩子去大城市接受内容更丰富的教育，接触多彩的大环境来增长见识，不必头悬梁锥刺股也能考入重点大学。
处于山区边缘，兜里没钱的黄冈中学面对财大气粗的竞争对手只能是“默默无语两眼泪”。
穷困的山区环境促使黄冈人认识到自己是没有退路的，因此读起书来比谁都要拼命努力，于是树起了黄冈中学的招牌。而发展起来的市场经济从根本上颠覆了这种穷困模式，名师向往更好的待遇，高徒走向更好的环境，黄冈条件不好我就不在这里呆。没人没钱的黄冈中学，连续17年没再出省状元，神话破灭，也就很正常了。
盐碱地里生长出来的衡水模式
▲图为衡水二中高考誓师
黄冈中学的神话回归了现实剧情，取而代之的是被崔永元拿到“两会”上狠批的衡水模式。从1999年开始，衡水中学连续主宰河北省高考16年，上千人升入清华北大。
河北省内不少高中时不时的发牢骚，对以衡水中学、衡水二中为代表的衡水模式酸上几句，但身体上很诚实，乖乖地派出考察团去参观学习。衡中校长张文茂曾嚣张的表示，“衡水的宾馆应该感谢衡中，没有这些参观团哪里来的宾馆入住率”。
为什么偏偏是衡水继承了黄冈的火炬，扛起了应试教育的大旗，一样，因为穷困。
衡水模式与衡水的“盐碱地文化”有关。华北平原上的衡水，什么自然资源都没有，而且衡水是当初的黄河泛滥区，黄河给衡水留下的是成片的盐碱地。
盐碱地的土都是泛着咸苦味的，你想想这种土长出来的粮食能有多少。这就导致衡水的人均GDP位列全省倒数第三。在衡水生活，连辛苦的种地都不会有太多收获。
这环境跟黄冈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想一辈子在盐碱地里打滚，那考学几乎就成了唯一的出路。从这种盐碱地成长出来的人，打小就开始吃带着咸苦味的粮食，吃苦耐劳成了衡水人鲜明的标签。能够不受风吹不挨雨淋，坐在舒适的环境中读书就成了他们最幸福的事情。
这就是说，衡水的学子们在精神上是满足的，所以他们干劲十足。再想想那些大城市中成长于优越环境的孩子，读书对他们的精神确实是折磨，因为这是他们生活中遇到的最辛苦的事。
▲衡水模式的口号文化
衡水的高中老师天天跟自己的学生呆在一起，时刻盯着他们。平常很难跟自己的子女相处，因为凌晨到家孩子睡了，清晨离家孩子没醒，但这些老师的内心比较愉悦。
愉悦的原因一是来源于薪资，据统计这些老师的薪资是当地公务员平均水平的两倍，这还不算出了成绩拿到的丰厚奖金，二是来源于成就感，想想衡中每年一百多名升入清北的学生，换成谁是老师，恐怕都会涌起自豪感。
学生甘于吃苦，家长鼎力支持，老师辛苦付出，成就了衡水模式在应试教育领域的辉煌。但是随着经济的发展，一旦衡水其他行业的薪资普遍超过教师行业，尤其是衡水人不愿意继续呆在遍是盐碱地的衡水，去外地闯荡，导致生源流失。所以从长远看，衡水模式也难以为继。
毛坦厂中学——应试教育的富士康
▲图为万名家长送考
自打在《舌尖上的中国2》出镜后，每到高考前夕，毛坦厂中学都会刷一次屏，宗教仪式般的万人送考赚足眼球，圈子里还会上演应试教育与素质教育的撕逼桥段。
资料显示，这所中学的学生人数，是该镇官方人口的四倍，一个班有一百七八十名学生，单是复读班就有五六十个，老师要靠扩音器才能上课。
毛坦厂中学跟上面两所学校比起来，谈不上任何的神话色彩，说他是应试教育界的富士康恰如其分。这里采取军事化管理，使用严格的作息制度 ，学生醒着的每一分钟都被做好了安排，连上厕所都有时间规定，流传着“大3小1”的传说。就像下面这张图里，学生在考后释放着自己的数年的压抑与压力。
▲考生在考后释放
这所高中虽然每年的考生很多，多到可以组成一个加强师，但这么大的基数，却已经七八年没有人考入清北了，可它还是办得红红火火。
核心就在于升学率，毛坦厂中学的一本率取率超过了20%，安徽省只有10%左右，足足高出了一倍。
而且毛坦厂中学就建在安徽省的一个小乡镇上，这所小镇恰好也在大别山区边缘，跟黄冈一样的道理，因为穷困，这里形成了浓厚的读书氛围。
小乡镇的生活成本远低于省会城市和其他低级市，来这所高中的复读生80%出身于农村家庭，毛坦厂中学对穷困的学生父母来说，就是一所性价比很高的学校，去城市里陪读的成本是他们所无法承受的。
正因为去毛坦厂中学读书便宜，还能出成绩，所以无数的复读生才纷纷来到这个应试教育届的富士康。但大家变得不缺这些钱以后呢，谁还会苦着自己的孩子，把他送到这所中学来。那时的毛坦厂中学还怎么会有如今的辉煌。
有太多的人痛骂这些超级中学，应试教育孕育出来的奇葩高中，说他们扼杀了无数学子。其实跟这些学子深入地去交流，你就发现他们对这些中学的教育充满着感恩之心，他们认为这样的高中生活是充实的，帮他们实现了大学梦想。
高考制度是公平的，公司的招聘就可以佐证，他们认可你的大学学历，就是认可了高考本身的公平性，因为大学就是通过高考得来的。
但高考资源的分配是不均衡的，上述提到的地区都位于高考大省，人口基数大，与某些省市比起来，率取率很低。僧多肉少的局面，这些学生怎么会不去拼搏，应试教育又怎么会是委员们拿出几个提案就能消失的。
作者：隔壁小王(八妹男闺蜜、一个热爱体育、热爱金融的纯正直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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