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人对这件白大褂拿不起又放不下?
2015/10/3 医脉通

     ?导 读?

     时至今日,我依然没有勇气脱下这件白衣,因为这件白衣见证了我的青春、我的汗水、我的泪水、我的无奈,就像我生命的一部分!

     来源:医脉通;作者:北京武警总医院 王旭,转载请务必注明来源与作者。

     一直想写些东西,许多情绪和心情想要表达,但由于临床工作繁忙,想法有了,付诸于行动却有些困难。趁着这次难得的年假,就谈谈我这几年的一些从医经历和感慨吧。

     当医生从来就不是我的梦想,高考后阴差阳错的读了临床医学专业,并在毕业后读研一路坚持了下来。我不知道对于许多和我一样的年轻医生来说,这个职业是不是如同鸡肋一般,但对于我来说,的确如此。

     我的烦恼 所有医者的苦衷

     我是一名移植科的医生,作为移植科的医生来说,与其他科室的同行们有许多的不同。由于移植术后的患者病情变化快,而我们又需要对所有术后患者终生随诊,所以给移植术后的患者及家属留取我们的手机号码便是我们科的一大特点。每一名刚到移植科工作的医生,可能先要适应的便是这一点。留取手机号码后,你的工作除了日常诊疗以外,就是电话解答移植术后患者、甚至他们的七大姑八大姨的各种问题,上班忙碌得不行,下班后、节假日电话又停不下来,有时这真的很令人疲惫。

     人疲惫的时候,就会很不想说话,而一旦你的工作让你不得不面对,不得不去解答、解释的时候,就会变得无比烦躁和易怒。上学的时候一度觉得自己是个有耐性的人,朋友们和同学们对我的印象往往都是脾气好,可随着工作时间的延长,我从有耐性、好脾气,也逐渐变得有脾气、甚至一度频繁易怒。往往对于家人就会更加不耐烦,老妈和老公应该是对我意见最大的,因为我可以给病人解释病情解释十几、二十分钟,可和他们说得最多的就是忙、先挂了,老公总是说:你把最坏的脾气留给了最亲近的人。的确……

     如果你试试由于频繁有电话,一到休息时间就总是幻听自己电话响了,试试在凌晨三、四点被电话叫醒,并让你解答一些可笑的问题:我晚上忘了吃抗排异药物会不会有问题?我半夜起来上厕所把脚磕破了该怎们办?等等等等~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不知道你会怎么样,对于我来说,我认为,再好的脾气都会有疲惫、愤怒的时候吧。我的导师在输尿管结石发作疼痛难忍的时候,还要频繁接听病人的咨询电话。记得当时的我非常不理解,我们为什么要这样,我们这样做了,病人们知道么,他们即便知道,他们会理解我们么。记得有个病人曾说过:我觉得你们医生都不会生病,觉得你们很少休息,我们一打电话你们都会帮我们解决各种问题。

     是的,这的确是我们工作的一部分,可是当你凌晨打电话时,你们想过吗,你的医生也是普通人,你的医生也要休息;

     当你经历病痛,躺在病床上难受万分的时候,你们想过吗,你的医生也是普通人,也会因为超负荷的工作,自己的病痛一拖再拖,也有突然发作躺在病床上的一刻。

     我在想,当你埋怨你的医生脾气不好,没有耐性的时候,不知你有没有想过,但凡能一路走来当上医生的人,都是经历了寒窗苦读、临床摸爬滚打的,如果没有耐性,很难坚持到最后吧,这是一个无比磨练人的专业。他们只是因为超负荷的工作,真的不想多说一句话,其实只是因为累,没有别的情绪,不是因为你没给红包、不是因为你没给他带土特产。也许你经历过媒体负面新闻里报道的大家眼中坏医生的典型,可是你想过吗,任何专业、任何行业的工作人员里,都是有好就有坏的,坏典型,这不应该是某个行业的特例。我认识许多的好医生,而这些医生们、甚至专家,真的不求任何回报,只是把诊疗当成自己的本职工作且只想在此有所建树,仅此而已,你康复了,是他最大的快乐,仅是因为那种成就感、使命感。

     有多少医生经历着无奈的被“造谣”

     除了希望自己的疲惫、不耐烦被理解,我一直期盼大家也能理解,医学不是万能的,医生不是万能的,他不可能不犯任何的错误。在你入院,病情始终未被明确时,希望你能理解医生对你做出的诊疗,只有信任、才会配合,配合才会尽快诊治清除病情。

     记得三年前,我接管了一名肾移植术后重症肺部间质性肺炎的病人(移植术后的间质性肺炎通常包括了巨细胞病毒、卡氏肺孢子菌两种)。入院时,我们完善所有相关检查后发现血清巨细胞病毒的DNA是阳性的,这对于我们来说,算是直接的证据,与病人及家属商量后,就给这个病人应用了国产的更昔洛韦静脉滴注,这里我想说,选择国产药不是因为什么鬼回扣,而是因为,进口的药物一万六千五一瓶,且不纳入医保,往往病人接受不了,除非病情到了刻不容缓的时候,该病人及其家属也是这样。用了国产药物后,病情没有改善、甚至一度加重,我们再次与病人及家属沟通,建议换用进口药物,他们知情同意后,开始换用,不幸的是,该病人的肺炎仍在加重,甚至到了高热、胸闷憋气无法活动的地步。所以,至此,我们觉得应该修正之前的诊断,是不是这个病人真的肺炎原因为卡氏肺孢子菌,巨细胞病毒也许只是合并了病毒血症而已,而此病人对于常规治疗卡氏肺孢子菌的磺胺药物有过敏史,且病人及家属诉说其家庭条件非常不好,这就使我们非常矛盾,磺胺不用,其他治疗药物少则每日花费都要上千。权衡一切实际情况后,为了积极救治,我们给该病人进行了磺胺脱敏疗法,非常幸运,病人的诊治非常成功,一月后,病人顺利出院了。我们非常高兴也非常有成就感。

     但许久之后,我们得知此患者出院后四处诉说,我们延误了她的病情,并且因为我们诊疗水平有限,导致了她购买了昂贵的抗病毒药物,造成了她严重的经济损失。当我知道一切的时候,我既无奈又委屈,我们冒着各种风险,给你应用了磺胺脱敏疗法,你的巨细胞血症连续复查阳性,我们做的一切合情合规,当你胸闷、憋气消失,你又恢复正常人的生活的时候,你还记得为了你的康复,你的医生们是怎样守着你的,怎样鼓励你的吗?

     可是,也只是想想,这样的事情,经历多了,也许就会越来越麻木,越来越不想辩解。我治好了你的病,完成了我的诊疗工作,你顺利出院,我们就两清了吧,至于你怎么说,随你。经历过此事,我突然很感慨,很想告诉大家,当媒体、当某些人告知你某个医院、某些医生是多么无能甚至无耻的时候,请你听听就好,也许事实并非如你所想,判断不是靠你的眼睛及耳朵,而是你的身临其境。

     信任到底是什么?

     这个年假,我经历了人生第一次被骗,造成了对我来说并不算少的经济损失,平生第一次去派出所报案。我想说的不是经济损失后的难过和内疚,而是,这个经历突然让我从另一个角度去感受了信任。我去报了案,报案后我问了警察小伙儿一个问题:就是公安机关的执行力度到底有多大,我们报案,我们提供证据,他们会不会就觉得都是老百姓的小事,就不去积极侦破了。他告诉我,任何案件都一定会被重视,只是有时即便是找到这类案件的犯罪嫌疑人,但他们许多在海外你无法抓捕。

     那一刻,我突然想到了信任。

     是的,我们怀疑医生、怀疑教师、怀疑公安,怀疑各个职能部门,但究竟我们有没有真的看到他们的努力,那些所谓的怀疑就一定是对的吗?一定会有诊治不好的病,教不好的书,破不了的案,但请你相信,各行各业里一定有许多人依然坚守在自己的岗位,在积极的去做。那我们该做的是什么?对于受害者,我们先不要想经济损失能否挽回,我们就去做一个公民该做的,去报案,即使一个案件破不了,但只要我们提供了线索,一定会为破案提供帮助,多个案件的叠加才能引起重视;对于学生及家长,相信教师,因为把自己的观点灌注进别人的心里、头脑里,这是世间最难的一件事,他们也许有许多的不尽如人意,可是我们不能否定他们的呕心沥血,因为大多数的人必须承认,如果没有我们人生各个阶段的导师,那么就一定不会成就今天的你我;对于医生,是的,也许有许多不好的医生伤了你的心,但请你相信,大部分的医生仍然是很好的,医者仁心,也许有时候他们不耐烦、也许有时候他们不善于言笑,但是他们一定为了你能早日康复而绞尽脑汁,一定因为病人康复给他们带来的成就感而无法舍弃这份专业,如果没有他们对于专业的专注和执着,哪里会有医学的不断进步?你看,肝炎病毒治疗新药物的出现、器官移植的成熟、微创技术的广泛应用等等等等,这不都是医生及相关科研工作者们,为了减少病人的痛苦、挽救病人生命不断前行,而达到的一个又一个巅峰么?

     你有勇气脱下这件白衣么

     博学而后为医,谨慎而后行医,厚德而后成医。这是五年前我离开校门,成为一名真正的医生前我的导师送给我的话。我不知道,在中国当下的环境里,有多少为此而不断纠结、矛盾、痛苦,但依旧努力的医生们。我曾经想过放弃,应该有许多的年轻医生如我,想过放弃。可是准备放弃时,也一定会有许多人如我,反反复复拿不起又放不下。这就是无奈。

     我不知道如何解决,如何决断,但时至今日,我依然没有勇气脱下这件白衣,因为这件白衣见证了我的青春、我的汗水、我的泪水、我的无奈,就像我生命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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