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爱过你的心,这些年没舍得再用
2016/8/1 品读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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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文:蓝盐 /「品读时刻」专栏作者
01.
想起她,他就会联想到2008年1月28日晚的那一场雪。
经年不遇的大雪骤降洪城,使他在睡眠中把被子裹得更紧。翌晨推窗一看,绝对雪厚过尺。
可等他走到街上,不由吓一跳——哇,街道两旁被积雪压断的景观树的枝杆及枝条散落一地,包括他后来在车上看到的若干树木,几乎无一幸免地遭此浩劫。那些残枝败叶带着厚重的积雪与冰凌,东倒西歪地躺在雪地上,酷似一只只折断的鸟翅,使原本整洁的街道显得一片狼藉。
更令人触目惊心的,却是那无数个枝杆折断处的伤口,泛着新鲜的黄浆,并散发出淡淡的香气。那些可都是名贵的香樟啊!无法想像此次南昌市园林部门的损失有多惨重,也不知要费多少人力物力,来把这么多的枝叶清理干净?但市民们不关心这些,大家的脸上似乎还洋溢着喜逢大雪的兴奋。
当天中午的电视新闻播报了一个接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或类似如上所述积雪压断树枝;或掉落的数枝打晕了数名行人,及砸坏了许多漂亮的轿车,让车主们心疼得要命却又无可奈何……可以这么说吧,这天大雪真是恣意横行、坏事做绝。
02.
置身如此难得的雪景,他的心情似乎难找出什么不好的理由。于是,他也像别人一样露出满脸莫名的傻笑。
他们部门共5人,这时已经是29日上午10点了,却才到了3人。主任是个年届不惑的女人,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可是个非常强势的女人,新招的两个女大学生,经常被她训得半晌不敢抬头。可今天迟到的偏偏又是她们两个。他正忐忑着,这两丫头神色慌乱地溜进了他这边的办公室,她们喃喃自语,“这下死定了!”
可出乎大家意料的是,主任今天竟没像往常一样狠批这两丫头,而是口吻和蔼地宣布:“今天雪景不错,放假一天,大家一起去郊外玩雪吧。”听闻此言,俩丫头先是一愣,紧接着齐声欢呼,“主任英明!”
近郊开阔地的雪景确实比市区好看多了,俩丫头和还是小伙子的男同事刚子简直玩疯了,堆雪人、打雪仗,在空旷的雪地上狂奔、尖叫……就连那位平日不苟言笑的女领导也焕发出青春少女般的野劲,让这些做下属的瞠目结舌。
03.
这般美好的景致,如此具有感染力的氛围,他却忽然感伤起来,忆念起那些与雪有关的人生片段——
2006年2月下旬一个下雪的深夜,一个男人在南昌长途汽车站等候一个女孩的归来。
他比她大出一轮,按说不大可能会发生什么故事,可他们之间偏偏发生了。
她为江苏盐城人,有着鲜明的吴楚少女之恬淡。有时还有点小俏皮,犹如苏锡菜抹了层咖喱。
2003年时,他尚在一家主流省报,而她还是南昌一所全国重点大学的在校生,所学的是经济新闻专业,需要社会实践,遂利用大一暑假来到他所在的报社实习。最初,带她的记者并不是他,不久的一次机缘使然,让她更愿跟他实习。一个月的实习期,他们相处得非常愉快。
实习完毕,她要回老家去呆一个月。当她要走的前一天,俩人惊愕地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出了几许依依不舍。在送她去返校的公交十中站途中,平时谈得挺欢的两人突然卡带了,并肩默默走了一截,他隐约感觉她的左手碰触了他的右手几下。她突然伸手过来,他受惊吓似的躲开。她又伸过来,这次动作迅速而坚定,他也就没再躲了。
本是要乘公交返校的她,结果都快到站台了改变主意,说你陪我走回去吧。他说好啊!于是,两人手牵手走过全长3000多米的八一桥,一直走到经开区的砂轮厂,连桥上那段估计不止6公里。她见他的腿开始有点晃,说我们还是公交吧。他说好会体谅人啊!她哈哈哈地拉着他追上刚到站的210。
后来,他们有过一段长达三年的真挚感情,且这是她的初恋。在这期间,他们相知相偎、同悲同喜。就在他最艰难最黑暗的2005年,他拼命赚钱偿还之前一年冲动投资欠下的8万债务,经常过着10块钱用两三天的拮据日子。
一天,她忽然笑吟吟地捧给他一件名牌衬衫,还是流行的彩棉布料。他怪她不该用父母的钱给他买这么贵的东西,她委屈得快掉泪了——原来,她为班报拉广告,把学校周围的饭店、宾馆、超市、新旧书店、考研辅导班、眼镜店、发廊、拉面馆什么的跑遍了,竟五十、一百的揽进2000多元的广告费,这样她就提取了20%的业务提成。而之前,她们的班报从未有过广告,这也是她自己提出的点子,并从此将班报升格为激光照印1000份,赠阅给全校各学生寝室,成为全校首创。他无法想像,眼前这个平时柔柔弱弱的小女生,该需要鼓起多大勇气去做这么一件事。他当即泪雨滂沱……
他第二次被她弄哭,是在2005年“五一”长假。他回了距南昌260公里的江西某市自己的小家。等他返回南昌,她说她4号那天去过某市。他暗自一惊,“去干吗?”她说就想看看你常去的地方是个什么样子呀。她怕他不信,拿出了两张往返火车票,还说到那就晚上快十点了,也没去住旅馆,在火车站的肯德基坐到天亮,然后去附近走了走,就回来了。“知道你在陪家人,可我没打扰你,乖吧?”她扬起下巴故作轻松地顶着他问。他一把搂过她,哽咽着怪她好傻。
他曾数次专程送她到盐城,或是在中转城市南京接她,期间吃了不少舟车之苦,可他劲头十足。清晰记得在她读大三的那个寒假,她要从老家返校了,约好了让他到南昌长途汽车站接她。客车正点到达的时间是当晚12点左右,他提前半小时就到了车站。那晚雪花纷扬,他一点不觉冷,满脸幸福地站在靠下客处最近的屋檐下,眼睛望着进站的每一辆车,一次次地失望,却又与她联系不上。直等到次日凌晨3时,她借别人的手机发来信息,说是因大雪封路,客车堵在了安徽境内的高速公路上。她的手机早没电了(当年还没发明充电宝),也不知何时能到,叫他别等了。但他还是等到了她乘坐的卧铺大巴进站。是时,已清晨7点,天已放亮。
她第一个冲下车,一眼就望见了几乎成了雪人的他,忘情地与他紧拥在一起,“我就知道你不会走的!”他惊觉地欲轻推开她,“边上好多人哩……”当他还想说什么,她索性用嘴堵住了他下面的话。
尽管从认识不久她就了解他是有家的人,后来他也告诉过她也许不能给她一个未来,她也说过不会让他为难的,但情至深处已由不得自己,让她不止一次说出了“你今天打离婚证,我明天就跟你打结婚证”之类的话。但因他对已有婚姻的现实考量与纠结,及其一些非情感因素,最终她离他而去,且采取的方式伤他太重,彼此说好的狠话是从此相忘于江湖。可以认为,他们有一个非常美好的开始,一个同样美好的过程,却有一个非常狼藉的结局,让他痛心疾首、万念俱灰,一度产生了隐遁空门的念头。
为纪念这段不能忘却的日子,他从此以“蓝盐”作为自己的笔名和网名,寓意忧伤的味道,连银行卡和QQ密码也换成了她的生日。那件衬衫,他和她在一起时穿过几次。在她走后,他就再舍不得穿了,一直存放的好好。
04.
此时此地,他还想起了其它与雪有关的情景——
譬如他在高中时暗恋一个叫雪梅的女生。她有着惊世骇俗的美丽,一举成为无可争议的校花。因她的出现,让他产生了写诗的冲动,一首首令人柔肠百结的爱情诗中,皆设想她为人物原型,而她对此一无所知。他直到毕业离校都还没和她说上几句话,真乃人生一大缺憾呀!但不知因何,尽管从那时起她便音踪皆无,近两年来却屡屡翩跹而至他的梦境,让他不忍醒来。
他的大学文学社成员、即后来曾为他妻的人,其名字中亦有一“梅”。而且,所有的花中,她惟独偏爱梅。
当初,他俩爱得天地昏冥、荡气回肠,但遭到了她父母的强烈反对。父母甚至动用了所有的亲朋来做她的思想工作,但均以失败告终。气急败坏之下,父母把她关也关了,打也打了,仍无法摧毁她的那份坚定。最后,她趁家人不注意,与他私奔到上海,直到身怀六甲才敢回家。
可就是这样一份令所有人羡慕而动容的爱情,不出七年竟出现了不可逆转的信任危机。捱至2007年的6月4日,他那段曾经璀璨夺目的婚盟最终灰飞烟灭。然而,走到这一步,他也应对此负一定责任,至少他犯了一个绝大多数男人都容易犯的错,那就是非要等到失去后,才懂女人永远都需要男人动情的废话、甜腻的粗鲁,像花瓣永远喜欢蜜蜂的针蜇。但是啊,这种半途出岔的感情,真的就像一个沙漏,哪怕一方投入再多的修复,到最后仍只是一抹令人疼痛的虚空。
05.
经过了这么些与雪有关的女子,他才领悟到了爱情是个什么东西,尽管他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爱情是流动的,不由人的,何必激动着要理由?”
戴佩妮的《怎样》也有几句类似歌词是这样写的:“如果我们现在还在一起会是怎样/我们是不是还是深爱着对方/像开始时那样/握着手就算天快亮……”寥寥数语,却写尽了人间情爱之沧桑况味。
他曾经的小姨子,嫁了个比她年长11岁的老公。当时这对夫妻给人的感觉,男的虽非仪表堂堂,但贵为市委秘书,仕途无量,在那块2.28万平方公里的地面上,也是处处受人尊敬,能办常人不能之事;女的呢,年轻漂亮而娴雅,一看就是贤妻良母的料。迄今他们的孩子都上小学了,却从未吵过嘴,出门总是挽臂而行,恩爱无限。
至少在他看来,他连襟对老婆一直呵护有加、深谋远虑,总仿佛有因夫妻年龄差距悬殊而亏欠老婆太多似的歉疚感;他小姨子对老公忠贞不渝、照顾入微。外人无需去探究这对之间的感情实质,但谁又能否定这对不是真爱呢,怀疑不能举案齐眉至地老天荒?
现在的他开始认同,爱情并不需轰轰烈烈,而只需朴朴素素、简简单单,俗男俗女那般势利也是好的。倘若对婚恋期望过高,索取太多,故而容不得对方的一点点疏忽,更容不得一点点瑕疵。这样一来,也就等于给自己切断退路,置于万劫不复之地,更会使爱因无法呼吸到新鲜空气而最终窒息而亡。
正如某日,他办公室那两个正在热恋的女孩向他请教爱情与婚姻的高见。他的看法是,谈恋爱好比一男一女放了一场盛大的烟花,当时看上去很热闹很绚丽,但之后必须回家洗澡换衣。因为,再美的烟花最终落下的,也都是纸屑和锯末。婚姻嘛,所谓永恒,所谓诗和远方,就是等你病了或老得不能动弹时,有一个人始终在床前端水喂药帮擦身,不嫌不弃。别的,都是扯淡。
听完他的危言耸听,两女孩眼神迷茫,“好没意思呀。”
06.
他爱好诗歌,记得夏宇的名作《冬眠》——
我只不过为了储存足够的爱
足够的温柔和狡猾
以防万一
醒来就遇见你
我只不过为了储存足够的骄傲
足够的孤独和冷漠
以防万一
醒来你已离去
而眼前这雪地,太纯粹了。他不知是经受不起这浩荡的眩白,还是因为别的,泪水渐渐濡湿了眼眶……
“这雪,真XX。”他用最粗俗的南昌方言骂了一句。
再回顾那些与雪有关但与情感无关的东西,他仿佛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释然。
是的呀,这省会城市的绿化是没人敢大肆毁坏的,以及许多的公用设施轰然坍塌,瞬间变成一片废墟,要放在平时,谁敢啊?而雪却敢;
好端端的名贵小车,除了神经病人,谁敢斗胆砸瘪它们一大块?而雪却敢;
他那位一贯严厉的女领导,若非雪,谁能叫她无缘无故地放假一天?并还要她也像个疯丫头一样狂呼乱叫?而雪却有这个力量;
还有那些与雪有关更与他密切的记忆,已是他许久不敢再去触及的旧伤。难怪身边的人都说他变麻木、变暮沉了,不像以前那样对人对事容易动情了,犹如一只躲进洞穴提前进入冬眠的土拨鼠。
而轻易粉碎这一切的,是这场酝酿已久又似突如其来的大雪。在这寰宇之间,还有谁能仅用一个场景,使土拨鼠爬出洞来四下张望,恐怕只有雪才做得到。
*蓝盐,[品读时刻]专栏作者。曾为江西主流媒体人,后投身企业界。迄今仍未彻底割舍文字,诗作偶见于《星星诗刊》 《扬子江诗刊》等纯文学杂志和选集,随笔见诸都市报与网络平台。公众号:非诚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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