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韦 : 三十而立的中国白领
2015/7/28 管理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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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WindyYe

     (从普通大学毕业,回到作为二线城市的家乡;靠关系,找到一份普通的工作;靠相亲,在汹涌的“催婚”声中组建了家庭;最近,好不容易在第二波“催娃”的呼声下,迎来了自己生命的延续。郑韦的生活,就像这片土地上,千千万万三十而立的中国人一样,再普通不过了。)

     如果没有家人,我估计不会活很久。这不因为依赖,而是因为生活的寄托。

     人活着,总是需要一种寄托,对有些人来说,可能是远方,可能是赚很多钱,可能是爬到很高的职位,或者开很大的公司……对我来说,就是家庭。

     1,工作就是养家糊口,照顾家庭就是我的志向。

     我出生在1981年,虽然是80后,但思想上更像是70后。我也自认为是一个很传统的中国人。比如我认为,百行孝为先,父母在,不远游等等。

     也是有过一丝丝出去拼搏的梦想。比如上大学的时候,我选择了上海,也有想过毕业留在大城市工作。

     但是,我去上海读书的那几年,奶奶的身体一下就差了,我假期回来的时候,她会好一些,但是我一走,她又不行了。她从一个很硬朗的老太太,变得郁郁寡欢,各种老年病也就跟着来了。以前她张罗一桌子好菜是三下五除二的功夫,那几年,她一下衰弱到大勺都抡不起,味觉也退化了,菜总是特别咸。

     奶奶今年已经快90岁了,我爸是她唯一的儿子,所以我就是她唯一的孙子。我是奶奶一手拉扯大的,跟她的感情特别深,看到她那几年心情不好的状态,我特别难过。

     奶奶也好,父母也好,都像所有传统的中国家庭一样,他们把一切都倾注到了子女身上,从小到大,他们好吃好喝的都舍不得自己用,总是把最好的留给我。子女的成长是他们最重要的事,也是他们生活的全部。其实孩子成年了,上学离开家本是正常的事,但是老人家的情绪却不受理性的控制,你会发现她的生活一下没有了重心,没有了寄托,变得迷茫而无所事事,心情一差,身体就跟着差,尤其又那么大年纪,特别经不起心理上的折腾。

     所以,思考再三,我决定回到家乡福州,回到奶奶和父母身边。一来有利于老人家的身体,也便利于照顾父母,二来我个人压力也小些,比如找工作可以靠家里帮忙,买房也不是必要的选项,因为家里还有几处房产。

     我没有那么宏大的志向,没有想过一定要爬多高,我对成功也没有那么多渴望。

     对我来说,工作就是养家糊口。

     身为子女,要照顾老人,作为男人,要照顾妻子,作为父亲,要照顾孩子。而能保证一家人其乐融融,平平安安,就是我最大的责任和使命,这就是我的志向。

     2,国企生存关键:队要站对,人要靠谱。

     回到福州后,我开始工作。中国是个人情社会,事事都要靠关系,这点在福州这种小城市就更加明显了。在这里,找不找得到工作,做什么工作,很大程度上都取决于你的关系。

     我一开始通过爸爸的关系,到地方企业做财务。没想到,过了不久,我就成了高层斗争的牺牲品。招我进来的领导在“斗争”中失败,我虽然和同事、其他领导关系都不错,但领导走了,我还是得跟着走。

     后来,我又通过小姨的关系,找到了现在的工作:在一家国有药品销售公司做财务。

     每天的工作是整理各种各样的报表,审理账目,从中看公司的现金流是否运营正常,是否要从银行增加贷款等等。这一次,运气比较好,我的 “领队”在公司里担任一把手,他跟我小姨关系好,我跟他的私交不错,当然我平常工作也靠谱,在公司就顺风顺水多了。

     工作三年以后,我被提拔成为副经理,又过了两年,转正,现在手下带7、8个“小兵”。

     在国企,是否能生存下去,几乎是取决于是否站对了“队”,关系是否够硬,保护伞是否够大。而所谓的“队”,很多时候还不是你能决定的,比如我靠老爸认识的领导进了公司,我就自动被划在那个领导麾下,或是你被调到什么部门,就被划到了部门经理那队。你还没作判断,就已经被选择了。

     当然,如果你有本事,一直跟最大的老板保持很好的关系,尤其是帮到他的小孩上学,帮到他的父母治病的话,那基本就能保证你在公司过得不错。

     不过我相信,虽然这些人情世故,公司政治都是不可避免的,虽然有时候混得好不好很看运气,但说到底,还是要做一个认真工作,脚踏实地的人。比如我之前一个同事,靠关系进来,人脉也很硬,可是他做事不上心,交代的事情从来做不好,最后他就没有被提拔。

     关系是一部分,自己努力也是一部分,两者都不可少。

     你对直属上司是否尽责,做事是不是靠谱,大家都看在眼里,大老板也会看在眼里。把事情做好,做人正直,跟同事关系搞好,做一个德才兼备的人,我相信就算一次两次倒霉了,也会很快就东山再起的。

     3, 孩子出生后,我变得会害怕了。

     最近,我刚刚有了一个女儿。她,就成了我工作的意义。

     刚出生,她就有7斤重,眼睛大大的,皮肤有点黑,很像我。

     以前单身的时候,下班就跟哥们去喝两杯,打打游戏;结婚以后,就跟老婆二人世界去吃吃喝喝。现在有了孩子,我下班后就得立刻回家,看着她,她才刚满月,又不好好吃饭,又老是哭,我已经一个月没睡好觉了,而且老婆产后,变得特别易怒,稍不顺心就发脾气。辛苦工作了一天回来,我先要哄哭闹的孩子,还得小心翼翼地,防止一不小心惹了家中的母老虎,那一刻,我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心力交瘁。

     孩子出生以后,我变得害怕了。

     我怕自己能力不够,不能给她好的物质条件,怕育儿的知识没学好,选错了食物或者没换好尿布什么的,让她生病,怕教育的方式不对,万一让她性格、心理出现了偏差怎么办。我是个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人,我没有去过很多地方、走过很多国家,甚至英语都不会说两句,我不优秀,平凡得平庸,我很怕教不好她,不能成为她的榜样。

     现在我最怕的,是失业。

     以前单身的时候,没了工作也不担心,重新再找就是了。结婚了以后,压力大了,但也还好,毕竟老婆也在工作,万一我失业了,她还能撑一撑。可是有了孩子之后,我就再也不能够承担这样的风险,孩子奶粉要钱,吃穿要钱,从幼儿园开始,教育又是一笔大开支…….父母现在还在工作,但是过几年他们年纪大了,他们的养老我也要负责。

     万一哪天我失业了怎么办,谁来养家,万一哪天我出了意外怎么办,谁来照顾他们。我每天出门前,看着我女儿,她是那么小,我一个手臂就能把她整个抱住,她又是那么脆弱,她的胳膊只有我的手腕的一半粗,我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它折断了。我不敢往深了去想,但我确实在害怕。

     现在,我更勤奋地工作,最近还开始开淘宝店,做点药材方面的小生意。

     我对我的女儿没什么要求,我和她妈都不是读书的料,这孩子估计成绩也会不好(笑),我就希望她健康、快乐地成长,也有不少人催我生二胎,再说吧,一个都不好养了,还养两个呢。

     我时常跟老婆说,等我们到了六十岁,孩子大了,奶奶、父母可能也离开了,我俩就把房子卖了,去乡下买块地,种种丝瓜、种种西红柿。

     然后我们俩又看到一群小女孩,穿着漂亮的裙子,背着时髦的书包从我们面前经过,突然,我们都不再谈论种田的希冀。

     回到家,老婆抱起女儿,把奶瓶塞进她的嘴里,一点一点把她喂饱,我在一旁看着。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我为什么要工作了,她们,就是我工作的意义,也是我生活的意义。

     Windy 后记:

     在过去的故事中,我采访了很多有冲劲的年轻人,他们20多岁,在全球化的浪潮中长大,追求自我、个性、梦想和远方。他们还没有组建家庭,也还没有考虑过家庭。

     然后,我不禁在想,作为一个30多岁的人,他思考的角度会不会不一样?孩子的到来会不会给他的人生带来影响?而作为一个在计算机尚未普及,信息时代尚未到来的背景下成长起来的人,他们的人生观会不会又有点不一样?

     于是,我找到了郑韦,一个普通的二线城市白领,刚刚三十而立,刚刚有了孩子,刚刚成了“上有老”、“下有小”的“夹心饼干”。他就像我们身边的很多很多人,他们的故事没有什么跌宕起伏,也没什么心潮澎湃,就是这样安分守己,传统而稳妥。

     80年代初出生的人,依然深受以集体主义为基石的中国传统文化影响,当时,世界的联系尚未那么紧密,互联网也不像如今一样普及,他们的父辈大多是文革中遭受劫难最深的一代,生存的资源有限,所给予的教育资源也有限,80年代初出生的人,相比起90后,难免显得更加传统、安分、保守。

     当然,时代仅是一方面,年龄和不同的人生阶段,则更加能决定生活的心态与状态。我们总是在谈论梦想,倡导远方,但是,当面包的问题尚未解决,又何曾有办法谈及梦想?当一家人的责任扛在肩上,当刚出生的孩子还在嗷嗷待哺,当教育、养老、看病的问题接踵而至,又怎么能一走了之,去远方、去折腾、去潇潇洒洒呢?

     可是这就是人生,是大多数人即将面临、正在面临的人生。房子、票子、孩子,他们就像一把锐利的剑,一点一点地磨掉了我们的棱角和所有不切实际。

     听起来如此可怕,但何尝又不是生活的意义?因为我们是人,就必然拥有感情,而就注定要背负感情。20多岁的我们,就算怀着再大的世界,内心深处也始终渴望着爱情,希望与所爱的人,创造家庭、白头偕老;30多岁的我们,有了家庭、有了孩子,则更加希望给所爱的人一个稳定的环境。辛苦着,却也幸福着,平凡着,却也踏实着。

     我想,这就是我们大多数人的生活,幸福着所爱之人的幸福,痛苦着所爱之人的痛苦,看着孩子一天一天地长大,见证伴侣一天一天地老去,目送父辈的背影渐行渐远。那些至亲的人,就是我们的寄托,因此,所有的酸甜苦辣,起伏升落才有了意义,我们,也才找到了归宿。

     Windy Ye,90后,祖籍福州,目前为世界游民,暂无定所。法国ESSEC高商工商管理硕士在读,中山大学新闻系毕业,《南方人物周刊》《外滩画报》等自由撰稿人。理性客观的科学爱好者,夹带文艺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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