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行医生涯中的第一次流泪】流泪，并不是无能
2016/1/4 医脉通

     ?导 读?

     她和他先后离开了，我哭了，但我知道，流泪，并不是无能。

     来源：医脉通；作者：杜蘅

     新年的上班第一天，坐在电脑前写的第一篇文章居然和眼泪有关，其实看到这个征文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只是不知道写那一次流泪比较合适!我是一个感性的人，进入临床工作以后，前后哭泣的次数不亚于十次，有为离开熟悉的战友去新的科室不舍的哭泣，也有被病人无理取闹骂哭的，更多的是为患者留下的感动的泪水或者无奈的眼泪。

     玲，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初识她的时候，我刚刚工作，她也刚十七岁，豆蔻年华，却遭遇人生的低谷。她在上体育课的时候突然感觉腰痛，随后到医院被诊断为脊柱神经母细胞瘤。

     她是我护理的众多患者的一个，她留给我影响最深的是坚强的阳光般的笑容。那天，我值夜班，按往常一样巡视病房，她手术后第一天，治疗已经结束，病房里的灯也熄灭，我走过她的房间，从门上的玻璃窥探过去，发现昏黄的地灯光里，她没有睡，正皱着眉，眼角似乎有眼泪，她的母亲在她身边手足无措，我轻轻推门进去“玲，怎么啦？是不是伤口疼啊？”那是1995年，还没有自控止痛泵，术后的镇痛还是依靠杜冷丁，而且对于癌症的止痛还没有那么规范。

     她是一名癌症患者，我知道；她刚刚接受手术治疗，术后第1个24小时是最难忍受的，我也知道；杜冷丁的成瘾性，我也知道，以我当时的知识结构，我不想让这么年轻的女孩过早的依赖上杜冷丁，当我得知她正在忍受剧痛的时候，我给出的建议是分散注意力，尽量不要去注射止痛药。我在床边给她讲故事 ，诱导她用深呼吸等方式止痛，并和她的妈妈一起给她做下肢的按摩，她坚强的笑容是那夜最美的画面。

     一轮中夜班过来，我被告知要到新的科室去报到，一种要远离故乡被人抛弃的感觉让我痛哭了一场，依依不舍地离开科室到了新科室报到。这是医院的内科，在这个科室里我接触的肿瘤患者越来越多，在这里，我对癌痛有了更深的了解，那个渐渐被我遗忘的玲时不时的浮现在我眼前，我一直在想，那夜我没有及时给她止痛到底是对还是错!

     五年过去了，我还在患得患失中。那天早晨，我推开病房门，和平常一样向患者打招呼“大家好啊!昨天睡的好吗？”

     我的声音把最里面一张床的患者吸引过来，她艰难的转过脸来，我惊呆了，她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是你!”我们不约而同的发出声音，我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她的床头，仔细看了一下床头卡，一个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五年不见，她还是那么青春，只是有些苍白。我拉着她的手，还没有来得及问她，她迫不及待地告诉我“小丁阿姨，你知道吗？这五年来，我一支止痛针都没有打过，每次我都用你教我的方法来转移注意力!”

     “哇，你好厉害啊!”我真的很惊讶!

     事后，我从她父母那了解到，当我离开原来科室后，玲的病情一直有反复，先后开过三次刀，但一直坚持不用止痛针，这次病情复发，已经属于晚期了，只是到医院来姑息治疗，她对自己的病情很清楚，但是她很勇敢，也很阳光。

     果然，每次早晨进病房的时候，迎接我的是她阳光的笑容，我报以鼓励的微笑，她的病情一点一点的恶化，她的第一针止痛针是我注射的，这是迟到了5年的止痛针。她却告诉我，5年来，她每一次斗赢了癌痛的时候，是她最开心的事。

     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在她注射止痛针后安静的面容后面，我似乎看到她向癌魔妥协后的不甘，眼泪在我心里悄然流下。

     她走了，走的时候我把刚读完的《相约星期二》送给了她；她走的时候，病房里还有另外一个肺癌患者，是一名中学老师，他也有着莫里一样积极乐观的人生态度，时常给我讲人生哲理，用异于常人的态度面对疾病与死亡，与其说我是他们的护理人员，不如说他们是我人生的导师，面对困顿与挫折，我相信我能行。

     她和他先后离开了，我哭了，但我知道，流泪，并不是无能。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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