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 第三十一章 别样的离别
2016/4/2 奴隶社会
题图：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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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上午，方雨涵都心绪不宁，似乎被早上的那一个亲吻搅乱了她努力平静的内心。快到中午的时候，方雨涵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请问是方女士吗？”对方说的是英文。
“是，请问您哪里？”方雨涵戴着蓝牙耳机通话，手边还继续忙着工作。
“这里是XX公司。请您务必马上过来一趟。您丈夫江海出了一点状况。”尽管对方的口气非常礼貌，却还是掩饰不住一丝紧张。
方雨涵一愣，“请问是什么状况吗？”
“请您务必马上过来。”对方一再坚持，却并不愿意在电话里面多说。
“明白，我马上过来。”方雨涵挂断电话，和同事打了一声招呼，出门拦了一部出租车往曼哈顿的城中开去。一路上，她心里充满了疑虑，难道是作为江海在衍生产品的交易上出现了漏洞？她对自己说，不要乱猜，一切等到了江海公司就水落石出了。
出租车沿着派克大街行进，作为国际金融中心的纽约已经初露败象。路过贝尔斯登(Bear Stern，美国曾经的第五大投行)大楼，有被裁的员工抱着纸盒子从依然光鲜亮丽的办公大楼里面走出来。方雨涵想起，曾经风光一时的贝尔斯登已经在上个周末易主。大楼的旋转玻璃门上，不知被谁贴了两张一美金的纸币，用来嘲讽摩根大通银行(JPMorganChase)仅仅用了两美元一股的股价就收购了这家成立于1923年的投行。更有好事者在门口竖起了一只一人高的吹气棕熊，穿着一件印着JPMorganChase蓝色字样背心，意思是JPMorgan Chase Bear(摩根大通银行追赶贝尔斯登)。
出租车上，方雨涵又接到一通来自江海公司的电话，还是那个礼貌的声音，“方女士，请问您丈夫有什么心脏病方面的病史吗？”
“没有啊？怎么了？”方雨涵一头雾水，“江海之前几乎每天都去健身房跑步。从来没有听他提到过心脏方面的问题。”
“那么他家族方面呢？譬如父母？”对方继续追问。
“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他父亲有些胆固醇偏高，不过是因为年纪大了。他母亲的确是半年前刚刚去世。但不是心脏病，是其他方面的癌症。”方雨涵说着，越来越疑惑，“请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情？我丈夫发生了什么事情？作为妻子，我有权知道。”
“江海刚才在办公室里面突然昏倒了。”对方在方雨涵的追问下不得不透露一点。
方雨涵听了倒是松了一口气，“哦，那可能是他最近比较累。我看到他在赶一篇行业分析的文章，又为了照顾女儿经常起夜，导致睡眠严重不足。”她心下暗想，看来以后还是要提醒江海保持充足的睡眠。
对方却还是坚持着，“请您务必马上过来。”
“嗯，我在路上了。马上到。”方雨涵说。
曼哈顿这样的大城市似乎没有一刻是不堵车的。这个平常的周五早上十一点，短短几个街口的路却是堵得水泄不通。从车窗外望去，一排亮黄色的出租车几乎望不到头。方雨涵不得不付了车费，下车疾速步行。
“方女士，请问您要到了吗？我们的急救车已经快到公司门口了，准备送您先生去最近的圣罗斯福医院。”对方又打电话过来催。
听到急救车，方雨涵突然意识到事态似乎没有江海昏倒那么简单，“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急救车？”方雨涵追问。
对方却还是三缄其口，只是催促方雨涵尽快赶到。
方雨涵脱下脚上的高跟鞋，一路狂奔。
到江海公司门口，果然看到门口停着灯光忽闪的急救车。出乎意料的是，居然还有两部警车闪着顶灯停在急救车旁边。方雨涵开始害怕，恐惧到无法猜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光着脚跑进公司的大楼。气派的公司底楼大厅，此刻被拉上了黄色的警戒线，几名公司的保安协同警察在维持着秩序，大厅里面很不寻常的挤满了西装革履别着胸卡的各公司员工，大家正纷纷议论着什么。电梯门打开，方雨涵一眼看到江海躺在有滑轮的担架上，被救护人员推出电梯。他紧闭双眼，口鼻上戴着氧气面罩。
“大海!”方雨涵大喊着冲过去。
“这位女士，请让一下，请让一下。”警察只以为方雨涵是围观的路人。
“我是他的妻子，请让我过去。”方雨涵嘶哑着嗓子喊。
“他的家属来了，在这边，在这边。”警察明白后，马上帮助方雨涵拨开人群。
一个穿着白大褂，医生模样的人走过来，对方雨涵说，“我们马上要去医院，请跟我们上急救车吧。”方雨涵听出来，他就是电话里面的那个声音。
急救车一路往医院飞驶而去。不停旋转的顶灯，刺耳的鸣叫声，还有被不停穿越的红灯，让方雨涵有一种世界末日的压迫感。一路上，方雨涵只看到医护人员对着江海不停用心脏起搏器。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有人给我解释一下吗？”方雨涵不停的问。
“您丈夫突然昏过去了。我们正在努力抢救。”不管方雨涵怎么问，得到的就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方雨涵不知道正在发生什么，她只是知道，江海的突然昏倒，远远没有在盛夏中暑那么简单。
到了医院，已经有一群医护人员在门口等着。他们手脚麻利的把江海从急救车挪到移动病床上，一同疾步推往手术室。长长的白色的走廊，忙碌的白色的人群，一堆冰冷的器械，医生和护士飞速交流的英文里有一堆方雨涵听不懂的名词。一切以前只在电影里面见过的场景，活生生的在眼前上演。最后，方雨涵被挡在手术室门口，她如同一条沙滩上快要干涸的鱼一样，大口喘息着。
仿佛只有十几分钟，又仿佛过了几个世纪。医生打开手术室的门出来。
他缓缓地对方雨涵说，“你现在可以进去和他告别了。”
“什么？”方雨涵没有明白医生的意思。
“我们已经尽力了。他回不来了。”医生说。
“什么？”方雨涵还是没有明白。
“你先生的情况是猝死。医学上至今无法解释猝死的原因，在美国每天大概有三百多个猝死的案例。”医生试图解释给方雨涵听，“其实，在您先生倒下的几分钟之内，他的心脏就已经停止跳动了。但是因为他很年轻，又从来没有任何的疾病，家族也没有这方面的病史，我们又试图抢救了四十多分钟。这样的情况，在十分钟之后，就已经是回天乏力了。”
方雨涵目光呆滞得看着医生，如同完全听不懂他说的英文一样。
医生叹了一口气，尽是惋惜。从医那么多年，这是他最最不愿意面对的病例。如此旺盛的生命就莫名在眼前消失，如同上帝开了一个玩笑一样。“我知道，这很难以接受，但是你一定要坚强。我听说，你们还有一个女儿，你为了她也要坚强。上帝保佑你。”
方雨涵却还是沉默不语，目光空洞着望着遥远的某处，似乎是要看透生死之间的那道界线。
一个年轻的护士走过来轻声问医生，“按照常规，非正常死亡，需要做尸检。请问什么时候可以把尸体运过去。”
“再给这位女士一些时间吧。”医生说，“她需要一些时间和她丈夫告别。请不要催促她了。”
“嗯，明白了。”护士点点头，看了一眼旁边失魂落魄的年轻中国女人。她手里还拎着高跟鞋，丝袜因为奔跑被勾破，露出被磨出血泡的脚趾。她靠着墙上，却随时会倒下的样子。
护士不由地鼻子发酸，“医生，我想她需要帮助。”
医生点点头，问道：“她有其他的家人在纽约吗？”
“不在，都在中国。刚才问了逝者公司的人，就他们夫妻和女儿在美国。”护士回答。
“你去打电话给医院的义工吧，这位女士需要心理疏导。”医生小声的关照。
“嗯，我马上去。”好心的护士离开，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方雨涵，摇了摇头。
江海，就这么静静的躺在那里，却不是方雨涵熟悉的睡姿。时间仿佛突然跳转到今天清晨，她站在房门口凝望着还在熟睡的江海。她有一种错觉，仿佛下一分钟他就会起身，向她走来。他会紧紧拥抱着她，用他的气息笼罩着她。然后，他会无比温柔的低下头来亲吻她。如果，时光可以逆转，她一定不侧头躲避他要落下的最后一吻。只是，他没有，再也不会有。
知道你倔犟，却不知道你如此倔犟。知道你骄傲到不想我离开你，所以你选择了先一步离开我。只是，世界上那么多种离别，你却偏偏选择了这一种。
一切就这么嘎然而止。没有征兆，没有理由。
过了不知多久，寂静的房间里面响了手机铃声。方雨涵象是受了惊吓一样，从自己的世界中回过神来。在自己的手提包里面摸索了半天找出手机，才发现原来是江海的手机在他的西装裤袋里面响。
手机的屏幕上，来电号码显示Lin。方雨涵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听了电话。
“喂，是真的吗？我刚才听同事说了，是真的吗？”对方没有报姓名，急切地问。方雨涵一下子能辨别出这是林菁菁的声音。华尔街的华人圈子不算大，想来这件意外已经传遍了华人圈子。
“嗯，是真的。”方雨涵木然的回答。
“我能来看他最后一面吗？”林菁菁有些迟疑，却还是哽咽着问出了口。
方雨涵的声音里面没有一丝温度，“圣罗斯福医院。”
过了没多久，门被猛然撞开，是很久不见的林菁菁。当她看到躺在那里的江海，一下子屏住了呼吸，轻手轻脚的走过来，象是怕吵醒了他一般。方雨涵见到林菁菁，一言不发，沉默的站起身走了出去，随手替林菁菁关上了门，把空间留给了她和江海。
十几分钟之后，林菁菁推门走了出来。原本精致的妆容被眼泪弄花了一些。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一下情绪，走到方雨涵的身边，极为诚恳的说，“谢谢你能让我和他告别。过去的一切，对不起。”
方雨涵看着林菁菁，淡淡的说，“他都已经离开了，过去的一切也随他而去了。我想，他应该还是想要见你一面的。我能为他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林菁菁深深望着方雨涵，欲言又止，只又说了一声“谢谢”，转身而去。阳光斜斜的照在医院的走廊里，林菁菁的一头卷曲自然的秀发随着她急速离去的脚步在阳光里面跳舞，剪裁得体的套装将她的背影勾勒出美好的曲线。方雨涵突然想起第一次在费城家中见到林菁菁，她扎着一条马尾辫，不施粉黛，笑起来带着几分初出校园的羞涩。
方雨涵重新坐在江海的身边，轻轻握着他的手。他的手指颀长而冰凉。方雨涵摸到他无名指上的结婚戒指。她曾经以为，这枚戒指在一次激烈的争吵中被江海扔掉了，结果他只是孩子气的把它藏到办公室的抽屉里面。他每天上班到办公室就戴上戒指，回家的时候就脱下来放进办公室抽屉。他就是如此倔犟，故意要气恼方雨涵，不肯在争吵中认输，不肯让方雨涵看到他软弱的一面。
方雨涵摇摇头对着江海说，“你这一次真是太过分了。居然一句话都不交待就离开。我真的不能原谅你了。”
江海很安静。方雨涵却似乎听到他在说，“雨涵，对不起。过去的一年多来，我故意欺负你，惹你生气，让你恨我。只是为了让你不再爱我，好让这一天到来的时候，你可以少一点伤心。”
“你老是说我喜欢自作聪明，你才是!”方雨涵气恼极了，“你以为这样就有用吗？你说让我少一点伤心，我就真的可以吗？”
“那么我亏欠你的感情，来生再还给你吧。”江海仿佛在说。
方雨涵坐在那里和江海说了很久很久的话，所有的往事纷至沓来，被她一一复习，那些最美的时光里面曾经被她忽略的细节也前所未有的清晰。她的江海，敏感的固执的倔犟的聪明的浪漫的温柔的细致的江海，如同海滩上的一枚贝壳，她曾经握在手心，偶尔感到贝壳的尖锐冷硬，却终究没有去仔细读懂他内在的柔软。他们之间似乎有太多的事情没有交待清楚，而现在一道生死的墙就斩断了所有的恩怨纠缠。而她宁愿他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安然无恙，哪怕一生不再相见，也不愿意如此天人相隔…… 难道是他看出了她内心的犹豫和软弱，要用这种方法来逼迫她不得不勇敢面对一个人的生活？“可是，傻瓜，其实我已经想通了，我已经在准备了，你又何必把我推到悬崖让我立即面对？”
终于，护士不得不过来对她说，“对不起，女士。我们必须要把您先生送去做尸检了。请您节哀。”
方雨涵站起身，眼看着江海要被推出去，她一把抓住护士的手臂，急切的说，“请你们轻一点，他很怕疼。”
护士看了方雨涵一眼，想要劝说她什么，终究仍是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幼儿园里，诺诺在和小朋友们玩。他们坐地板上，正在搭积木，彼此还咿咿呀呀的用婴儿的语言交流着。几个胖嘟嘟的蹒跚学步的孩子小企鹅一样摇摆的走过，不小心踢倒了诺诺他们刚刚搭建好的“城堡”。诺诺们却一点都不介意，依然咯咯的笑着，开始重新用积木搭着他们的城堡。夕阳斜斜的照进教室，照着孩子们纤细柔软的头发，细腻粉嫩的笑脸，朦胧的光圈，天使一般的美好。方雨涵站在教室外面，痴痴傻傻的看着诺诺，她该要如何告诉女儿关于这个世界的颠覆……
幼儿园的园长是一个致力于儿童教育三十余年的老修女。她对幼儿园的所有孩子以及他们的父母都视如己出。幼儿园里的亚洲娃娃不多，这对年轻的中国夫妻也给幼儿园的老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总是衣着得体为人谦和。尤其是那位丈夫。他每天早上送女儿来幼儿园的时候，都会耐心的和老师交流诺诺在幼儿园的情况，吃饭如何睡觉如何，并咨询老师一些这个年龄段孩子需要注意的问题，不像大多数的爸爸们往往是把孩子一送，就赶着去上班了。诺诺的小书包从来被整理的井井有条，老师关照要带的东西从来没有落下过一样，如此心细如发体贴入微的男人。妻子下午来接女儿从来不会迟到，话虽然不多却总是未语先笑，给人如沐春风般的温柔。而此刻，那位妻子失魂落魄般的站在教室外面许久，阳光灿烂中的她却给人一种浑身被大雨淋透的苍凉。
“孩子，你怎么了？”园长忍不住走过去关切的问道，“有什么需要帮助吗？”
方雨涵转过头来，耳语般的说了一句，“诺诺的父亲今天早上去世了。”
“哦，我的上帝!发生了什么事情。”园长轻声惊呼出来，“哦，我的孩子!”她伸出双臂，把方雨涵拥抱在怀里。
方雨涵忍了整个下午的悲伤终于在园长母亲般的怀抱里找到了出路，她的泪水决堤，失声痛哭起来。
“哦，孩子，可怜的孩子。这真的太让人意外了。”园长轻拍着方雨涵的背，柔声安慰，“你要坚强，为了诺诺也要坚强。她需要你。”
方雨涵只是抽泣的点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园长握住方雨涵不停抖动的肩膀，对她无比坚定的说，“孩子，你要相信，或许父母亲人朋友都有一天会离我们而去，但是全能的上帝不会离开你。上帝不会给你你所承受不了的重担。愿上帝保佑你，我会为你和诺诺祷告。现在你要擦干眼泪，笑着带诺诺回家。不要让你的眼泪掉在她纯净的世界里面。她还太幼小，你一定要坚强，一直坚强下去，坚强到她能够承担的时候。懂吗？孩子，你现在是一个母亲了。母亲是无所不能的。哪怕只有一个人。”
如同很多个普通的周五下午，方雨涵带着诺诺回到家里，给诺诺做晚饭。冰箱里面是江海在早上准备好的食物，方雨涵只要简单加工一下就可以了。只是今天做起来，方雨涵觉得手里的锅碗都格外的沉重，几次走神，几欲落泪，所谓物是人非莫过于此吧。方雨涵一边给诺诺喂饭，一边给诺诺讲故事。今天的晚饭似乎特别对诺诺的胃口，她吃得很开心，笑着拍拍胖胖的小手。吃完了，诺诺指着门口，稚嫩的童音欢呼着，“答答”“答答”。只是，今天，诺诺并不知道，她的爸爸再也不会出现在门口，给她一个大大的熊抱。诺诺等啊等，也没有等到爸爸。她似乎有点失望，撅着小嘴在妈妈的怀里睡着了。妈妈的泪水一滴一滴的掉在她的小脸上。
手机上有无数个未接来电，都是朋友们打来问候的。方雨涵默默的关上手机，走进江海的房间，他换下的衣服还凌乱的散落着，他看了一半的书永远停留在那一页，甚至他的枕头还凹陷出他脸庞的轮廓，整个房间里面都是他的痕迹。方雨涵闭上眼睛，觉得自己的灵魂似乎在他的气息之间慢慢漂浮起来，在空中和他的灵魂牵手，一起在房间里盘旋不去。
就这样，她在他的房间坐了整整一夜。
房间里面，那首《Tears in Heave》也循环播放了一夜。
Would you know my name if I saw you in heaven? 如果我在天堂和你见面，你还会记得我的名字吗？
Would you feel the same if I saw you in heaven? 如果我在天堂与你重逢，我们还能像从前一样吗？
I must be strong, and carry on 我必须学会坚强，勇敢支持下去
'Cause I know I don't belong here in heaven 因为我知道我还不属于天堂
Would you hold my hand if I saw you in heaven? 如果我在天堂和你相遇，你愿意握住我的手吗？
Would you help me stand if I saw you in heaven? 如果我在天堂与你再见，你愿意搀扶我起来吗？
I'll find my way, through night and day 再给我一些日子，我会找到我的方向
'Cause I know I just can't stay here in heaven 因为我知道我还不属于天堂
Time can bring you down; time can bend your knees 时间能让你倒下，时间能让你屈膝
Time can break your heart., have you begging please, begging please 时间能伤了你的心 你只要祈祷 , 请你衷心地祈祷
Beyond the door there's peace I'm sure. 在那扇门后，我相信是块和平的乐土
And I know there'll be no more tears in heaven 于是我知道，我将不再泪洒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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