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谁!?】与她结缘因她转运,她炙热如血坚硬似石,她让家乡诗人赵亚东在薄情世界里深情的活着…
2015/2/1 生活报

    

     20年前,他曾是城市边缘的一个打工者,当过力工、蹬过三轮、收过破烂,但凭着对诗歌的热爱与执着追求,他成功地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成为一名诗人和媒体人,让“那些苦难的日子在诗的引领下,一步步走向了光明”,他的诗干净、明亮、清新,每一个文字都有温度,都有韧性,都像钻石一样坚硬,又像他滴血的心一样滚烫——

    

     □本报记者 静伟

     题记:“我终其一生都在做着同一件事/那就是挥霍/当我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我挥霍了墨水和纸张/当阳光投奔凌乱的房间/我挥霍了玻璃的纯洁/有时我很想溜掉/可这时候我又挥霍了街道和田畴/当我转身写下秋风和白雪/写下四季的旋转/我知道我依然在挥霍:越来越轻的时光/和对世界深深的爱” ——赵亚东《挥霍》

     如今,当36岁的赵亚东回望20年前那个秋天的自己,依然会清晰可见,自己从家乡拜泉初来哈尔滨打工时的单薄、怯弱和窘迫,那个时候,这座看起来过于庞大、浩瀚的城市,对于那个少年来说,惶惑大于憧憬,迷茫大于希望,对于命运的不确定性和生存的不安全感,远远大于像对诗歌、自然这些美好事物的向往与追求,当时街头放着的那首歌:“沿着一条乡村到城市的路,只看到一片光明和飞扬的土”,就如同是在说他和他这样的少年。像村子里其他出来打工的同龄少年一样,他当时只想找个地方安身,能够有口饭吃,挣点儿钱花,将来回老家盖房子。从来没有奢望过,这座城市能够接纳自己,更遑论诗意地栖居。他只是漫无边际地在这个城市里行走,敲着一扇扇陌生甚至带着敌意的门。但就像命中注定或是一个预言,他当时的行囊里,放着《唐诗三百首》、《诗歌报》和几本诗集。

     那个时候的他,并没有想到,诗歌会让他与众不同,会那样深深地改变自己的命运。是的,深深。

     《挣扎》在城市与诗歌的边缘

     “我想念这些被时光随意丢弃的家伙/这些傻兄弟,并不因为丑陋/而放弃水晶般的心灵” ——《土豆》

    

     正如赵亚东在他的一首诗中写的那样:“城市拒绝我/贫血的 十指/拒绝 一粒麦子/憨厚的笑容/但我 依然是/血性的 男子/衣角里那颗结实的麦粒/就是我/永不衰竭的/肝脏”(《衣角有粒乡下的麦子》),当时年少的亚东,就在这座城市里艰难、顽强地求活,在面包厂做烤面包,在饭店学切墩、当服务员,在工地里当力工。

     赵亚东说,那时候最快乐的事,就是和工友们一起,趴在工地的围墙上,看对面鞋城里走出来的买鞋的顾客,当那些人在门口换上新鞋扔掉旧鞋,他们就会蜂拥而上,捡回来自己穿。当时的赵亚东,虽然也没事就看书、读诗,但诗歌之于他,还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因为那个时候,我的心灵还不是太痛苦”,赵亚东说。

     直到几年之后,20岁的赵亚东在回乡成亲后,与妻子再次回到这个城市,生存的压力就像是当时刺骨的春风,凛冽逼人。他用从家乡出来时小学老师帮他“抬”的500块钱,在城市边缘的菜地租了一间“菜窖子房”,又买了一台三轮车,开始了他的拉脚生活。

     “头一天上哈站拉脚,一天才挣了一块钱”,后来他改到道外北环商城拉脚,第一天赚了23块钱,回家乐哭了,跟妻子说:“你猜我今天赚了多少钱?”“5块?10块?”妻子到最后都不敢猜了,当赵亚东跟她说出23这个数字时,妻子也乐坏了,两人用这钱买了点儿米,这就是他们那时候微薄的幸福与快乐。但更多的时候还是窘迫与痛苦,“那个时候,因为抢活、乘客不给钱的事儿,经常挨打,常被揍得鼻青脸肿”。

     赵亚东说,他还欠妻子一首写苹果的诗。有一次他患重感冒,嗓子都烂了,没钱去大医院,只能晚上在小诊所里打针。当时看别人吃苹果觉得很馋,但忍着没说。妻子看出来了,没有说话,默默地出去,等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赵亚东如今形容起当时看到那个苹果时的情形,眼睛中依然放着光,“那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苹果”。说到这里,赵亚东加重了语气:“我到现在也热爱苹果”。

     但就是这段贫寒且疼痛的生活,让文学和诗歌成了他治愈的良药。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在旧书摊上买了一本过期的《北方文学》,看到上面有诗歌,想起上初中时,因为自己文笔好,老师也曾经让他写过诗,还曾经在《小作家报》上发表过三首小诗,于是,那种写诗的愿望就像是复燃的灰烬,在他的内心深处又生起了火苗。当天晚上,他就趴在屋子只有一平方米的小窗户前,在废旧的烟盒纸上写下了一首诗,“当时并不清楚,现在看应该算一首散文诗”,第二天他按杂志上的号码,上公用电话亭给《北方文学》杂志社打电话,对方告诉他地址并表示欢迎他去。于是,他穿着捡来的皮鞋、打着补丁的裤子,在妻子的陪伴下,出现在了《北方文学》耀景街22号的编辑部。

     当时的诗歌编辑刘云开在回忆当时的情形时,如是说道:“那是一些并不工整的文字,拥挤在薄而多皱的稿纸上,我仔细读着,文字背后的沉重使稿纸显得单薄,使人的心打起皱来。诗写的是一个进城打工者,骑三轮车艰难穿行在高楼大厦间,被挤得变形的生活,我被打动了。诗的文字虽然有些粗糙,但还是通过了终审,发表在当年《北方文学》的第十一期。”这首诗的名字叫《穿越城市》,其中有这样一句:“在城市的缝隙里,默默渗透着自己的绿”。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赵亚东坚定了自己写诗的信念:“我一定要当一个诗人!”

     赵亚东庆幸的是,在自己写诗的路上,“总有贵人相助”,他还记得自己蹬着三轮车去《诗林》投稿,当时编辑部没人,他就把自己的诗稿从门缝塞进去,后来遇上了潘虹莉老师,问他是做什么的,那个时候已经开始从事废品回收的赵亚东憨憨地笑着说:“收破烂的。”潘虹莉老师很是惊讶,翻了翻他的诗,说了一句:“嗯,还真是诗。”等赵亚东走的时候,潘虹莉老师还特意找了一个大兜子,拿给他一大堆书和杂志,看到赵亚东的手冻得皴裂,还把一件旧羽绒服送给了他。之后,潘虹莉老师不单在《诗林》上给赵亚东发稿,还到处跟人推荐赵亚东的诗,在她的帮助下,赵亚东获得了《诗林》主办的“天问”诗歌创作优秀奖。

     “我庆幸自己还拥有/存放一只脚的地方,庆幸/自己还在一群背井离乡的人中间/瞧见了日子/正打开一扇针眼般的门”(《在1471次列车上》),而诗歌,就像是一把钥匙,让生活这扇“针眼般的门”越开越大,“那些苦难的日子在诗的引领下,一步步走向了光明”。

     《向远》

     被诗歌擦亮的生活和远大前程

     “日子是所有的。时间的流逝/不需要谁来证实。一片墨迹的阵痛/比花朵与火山更具有力量” ——《一个人的墓地》

    

     赵亚东说,他觉得自己写诗真正开窍是在2002年左右。那年过年回老家,往村里走的路上,想起在外打工的疲惫,想着自己无处安放的梦想,他一个人躺在雪地上,静静地望着天空,发现天蓝得像玻璃一样,他忽然想:“这天空,不就是我的一滴泪水吗?”赵亚东说,那一刻,突然觉得自己真正会写诗了,当他后来把当时写下的《躺在雪地上看天》、《雪地上的羊群》拿给《北方文学》时,刘云开大姐也欣喜地跟他说:“亚东,你会写诗了!”

     但日子依然艰难。2002年8月左右,赵亚东跑去了北京,当时住在大兴,给一家塑料厂打工,“身边是流水一样的城市与繁华”,但这一切依然不属于他,只有诗歌是他的行李,是他流浪都市的日子里唯一的慰藉。

     有一次,赵亚东在跑业务的时候,来到河北雄县一个叫做马蹄湾的村庄,当时已是春天,桃花开得耀眼。他因为口渴,跑去一家食杂店讨水喝,店里的女孩很热情地给他倒水,聊天的时候,当女孩听说他会写诗,就跟他说:“我天天看我家门前的桃树、苹果树花开得很漂亮,可是想说却说不出来,你能帮我说出来吗?”就这样,赵亚东写出了他后来入选《2004年中国文学精选诗歌卷》、至今仍被很多人看做是他的经典之作的《马蹄湾的黄昏》:“你不会想起任何一句赞美的词语,关于桃花/她们正簇拥着一个外来人的呼吸/小小的集市并不平静,身前身后/找不到那双紧握的手”……诗歌,让赵亚东对于日常生活开始有了诗意的审视,他用诗歌擦亮着自己蒙尘的生活。

     赵亚东真正开始从事文字工作始于2004年,那一年,虽然他已经出版了自己的第一本诗集《挣扎》,但却依然身处社会底层,回哈跟人合伙开的塑料加工厂又黄了,小半年的时间都没啥干的,吃不上饭是常事,“连三五块钱的烟都抽不起”。老父亲也替他着急,跟他说,“实在不行,就还是回家收破烂吧!”那个时候,他家族里从事废品回收的亲戚们都挣到了钱,很多都买了房子,但赵亚东却不甘心一辈子收破烂,坚决不肯回乡。

     这个时候,远在讷河的诗友王亚杰听说了他的处境,跟自己的另一个朋友、诗人吴欣苓说起,吴欣苓又通过朋友把赵亚东介绍给哈尔滨的一家小报社,就这样,没有学历、只能拿着自己诗集当学历的赵亚东被那家报社的总编给留了下来,写专访、拍摄影、编副刊,虽然都是“现学现卖”,但很有灵气的赵亚东上手很快,很受当时领导的喜欢和重用。不过收入依然微薄,“那时候加班,经常和另一个同事合买一碗面条,让老板多放点儿汤,两个人吃。”干了一年后,赵亚东又经人介绍来到了《黑龙江画报》社,很快就成了上稿量最大的记者,如今的赵亚东,已经干到了社长助理,让他终于有了稳定的生活和奋斗的事业。

     而诗歌,依然是他内心坚守的一片清凉,让他得以在喧嚣、浮躁的都市生活中,依然能够找到灵魂的方向。这期间,他发表了大量诗作在《诗刊》、《人民文学》、《星星》诗刊等近百家期刊上,也继《挣扎》之后,出版了《向远》、《暗示》、《虎啸苍生》等多部诗集。赵亚东一直说是诗歌改变了他的命运,“因为在诗歌中,让别人看到了我的美好。”

     《暗示》

     那世界告诉我的

     我再用诗歌告诉世界

     一定是这样的早晨/我和群山一起吐故纳新/我奔跑着去河边,我不歌唱万物/我只安心写诗,在水中悄悄返青

     ——《歇马滩》

    

     曾经有一个禅师说自己的修道过程:初学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到后来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而到了最后,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赵亚东说自己写诗,也经历了这样一个过程。曾经有一段时间,他的诗歌创作也开始学着故作高深,写一些晦涩、浮华的诗句,用他自己的话说,开始“装”了。

     直到他来到飘荡河边。

     那是2008年的三月份,当时赵亚东的心情和诗歌创作都处于一个低潮期,于是他来到我省依兰县道台桥镇一个名叫永丰的小村庄,在那里一待就是两个月,想要让自己重新沉淀下来,每天的生活就是读书、散步。当时他的内心有委屈、有痛苦、有焦虑、有迷茫,还有对命运的不公与恐惧感,可是当他在山岗上漫步,看着冰封的河流闪着银色的光芒,他的心一下子就静了下来,重返清凉,在自然面前,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来的纯朴有多么珍贵。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写下了让他返璞归真的组诗《草木之心》,以及《飘荡河》、《清水河》系列。“我越来越深刻地意识到,我最初的善良和纯净,是我和我的诗歌最大的财富,我不应该弄丢她。” 赵亚东说,“我要通过诗歌和我的生活、生存方式决裂,并要通过我的诗歌传递温暖的情怀、善良的人性和对美好的向往。” 他很庆幸,在即将把自己全部丢失的时候,是诗歌又把他的本真找回来了,让他能够静静地审视生命、审视生活。“从虚浮回归朴拙,从虚假的高傲返回到真实的谦卑。”

     和许多同样在底层挣扎过的人不同,赵亚东虽然经历过许多苦难,但是他却依然能够把苦难写得透明,虽然也曾经遇到过很多伤害,但却依然对生活、对他人充满热爱。就像罗曼?罗兰说的那样:“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认清生活的真相后还依然热爱生活。”

     赵亚东在谈及苦难之于自己的意义时说:“苦难让我认识了真实的生命和生活的本质,让我在诗歌中沉淀了属于我自己的独特感觉。我所经历的苦难时时提醒着我,我从哪里来,而我从苦难中提炼出的诗歌,又在警醒着我,我要向哪里去。而且苦难对于我来说,还有一个重要的意义,那就是让我记住了一些善良的人对我的帮助、关爱,他们让我的苦难有了不一样的色彩。”所以,苦难的底色,让作为诗人的赵亚东,每一个文字都有温度,都有韧性,都像钻石一样坚硬,但是又像他滴血的心一样滚烫。

     华文青年诗人奖得主、著名诗人宋晓杰曾这样评价赵亚东和他的诗:“坐在低处、坐在暗处,他看着他所钟爱的人类和种种事物,不声张,不言语。那些感动、迷惘、爱与伤,都被他暗暗地记得,再被他于无人处,像丝一样,呕心沥血地吐出,闪着疼痛的光华,孤独与悲戚是免不了的,但是他并不怨尤,像个懂事的孩子,他用年轻的肩担起来——仿佛他的宿命。”这就是赵亚东,在薄情的世界深情地活着,用诗的方式。

     赵亚东的诗

     妈妈草

     草在你的心窝窝里,妈妈

     草还在你的骨骼里

     你那么热爱草,风一吹就跳舞的草

     火一烧就粉身碎骨的草

     妈妈,你的一生就像这命硬的草

     风一吹就翩翩起舞的草

     霜一打骨头就嘎嘎作响的草

     歇马滩

     一定是这样的早晨

     晴朗,清新,野草翩翩起舞

     我起身,跨过木头栅栏

     奔跑着去飘荡河

     一匹骏马早已等在那里

     但我不打马远去

     我只在河边,收敛锐气

     与流水谈心,与清风对饮

     我偶尔也把心贴紧泥土

     把眼睛里的花朵种在大地深处

     我不祈求山花烂漫

     只想我的爱人,在这里抽穗发芽

     一定是这样的早晨

     我和群山一起吐故纳新

     我奔跑着去河边,我不歌唱万物

     我只安心写诗,在水中悄悄返青

     一个人来到陌生的城市

     雨刚刚下过,湿漉漉的树枝上

     赤裸的蝴蝶安放最初的花朵,在

     这个陌生而空旷的地方,我们都有着

     同样拥挤的心灵。这会让我们感到亲切

     苇塘里漂浮着谦逊的光斑

     一些梦随着打鱼的船只飘得更远了

     山下是一片哽咽的城市,和老人

     暗淡的遗书。一不小心,天就凉了

     赶路的人把路丢失在别人的家门口

     我是一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也许

     只是一个不曾年轻过的老人。风摇晃着

     树梢。机灵的松鼠惊醒了一地的落叶

     在秋天,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我们是两尊同样的雕塑,睁着灌满了风沙的眼睛

     土豆

     我想念这些被时光随意丢弃的家伙

     这些傻兄弟

     并不因丑陋

     而放弃水晶般的心灵

     这些大地上的星辰

     总是在黄昏被母亲一一唤归

     总是在我的梦境里

     释放朴素的光芒

     我想念这些和我一样的兄弟

     他们如今

     在别的城市里做着自己的梦

     马蹄湾的黄昏

     你不会想起任何一句赞美的词语,关于桃花

     她们正簇拥着一个外来人的呼吸

     小小的集市并不平静,身前身后

     找不到那双曾经紧握的手

     当你真正地置身花丛,又会表现

     怎样的敬意,当风送来一叶花香

     你是否听见老家里一只土豆的味道

     日子总是肩膀挨着肩膀,在你的记忆里

     芦苇摇晃着黄昏,那个昨天

     还踮着脚尖的女孩,现在有着怎样的高度

     也许你们真的会相遇,在马蹄安歇的村庄

     真正的风景永远在路上,像一次

     简短的抒情,也许,会因为短暂

     而变得无限延长。又会因为漫长

     而让你在这眩晕的黄昏

     以最快的速度消失

     午夜

     我会想起一些从前的事情,想起

     半山腰那冰凉的石板。水从下游漫上来

     一直漫过了此时的屋瓦。一些声音

     孤单地躲起来,在墙角,一只

     飞蛾的召唤也能让我感动

     白天的尘埃在夜里转身,一个人

     全身的血也比不上那颗醒着的露珠

     这个城市轻的可以被一只蜻蜓驮向远方

     是的,我必须承认,在这午夜,在这

     遥远的地方,有一些想法已经变得多余

     有一些故事不应该再提起,也许

     仅仅是一些往事,仅仅是一块冰凉的石板

     的反光,就让我们一生措手不及

     提示:2月7日晚,在本报主办的“生活之声?雪季盛开红玫瑰”经典时尚诗歌音乐会上,将朗诵赵亚东的诗作《雨天致遥远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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