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反对声中学了医,又在反对声中辞了职
2016/2/24 医脉通

     下面这段文字写于2009年4月,那时我19岁,在温州医学院第二临床医学院读大二。

     医生世家难再有

     论当代医药事业的隐痛

     我之所以写这个题目是因为亲身体会了且深有感触。

     考上温州医学院,这是我爷爷和外公对我的期望,他们觉得医生是最高尚的职业,而且也应该把祖宗的职业传下去。而我自己很喜欢中国妇产科创始人林巧稚女士,希望能像她一样作一名德高望重的好医生。可现实并不像想象的那么完美。

     从小生活在医生世家的我,已经习惯了那种“医院就是家,家就是医院”的生活。从小打针吃药都不用去医院,而去医院大多是给爸爸或爷爷送饭。所以我对有医生的家庭早已产生了依赖。我觉得如果自己也成为一名医生,以后自己的爸妈或是孩子看病就不会那么麻烦了。可就在我充满信心和希望去填报温州医学院的时候,爸爸却无情的打消了我的念头。

     爸爸开始只是说学医很累,不适合女孩子,工作没有寒暑假,别人最闲就是你最忙的时候。的确,节假日往往是事故多发期,病房走廊里都是加床,有时候大年初一还要在医院值班。我也知道爸爸是心疼我怕我累,宁可多花钱把我送到诺丁汉去。可学医是我一直以来最大的愿望,怎么能轻易抹杀呢?况且这个值得称道的职业我也有义务传下去。

     “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医生在病人要里已经一文不值了!”爸爸终于道出了他的苦衷。他说,现在有些病人都叫他们“白狼”,早已不是什么白衣天使了,而他们对这些病人则尊称其为“畜牲”。

     他说这话时带着一种很无奈的表情,我想他的工作一定很辛苦。我知道,爸爸是个好医生,从不像其他医生一样给病人开很贵的药。而有些病人甚至还不领情,觉得药好就应该贵,便宜了他们反而觉得医生不给他们开好药,背后又是说医生的不是。我想成为一个没有灰色收入又能受人尊敬的好医生恐怕是难于上青天。

     爸爸的同事都反对我去学医,也反对他们自己的孩子学医。辛苦了一辈子,到头来还要被自己珍视的患者嚼舌根,得不偿失啊。可那些无知的患者又何尝不是受害者?

     前不久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中央一套听到一则新闻,因为提到了一个令我十分敏感的词——头孢曲松钠。这个药俗名叫罗氏芬,我之所以对之敏感是因为两年前我得过一次很严重的肺炎,左侧肺叶大面积感染,用什么药都治不好的情况下才选择了这种既昂贵又毒的药。它不但会杀死致病细菌,还会杀死体内一些对身体有益的细菌,因此用药期间还要喝酸奶,用以补充体内益生菌。肺炎本是很一般的病症,之所以会这么严重是因为在这里得这种病的人往往都用最好的药,使得肺炎双球菌产生了良好的抗药性。因此如果我再得肺炎,可能会到无药可治的地步。

     而这则新闻是报什么的呢?原来有些大医院竟把这种剧毒的药用在新生儿身上,造成新生儿免疫力下降,甚至过早夭折。他们只是得了轻微的感冒,残忍的医生们竟向这些幼小的生命下毒手,而无知的父母们也听信之。呜呼,孩子信任父母,父母信任医生,可医生却把自己打造成没有丝毫可信度的屠夫!当我把这一消息告诉父母时,他们跟我一样,深表遗憾。第二天中午爸爸下班回来说,医院上午开会已经根据中央法令禁止给新生儿使用这一药物。可一种药物禁用了,更多的不是还逍遥法外快乐自在么?我们能杀一儆百么?

     医生不再是“妙手回春”,而是“心狠手辣”。那些不想同流合污的好医生反而被排斥,成了外行甚至局外人。这也许就是医生反对自己后代再当医生的原因吧,像他们说的,这个时代的医生简直不是人干的。手术成功了没人表扬你,但要是稍不留意出一点差错,被患者抓住了小辫子,便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出现这样现象的原因一方面因为医生逐渐成为了金钱的奴隶,另一方面也因为患者的无知让医生有机可乘。很多朋友听说我想学医都认为工作好找、工资高、铁饭碗,谁有想过成为医生可以救死扶伤?当你看到一个濒临死亡的病人向你睁开了眼睛,这不是会比拿大把的票子更开心吗?为什么在当代医生会是一个如此不堪的职业?

     爷爷毕业于中国医科大学,是家里最高级别的医生,儿科教授。他十分敬业,到了古稀的年龄还开着诊所。得了脑血栓后仍不忘那些等他看病的孩子们。现在他希望我能学医,成为继承人,我又何尝不想满足我这最敬爱的人的心愿呢?

     我问爸爸,为什么爷爷这么敬业,从不抱怨医生的辛苦,是不是他已经达到了一种境界。爸爸说,爷爷生活的时代与我们大不相同,他那时候医生是最受人尊敬的职业之一。那时没有红包,没有灰色收入,医生虽然赚得不多但受人爱戴。更何况爷爷生活在小兴安岭我那与世无争的故乡,怎能感受到发达地区的人间疾苦呢?

     医生的后代再没医生,医生世家也很难继续,因为他们知道,让自己的孩子学医就相当于把他们往火坑里推。不知道在其他领域有没有类似的情况,比如教师的子女不再作教师,科学家的子女不再搞研究等。

     我们的环境在恶化,我们的思想在僵化,我们的价值观在腐化,我们的灵魂在丑化,我们的社会在退化,我们似乎没有能力阻止更没有能力改变,但偶尔反思一下我们自己,你是想成为那个无知的病人呢,还是想成为那个无情的医生?

     2009年4月

     童童医生

     这几天我在看《女医明妃传》,因着剧中的几句台词,又想起了这篇文章,于是翻出来与大家共同见证一下这些年来中国医疗体制的“进步”。

    

    

    

    

     我来过,但我选择了离开

     大学毕业后,我回到父亲工作的医院,在麻醉科工作了两年。我们每天一起上班,还经常一起上手术。人家说上阵父子兵,我们是上台父母医。父亲在CT引导下进行手术,吃着无数的射线,而这个时候他总是吼我,让我赶紧跑远一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总是有操不完的心。

     辞职的那天,也是父亲陪着我办完了手续。我终于还是遵从了他7年前的心愿,离开了医院。

     而真正促使我离开医院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夜班的困扰。睡觉对我来说是特别重要的一件事,从小就保持着5秒入睡的好习惯,而在120轮转的那几个月,我彻底崩溃了。心理学上有一个名词,叫“梦剥夺”,就是说一个人在深度睡眠阶段会做梦,如果反复被迫从梦中醒来,长此以往,就会精神崩溃,情绪低落,甚至抑郁。所以120的医生在夜里,前半宿一般是不睡的。而我不行,我是一下子就睡着。睡着,被叫醒,再睡着,再被叫醒,叫醒后立刻穿上白大褂飞上120车,打起12分的精神,去接一个生死未卜的人。

     当我意识到我的心情开始变差,情绪变得不稳定时,我在思考,我真的要继续吗?麻醉医生猝死的事件不断上演,我这种视睡眠胜金钱的人,可以坚持吗?

     另一方面的原因,是当我看到病人有器质性疾病以外的心理问题时,我觉得无能为力,不专业的陪聊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而且浪费时间。对于医生自身,也有很多心理问题,却没有被意识到。

    

    太多的医生都不懂得自己

     记得有段时间医院连续几位年轻的医护人员被查出罹患绝症,而且是预后很差的那种,我就想,这些毛病都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当自己意识不到自己心理的压抑,意识不到自己有伤痛,还维持着笑脸迎人,真的是铤而走险。说白了,太多医生都不懂得爱惜自己。

     大量的学术论文,大量的门诊急诊,大量的手术,大量的琐碎工作,浸泡着一颗颗麻木的心。他们很少关注一下自己,更别说关注家人。

     我的朋友提到他的一位师姐,三十左右,怀孕即将临盆,还在工作岗位上忙碌。预产期前不久,母亲去世的噩耗传来,她连夜坐着最慢的火车回了四川。不出三日,又见她在病房中穿梭忙碌着,直到生产。

     这是一位女汉子,一位负责任的医生,一位社会需要的好医生。但当我听到这些时,我不觉得伟大,而是觉得心酸。有些人,永远是那样阳光地笑着,你却不知道他笑容背后承载着多少取舍。

    

     希望有一天,让我来爱你

     我选择学习心理学,是希望未来的某一天,再回到医生中间,告诉他们,如何用有限的时间,获得最佳的休息和放松,给自己充充电;我想告诉他们,如何用最简单有效的方法,向病人表达你内心的真实想法,而不是不断的不理解和误会;我想告诉他们,不要指望领导和社会,而是多关注自己和家庭,只有他们才是你最忠实的依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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