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父亲节
2016/6/18 槽边往事

     明天是父亲节。

     身为父亲究竟会是一种什么感觉？等待一个人40周，然后捧在自己手心里，第一次感觉到重力并不存在。在熟悉的眉眼之间突然恍惚，宛若时光倒流，抱起了童年时的自己。看着它翻身，看着它抬头，看着它拱起腰，小腿乱蹬，终于爬出了人生第一步。看着它哭泣，看着它叫喊，看着它攥紧拳头，声嘶力竭，却弄不清楚它究竟想要什么。

     张开双臂扑来要你抱抱的摇摇晃晃，举着受伤的小指头要你吹吹的眼泪汪汪，转瞬之间那个小小声音却对你说：“爸爸，我不!”。认识到这个曾经如此信任如此依赖自己的一小团，在内心深处其实是另外一个完整的人，而非不是自己的复刻，父亲的心里会是什么滋味呢？欢喜多过失落？还是有清脆的破裂声响起？

     辩论、争吵、翻脸、摔门而去，消失在街头。回归、尴尬、默然、坐下吃饭。重逢在餐桌。模子里的泥胚挣扎着逃离束缚，血脉想要逃离血脉，意志想要对抗意志，火里水里都想去一遍。等真正去过，盐碱地里也滚过，再回来时却相顾无言。无关对错，该看的风景总归会看到，而老爸爸的预言大部分也都得到了应验。难以放下的是双方的自尊，父亲要证明自己依然是孩子生命中的强者，孩子却想证明自己可以出发去到更远的地方，看到不一样的风景。从来没有什么主动放手，放手的原因只是因为再也拽不动，承认自己已经老去，让孩子代替自己去看远方之外的远方。

     父亲就像是一个画家，在一张白纸上想按照自己的心意画出一个孩子。然而孩子却不愿意成为别人的作品，写到一半的时候劈手抢过笔来，给自己添上一双腿，跳出画面撒腿就跑，逃去自己的人生。这是永恒的战争，永远可以理解但是永远不能接受。直到有那么一天，孩子拿着画笔站在一张白纸前，第一笔将落未落之际，突然心下通明，从孩子的世界跌入父亲的世界。从那一刻开始，他陡然忘却了前尘往事，理解了父亲的同时自己也成为了父亲，父亲和父亲之间总能够和解。几乎就在一瞬间，他开始像个父亲那样思考，于是，新的一场战争悄然拉开帷幕......

     都是想象，全都是想象。我只做过孩子，甚至做过叔叔、叔祖父，但是我从未做过父亲，只能相信关于父亲的一切。这大概就是我喜爱小孩子，也为小孩子所喜爱的缘由。一日没有成为父亲，就会一日停留在孩子的世界里。总想着要逃离，总想着要对抗，无论走了多么远，依然还相信远方。我们彼此之间可以说对方能够听得懂的话，总是能明白对方想要什么，用一种父亲们早已遗忘的语言。

     明天，没有人为我过父亲节，我也没有人可以为他祝贺节日。就像是航行到了无风的洋面，步入了死寂的戈壁。航行在静止里，行走在空白上。人生中偶尔会有这种时刻，其间并无欢喜哀愁，于是可以从无限的循环里跳出来，做一会儿自己。

     祝你父亲节快乐!祝你还可以祝父亲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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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图摄影：Gerd Altmann

     图片授权基于：CC0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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