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想给老妈找个情人
2015/5/10 诗歌精选

     妈妈

     还没想出你的模样，我就闻到了一点泥土的味道，它是臭的、脏的。

     多年来，那十亩地，成了我没长阴茎的父亲。

     妈妈，我讨厌你的无知，虽然这不是你的错。

     我多想让你马上去学校上学，哪怕你以后会背叛这个世界。

     我多想马上给你找个情人，哪怕你会被所有的亲戚唾骂，包括象爱你一样，我爱着的父亲。

     当我望着你单纯地为我哭、为我笑，我真想给你一巴掌。

     哪怕把你从任劳任怨的贤妻，不小心打成了我风骚的后母。

     我还想把你从日趋衰老的妇女，打成情窦初开的处女。

     妈妈，虽然我也爱你肩膀上偶尔停留的蜻蜓，偶尔也能闻到你发间青草的芳香。

     但是当我现在无助地望着你，象无数无名的村妇那样，一点一点地变老，老得快不成样子了。

     就象我奶奶，孤守青灯，阴道里泛着农药气泡。

     我心中总有着隐约的内疚和悲伤，但它更象正在生长着的仇恨。

     妈妈，我有一种强大的恐惧，当有一天我再也看不见你了，

     你就会从那天起，开始把这些仇恨从我身上一点一点地要回去，

     然后用刀一样的东西，来疼你在人间的儿子。

     饿发 作品(诗人，大厨)

     由公号Bad Guy(efa2016)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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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饿发说]

     写这首诗的时候我大概上大三，离家很近的一所医学院。是的，因为穷，我不得不在志愿表上勾选了离家很近，看起来很有“钱途”的医学院。到现在还有人问我，为什么不做医生呢？我说不喜欢。那么又会继续被问，既然不喜欢，当初又选择上医学院呢？

     这个逻辑是不对的。我当初怎么知道以后会不喜欢做医生，尤其像我这样没见过世面的农村人，独立人格建立得很晚。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当初我父母希望我做医生、老师这样“稳定”的的职业。按照他们的说法，人不可能不生病吧？人不可能不上学吧？我觉得很有道理!

     如今我在北京漂泊，居无定所。幸好，还算能养活自己。可是每次回老家，还是会被他们嘀咕，拿我跟那些“铁饭碗”的同学比。我跟那些同学来往的很少，越来越少，因为我发现越来越无法融入他们的圈子，我们关心的东西不再一样。同学我可以“躲”，但是父母不可以。我曾试图跟他们讲道理，虽然生活得不稳定，但是我活得挺好。他们不管这一套，他们不关心我的精神生活。有一年我回家，我80岁的奶奶问我在外面过得怎么样，我说过得很好。她很怀疑，她的眼睛不好使，凑过来摸我的脸说：恩!胖了!这才安心下来。

     我也无力改变他们。那么，我只能顺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圈子，按照圈子里固有的规则做合适的事。我跟父母的圈子不一样，价值观也不一样。试图把他们赶出自己的圈子，邀请到我的圈子的成本是很高的，也是徒劳的。就算成功了，谁说就是一件好事？比如我们老家这几年搞开发，老房子都被夷为平地。他们被赶进了镇上的安置房，钢筋混凝土的高楼大厦。但是像父母那一辈的很多人，仍旧在废弃的农田里搭建起一个个小房子，让自己的手脚忙起来。安置房留给年轻的下一代去住，或者租给外地来打工的人。像我的奶奶，住在“老年区”也就是安置房的第一层。没有厕所，房间里不透阳光和风。她说这跟坐牢没有区别，每天都在外面晃悠，只在吃饭和晚上睡觉的时候才回来。年龄大了，像迷宫一样的小区对她来说是个挑战。为了认路，她每天多走几百米，如今可以晃悠到几公里外的地里去了。她常常坐在荒废的田埂上，望着老房子的方向。

     我的母亲最终也会成为我的奶奶。你无法把她从自己的圈子里赶出来，我的圈子和价值观对她来说也不适应。我能做的，就是让她在自己的圈子里好好活着，让她安心，而不是像我的诗歌里写得那样。

     明天是母亲节，我不会发短信，母亲不会用手机，这不重要。我也不会打电话问候，说祝妈妈节日快乐之类的，我妈不知道什么是母亲节，而且我的“异常”也会给她带来不安。我能做的，就是平时多打几个电话。回家的时候把自己养胖一点，兜里多揣一些钱。

     如此而已。

     201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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